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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文品 ‖ 那些花儿

2020-01-02  本文已影响0人  大山z

(一)云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认识云,约摸是五六岁,我也记不清是如何相识,就像瓦房外的橘子树,仿佛一出生就在,也不用去探究为什么。

他有一个弟弟叫雷,我有一个姐姐,我们整天扎堆在一起。一起爬在谷堆上吹风,去山坡上抓虫子,云不太喧闹,聪明懂事,孩子中属于比较腼腆那一类,一身正气。整个童年,我是喜欢着他的,没什么特殊理由,因为他成绩好。

他弟弟性格乖张,叛逆;和他截然相反,胆大包天,什么虫都敢抓,什么人也敢打,用土话说像个二流子,我们四个鬼混在一起,母亲和他母亲奶奶相处融洽。安静的时候我们会在他家的洋槐树下的石头洗池里等着春暖花开,听清风,闻花香。研究海底捞月,仙人摘桃等武功秘籍。他家屋前是一排枝繁叶茂的竹林,凉爽极了。

童年的我是幸福着的,每天可以和云待在一起,晓看天色暮看云,没想过永远,没想过白头;就那样每天和他在一起便是人间值得。我成绩不如他优异,有时会自惭形秽。当母亲给我辩了辫子,梳理纹丝不乱我似乎感觉得到云对我的一份新奇,茅草屋边我们一起捡着小石子,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瓜熟蒂落般老化的叶子旋转在空中,路边的薄荷叶也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温柔,我和他心照不宣的看看对方,看看天空,谁也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欢喜,孩子的喜欢总归是暗藏心底的,一晃就是十年。

后来,他们搬家了,他家条件是好的,也仿佛一开始,他们就不属于这个小乡村,全村都姓胡,他家姓舒,他爷爷类似于木匠,会伐木。随便一块糙木疙瘩鬼斧天工般的就造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小陀螺,他小舅舅会武术,这也使得在所有小孩子心中小舅舅的形象无比威武霸气,长大才知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那时他们一家子仿佛都道骨仙风,各显神通,听说他爸赚大发了,买去了镇上,十几年前也算是扬眉吐气的大事了。说来奇怪,村里许多搬家的,可是隔三差五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根还在,他们家从离开就没回来过,从那开始,我也便再也没见过他。

上高中时,在食堂偶遇过他弟弟雷,已是玉树临风的大伙子,热情的给我打招呼。我高扯嗓子唤他儿时的乳名,二娃子,他哭笑不得“这么多人给点面子啊”青葱岁月我们不懂寒暄,傻笑着,便匆忙告别。

直到成人,某个正月里,云和他爸回老家给他奶奶上坟,路过我家门前,他应该看见了我,但远不如雷那般大方随性,别着脸,羞涩拘束着,也有些老实巴交的样子,最终,我也没勇气上前一步。


(二)琴

琴和我同岁,她爸家穷是倒嫁到我们村,她妈和外婆都喜欢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疯癫贪婪,而她遗传了她妈的德行,颠三倒四说话不分老少,更加惹人厌。琴家里有三姊妹,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小学时,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们,他们顺理成章成了过街老鼠。

吃不了什么好东西,于是她就喜欢偷东西,捡地上的零食吃,天上地下都是他们的脚印,不过他们的确也惹人厌,成天在家翻箱倒柜,糟蹋农作,任凭她妈在十冬腊月的寒天里把她扔进水田里,她外婆三天两天把她打得皮开肉绽,村里的人都习以为常,过几天便继续为非作歹,连村里的大人都要避而远之,都骂他们是没教养的大老粗。

大家都不爱跟他们玩,可是孩童哪里会区分这些,我和我姐,因为家里温饱不愁,他们常常来我家玩耍,我们也不避讳,然而每次来过之后家里的小物件总是不翼而飞,后来我和姐姐学谨慎了,她常常打幌子说下楼喝水,我姐敲敲就跟了去,传来他们两心知肚明的笑声,现在想想还挺滑稽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变得不那么爱偷窃了。

她外婆性格古怪,喜欢打骂孩童,打得急了他们就往外跑,不敢着家,她外婆拿着竹竿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四处搜刮,嘴里吆喝着要把他们腿打断,房前屋后,各个草丛田野,就像搜日本鬼子进村那种架势,琴就带着弟弟妹妹和日本鬼子打持久战。躲在草垛在草垛深处扒拉开一个窝,外面用干草围着,里面也铺满了干草,一群孩童便围着吐槽这个万恶的老太婆。说得久了,我同情至极,他们一副战斗到底的决心,要在这住一晚上,我们极力支持回家拿了许多水果和干粮期许他们度过一个平安夜。夜已深了,被我妈知道了,嘲笑我们痴傻,草垛那么冷,谁会呆一整夜。我们和她犟嘴,极力想证明孩童帮派的骨气与刚烈。她不服输,八九点一个人打了电筒去草垛偷看,发现他们早已没了踪影,我和姐姐知道了很是气愤,总感觉他们叛了变。

