默剧《回家》

舞台上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低沉舒缓的音乐渐渐响起，椭圆的灯光追逐着一个影子一步一步滑进舞台。

他侧面向着观众，一身毛呢的西装，里面是一件暗红的格子衬衫，脖子上一方红色领结，裤子熨烫得笔挺，不带一丝皱褶，皮鞋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脚边立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舞台的左面是一扇紧闭的门，竖立着台下的人只能看到它的侧面。室内的陈设清清楚楚，门口处一双大红色细跟高跟鞋，餐桌上玻璃花瓶有开了大半的香水百合，衣帽架上一条火红的丝巾，一顶阔沿的女士帽，别着一只淡黄色的玫瑰，沙发上倚着慵懒的靠背，沙发后面是一堵墙，墙上一张婚纱照，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雪白的婚纱，二人含情脉脉相视而望。

他按了门铃，一只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为他打开了门，拎进了门口的行李箱。那只纤细的手环上他的颈肩，顺着他的颈后向上抚摸着，一寸一寸，抚摸至他的头顶。

他们俩可真够缠绵，从进门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分开过 他搂住她纤细的腰，她的长裙衣袂飘飘，长发及肩，尽显妩媚。她为他细致地拂去身上的灰尘，拥着他一步步挪向沙发。

他坐在沙发上，卸去一身的疲惫，她为他奉上一杯清水，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着，水异常甘甜。

他仔细地端详着怀中的她，捧着她的脸，为她拔去鬓角的一根白发，再为她取出一朵百合花，仔细插在她的发间。

他掏出一盒香烟，她的手悄悄按下了他举起的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灯光下他们俩相拥起舞，每一个动作都令观众或是会心一笑，或是惊叹不已。

……

他和她手臂终于分开，他和她同时面向观众，原来他是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演的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黑色的幕缓缓垂下，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一只手捂在胸前躬身行礼，换一个侧面则是一只手捏着裙角屈膝。

化妆室里，他洗去半边脸上的美艳的女妆，摘掉头顶的假发，化妆镜里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

他拎着一只小小的皮包，一步步地走入寂静的底下通道，乘坐上城市最后一班地铁，回到漆黑的家中。他熟练地为自己摘下帽子，挂在衣帽钩上，他脱掉身上长长的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衣帽架上是一顶女士的帽子，他把手臂伸进风衣里，风衣里的那只手臂仿佛注入了一个灵魂，昏暗中他和她又融为一体。

墙上她的那张黑白照片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他却老了，她还会认得他吗？

他的眼泪蓦地汹涌而出。

默剧《生日》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