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悔莫及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5期“追”专题活动。

“妈妈，明天早上7：30成年礼，提前1个小时入场听报告，记得一定要6:10分前赶到学校啊。”女儿给我电话再三强调。

“放心吧，保证准时到场。妈妈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呢？”我信誓旦旦向女儿保证。我的人生信条是做一个靠谱的人，别人眼中靠谱的人，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我不一定能把事情做得多么好，但是一定是全力以赴。

想想自己答应孩子的事情，不管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也都是竭尽全力说话算数的。万一耽误要食言，都是低头向孩子道歉，争取获得孩子的原谅。事实上，我印象中食言的机会屈指可数，并且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毫无例外获得孩子的充分谅解。所以，孩子对我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毫不怀疑。

孩子的成人典礼，一生只有一次，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不能耽误，我默默地多次提醒自己。整个白天，我集中精力快速处理完毕当天的事情，争取一下班就火速去女儿的单身公寓去。提前过去住一宿，人可以轻松一些。我不想提前告诉女儿，想让女儿晚上22点放学回到公寓看到我有一个惊喜。

谁曾想到晚上来了紧急加班任务，需要加班三个小时。整个部门都需要加班，我这个部门负责人不能开溜。要在平日，别说加班三个小时，加班一夜我也都无怨言。然而今晚，实在是特殊情况，可是我有苦难言。我如果说自己有事情不加班，其余人谁都可以有理由请假。所以，我只能忍着，满口答应公司安排的紧急任务，并承诺保证保质保量完成。

加班完毕已经21：00，我骑着电动车到家已经快22：00点。打车去孩子公寓，会耽误孩子正常休息的。我正在煞费心思地思考解决办法之时，吴信友非常热情地说：“着什么急呢？我明天一早送你去，保你不耽误。”

我大致计算一下路途行驶时间90分钟，加上两头开车停车时间30分钟，至少需要120分钟。这样需要凌晨4:00起床开车去。

“凌晨四点起床，你能做到吗？”我问道。

“凌晨两点起来，我也能做到。又不是没有早起来过。” 吴信友信心满满保证。

“孩子成人礼，一定不能耽误。你保证！”我半信半疑，毕竟之前委托吴信友做的事情，好几次都因为喝酒贪杯耽误了，这让我内心依然有阴影。如果他值得信任，我被毫不犹豫答应即可。可是他在我这里有太多不良信用背书记录，让我还是不放心。一年多以来，重要的事情，我从来不敢委托他办理，全部是我亲自去办理。可是今晚，实在有点走投无路。因为我加班耽误了时间，也只剩下让他次日一早开车送我去了。如果我深更半夜打车去孩子公寓，一是半夜出租车不够安全、二是费用翻倍、三是未必能够就近找到宾馆。每次学校开重要会议，很多家长早早就把周边的宾馆都占满了。

“你看看你这个人！好心好意要送你过去，你还怀疑来怀疑去的。你不信我，你找别人送你去。” 吴信友显然不高兴了，并且还用言语激我。

我一边收拾明天需要带的东西，一边琢磨着到底如何办。因为他不守信用，我不用他帮忙已经让他多次不高兴了。最终，经过十分钟的思想斗争，计划再信任他一次。如果这次他再办砸了，以后再也不信他了。

“那我这次信任你，你千万不要一早又叫不醒，或者叫你又头痛发烧的。孩子一生只有一次成年礼，如果耽误，那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我再三强调希望引起他的重视。

“我这就睡觉，明天早起可以不？”

“好吧。”

吴信友这次态特别好，并且，他今晚没有喝酒，也答应我早睡觉了，我也就放心了一点点。

本来吴信友吃完晚饭躺在床上刷手机短视频，我睡觉的时候，他竟然拆开啤酒开始喝起来。我看看手表晚上11:00，就劝道：“你一喝酒，明天早上起不来怎么办？”

“我喝两瓶啤酒睡得快。要不总是睡不着。”

如果我继续表达我的担忧或者强势阻止吴信友喝酒，肯定会争吵起来。也许他喝酒只是为了更好、更早去休息。我再次说服自己相信他。

“我睡觉了。你早些睡觉。不用定闹钟，我叫你。”临睡前我又叮嘱他一番。

吴信友没有回复我，用手对着我摆手，示意我快去睡觉。我就怀着忐忑的心去睡觉了。我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定了闹钟，然而不等闹钟响，我就突然醒了。一看时间3：50分，刚好的。我起床，吴信友鼾声如雷，我叫了他三声，他根本听不见。我用手推他，他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于是我就去洗漱，等我完成完毕4:20分，再不能耽误了。

我第二次叫吴信友，我大声叫，用手推他的背部。好不容易推醒他，他睡意正浓说：“吵死了，知道了，这就起。”

“那你快些，我都收拾好了。”

“五分钟就好。”

我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不见他出来，再次进去，他又睡着了。这次，我用更大的声音叫他。他的确被我叫醒了，但是立马露出非常愤怒的表情：“我的头疼死啦。你叫那么大声音干嘛？叫醒就得了。”

“来不及了。你快点。”我很着急，说话声音难免又高又着急。

吴信友懒洋洋地起床，像慢镜头一样穿衣、洗脸，然后又蹲大号。他一蹲就是十几分钟，也不出厕所的门。我着急了，敲厕所的门：“你能不能过一会儿再蹲。很晚了，真的来不及了！”