少女时,一个淅淅沥沥的下午,那时琴已经辍学在家,俨然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半大女人。我们去偷西瓜,我们那儿少有人种西瓜,在小学边是某个承包商培育。山坡上纵横交更的土块,没有一丝杂草,整齐的瓜棚竹架,就连各种弯曲的小路都是用水泥筑成的,比寻常的泥土地干净多了。四处静悄悄的,我和琴还有她妹,不亦乐乎的东挑西捡摘了一两个西瓜,她妹脚下一个大西瓜,琴催促着让她摘下,她却纹丝不动怔在原地,我发觉异样,跑过去,土梗侧面一位老太婆黑着脸一动不动看着她,我们三吓得屁滚尿流就那样一路滚下了山坡,后面骂骂咧咧的呵斥和远远近近的狗吠声,路太滑我的脚指梭出去卡在凉鞋前开口处。回家后她外婆迫不及待的切开了西瓜,里面的瓜瓤粉粉的还有白色的籽,脸都笑裂了,我妈一脸嫌弃瓜生涩,她外婆吃了个精光,还赞不绝口。

后来,我高中了,就没见过琴了,听说嫁去了大山,在家喂猪砍柴还生了孩子。有一个夭折,又生了一个估计两三岁了。从前人人大骂的姑娘现在总算人人要夸赞一番,说她能吃苦,又勤劳。

去年我见了她,瘦了不少,从前不拘小节的唾沫横飞变得抿着嘴傻笑,急切想逃离这群熟人堆,孩子倒是玉雪可爱,小坐一会儿,她便疯疯扯扯跟着男人去街上了。


(三)二妹

二妹比我小五岁,小时候两家出了一些嫌隙后又莫名其妙和好,她有一个哥哥,从云他们搬走后我也自然而然厮混在了一起。

我妈对二妹是好的,她奶奶整天忙于田野常常到两三点才有得午饭吃,我热情招待她在我家吃饭,她吃得眉笑眼开的,弯弯的眼晴笑起来像月亮一样,尖尖的小脸好看极了,吃完后顺势在我家睡午觉。门外的知了不停歇的叫唤着,客厅的吊扇一转便是一下午。

他们两跟着奶奶,两姊妹脾气都很炸,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成天喋喋不休,常常引发起腥风血雨的口舌之战。不仅如此,二妹也经常和她哥哥打架,小时候我们打趣道:天上打雷咚咚咚,你在家打二妹咚咚咚。

二妹对她哥哥是怀恨在心的,孩子的战争是六月的雨,或许是因为一个苹果,或许又弄丢了她的小文具。所以她不爱和哥哥玩,天天倒是跟我玩,她便日日清晨从我们两家的交接处的桑树边,抱着大苹果声音清脆尖利“三三,三三”我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我们在一起也无非是扮演公主与丫鬟,我把她的头发辫成各种各样,戴上番薯藤制作的各种挂饰,她开心得不得了,我也自以为是的让她拿来自己的花衬衫,给她做一番调整,把衬衫后的花边领子卸下来缝在了衬衣前面,毫不流畅的剪刀纹路,我强忍着瞎绉说现在流行这种不匀称的款式,后来我笑得人仰马翻,她气哭了。春天,屋后开满了黄色的小野花,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我们抓蜜蜂追蝴蝶,下雨,我们便摘了门前的芭蕉叶或偷了葡萄架子撑起一个烂雨棚,在下面窃窃私语。

小时候贪吃,她妈寄来枇杷,放在她三娘家,我陪她去拿,到半路的晒谷场坝上,我怂恿她拆开了枇杷,真的又大颗又甜,我打着我的如意小算盘“我们来比赛吃枇杷吧”孩子最喜欢这种无谓的比赛,于是我们两蹲在那儿一口气把个头大的枇杷吃得所剩无几,剩了一些歪瓜裂枣回去给她哥哥。有一年樱桃成熟,他哥哥拿来楼梯爬上树梢,我和二妹在下面用塞子接住,顶上的樱桃又大又红,我和二妹便在下面一直吃,到他下来,只剩一些青樱桃他哥哥撇着嘴。

对于吃我是煞费苦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财之道,他哥哥讨厌写作文,我便嚷嚷着要帮他,五毛钱一个我愣是在一天之内写完了28个作文,内容当然都是上不着天下不接地那一类,而他却只给了我12.5。他家常常有德芙,纯牛奶,他哥哥在我面前炫耀,一灌牛奶故意喝个天长地久。我气鼓鼓的冲他絮叨着诸如我们两家的世代交情之类,从十八代祖宗到爷爷那一辈,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兄弟,又从他以后出身社会走南闯北也遇不见老乡之类;言归正传都是有什么理由不给我拿一罐!我必定要从他身上搜刮点油水才心甘的,他实在听得烦了,他嘟囔,你真的太啰嗦了,回家便乖乖给我拿来牛奶。

如今,二妹长大成人,他哥也快娶妻生子

我们每年都见面,她笑嘻嘻叨叨着我以前总爱骗她零食吃,我笑嘻嘻回应着你现在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吃。

也说不出为什么,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些人,想哭又想笑,然后心头一暖,便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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