“活人能被屎尿憋死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我拉个屎都不让。你找别人去送你去啊，你找我干嘛？”吴信友再次开始重复对我说了无数遍的话。我明白了，我这次信任他真的是大错特错。我真傻，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怎么就还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办理呢？我着急地伸出巴掌对着自己脸扇了四个大嘴巴子。

对着镜子，我可以看到双眼含泪，两腮清晰的四个指头印儿。

“活该，活该，不长记性。做事情所托非人，怪不得别人！”我边对着镜子说落自己，边低声哭泣。

“就知道哭，你还有什么用！好了，走吧！”

我看手表，已经5:50分，耽误了整整两个小时。而我知道，埋怨吴信友或者后悔自己轻信别人都是无用的。事到如此，只能这样了。

“速度快一些，有希望在成人典礼最后一刻赶到。”上了路，我有再多的怨气也不能对这个有路怒症脾气暴躁的吴信友说，只能找一些话安慰自己也适当表达着急的心情的废话说说。

吴信友知道自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上了路的确加大马力开车。

平日里80分钟的路程，他60分钟就走完了。7:10到达了学校那条公路上，再过六个路口大约3公里就到了。正常驾驶需要10分钟。如此看来紧紧巴巴可以赶上成年礼的尾巴。

谁知道，到了第二个路口，学校南边和西半边修路。越是着急，越是眼见着学校就是无法进去。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我又着急地哭开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遇到这么点的事情就哭，难怪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吴信友用鄙视我的眼神看着我，不停地贬低我。

我很生气，我不想再听他唠叨我：“只有一个路口，我跑过去吧。”说完，不等吴信友停车，我就打开车门快速跳下去，然后一个劲儿向前跑。我想在7:30分前赶到，在成人典礼结束前赶到。我拼尽全力飞奔向学校。

我开始跑，用我那细细跟的鞋子在满是狼藉的施工现场跑。好几次，我鞋子倾倒，脚差点崴了，我也顾不得，继续向前跑。

我跑了不足一百米，我的脚已经被高跟鞋子磨出了两个水泡，不一会水泡就破了，脚腕后面与鞋子接触的地方流出了鲜红的血。我的脚很疼，然而我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赶时间与脚疼相比，继续前进最重要。

一段不到500米的路，平日晚上与孩子溜达感觉很短。而今晚感觉好长，好长。我忍不住继续流着泪，一边流泪，一边满头大汗行走，一边忍受着脚的疼痛，向前走，向前走，似乎我竭尽全力奔向学校，就可以减轻我食言的错误的负罪感一般。

我在7:40分赶到学校，女儿就在学校等着我。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女儿满脸不快乐，但是没有说一句责备我的话，女儿拉起我的手说：“妈妈，成人典礼结束了，你陪我走一下拱形成人门，拍照留个纪念吧。”

“好的。”

女儿拉着我跑，我的脚疼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我不能说，我不想因为自己安排不当再耽误孩子的时间。

等我们走到成人拱形门，最后一个班的队伍也走完了。

长长的红地毯上空无一人。女儿看着我，泪眼汪汪。

“宝贝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走吧。”我拉着女儿的手，与我肩并肩走向拱形成人门。

等我们走出拱形门，前面祝贺席位上的老师和学生队伍已经撤了。身后工作人员正在给拱形门放气。

原来，我不仅错过了孩子的成人典礼，也错过了在拱形门前留影的机会。

“宝贝，对不起，都怪妈妈。”我内心追悔莫及，难过得不得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女儿表达我的歉意。我说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有用吗？

“整个高中只有这一次最重要的事情。哪一次你都可以迟到，唯独这次不可以。而你只有这一次迟到了。你知道，当所有的同学都在家长带领下以班级为单位走过成人门，接受老师和礼仪队的祝贺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等着你。妈妈，你能理解我吗？我哭了好几次，我6:30就去校门口等你，等了一个多小时啊。我知道不全怪你，你从来不耽误我的事情。”女儿委屈地流泪，忍不住诉说自己憋在心里的难过。

“宝贝，你其实还不到16周岁，等你真正成年了。妈妈再带你参加一次成年礼，弥补你可以吗？”

“妈妈，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

今年，孩子才真正成年。我允许她自己选择过成年生日的方式，她说想与最好的朋友一次过，我答应她，并愿意承担所有的成年生日宴费用。

女儿在她以为狠狠地“宰”了我一次后，告诉我：“妈妈，我成年了。我原谅你在我的成年礼缺席了。那么真正到了成年生日，你允许我自由作主不让你参加也不生气，扯平了，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女儿成年后已经真正放下并原谅我食言。而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犯下了这个低级错误，明明知道所托非信任之人却给予信任只为了让自己舒舒服服睡一个晚上的觉而已。其实，我完全可以半夜打车，提前一天过去了。如此，便不会耽误。而我，总是心存侥幸，一错到底。

追悔莫及，而我也在追悔中让自己牢记教训。

自那以后，凡是我负责办理的重要事情，我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我必须确保有提前量，并且所托之人必须值得信任，或者计划两套以上方案，全程跟踪到底，确保万无一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