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爱德华
现在是春天，温暖潮湿很正常。21:30PM；29.5℃；湿度130%；然而看着手机上的这些数据对于向铁港城海关报称自己来自美国蒙大拿州北部的爱德华韦恩来说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哥们，那你究竟下车还是不下车？”出租车内的黑人司机扭头对坐在后排的白人乘客说。
“哥们，你可以继续计程，我会付你钱的。”韦恩道。
“你还是走吧，城里面的出租车协会在每辆车上都装了个该死的GPS定位器，我们的车停下来不动超过20分钟，那帮龟孙子又会盘算如何克扣我们的工钱。”
“那你把车绕着这间酒吧开就好了。”韦恩身材修长，金得发白的头发向后梳了起来，戴了一副尺码大得似乎遮住了自己三分之一长脸的黑色粗框眼镜，不合尺寸的眼镜还不时从他的鼻梁向下滑落。这使得韦恩看上去呆头呆脑。
“你还是下车吧。”黑人司机催促。
“不要，目标人物还没出现，我不能贸然进去的。”他解释。
“目标人物？你是什么人？”黑人司机好奇了。
“噢，我是爱尔兰人，南部的。”韦恩笨拙地挪动屁股，从后裤袋里掏出了一张发皱的名片给司机看，“《号角日报》的记者。”
黑人司机推趟.了那张发皱的记者名片。“那你是要找什么人呢？记者先生。”
“洛奇.阿利。”
“啊，是那个当船佬的美国佬对吧？”黑人司机若有所思。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呢？”
“我们行内的同事这几天都在讨论他，那家伙搞得铁港城司法厅满是风雨呀。”黑人司机道，“说要控告攸伦港所属的尤金斯集团和铁港城卫生部的那帮龟孙子。”
“对，洛奇.阿利说有两头猫破坏了他的船和弄丢了他船里的一件货物。我今次就是想要采访他。”
“是呀，他说因为铁港城卫生部放任城内的流浪动物乱颤繁殖，所以要告他们。要我说的话，他和你一样就是个傻子呆瓜。”黑人司机微笑着说。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韦恩对黑人司机忽然说出这么一番侮辱人的说话感到惊讶和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了好奇。
“那个美国佬把铁港城当成了自己家乡，想告谁就告谁，那他不是傻子呆瓜，是什么呢？”黑人司机一本正经地解释，“而你的目标人物现在早就已经在你眼前的这家红月亮酒吧里面大快朵颐了。最近一个星期，他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开餐。作为记者的你，连这些都不知道，那你不是傻子呆瓜，是什么呢？”
“谢谢你，不用找钱了。”韦恩立马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10元面值的英镑钞票给黑人司机、然后下车奔往酒吧。因为只顾着进门，他不小心碰撞到了一位身材矮小有点肥的男人。
“不好意思，先生。”韦恩道歉。
“没关系，小子，换副眼镜把。”明明身高只去到自己的胸膛，可眼前这个穿着廉价黑皮衣和悠闲库的肥仔居然叫自己‘小子’，韦恩觉得惊讶的同时又有点难以接受。
酒吧内很多人，场内的数个扬声器正播放着快节奏的音乐。这么多人，应该去哪找他呢？韦恩心想。很快，他就被场中央那个观台所吸引住了，几名身材火爆穿着裙摆短至腿根而又非常紧身的黑皮裙的女士正在台上表演钢管舞，表现台上将暗示性极强的紫光绿光和红光打在了她们身上，使得整个表演台是整个酒吧场内的焦点。韦恩看到一名虎背熊腰的带帽男人坐在了离表演台最近的一张吧台上独自饮酒和观赏。
韦恩确认了眼前的目标，他艰难地挤开拥挤的人群，人群内大多都是各色的年轻男女。“阿利先生，您好。”韦恩来到了目标的身边，“我找您很久了。”
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虽然年纪稍长，却早就谢了顶，所以经常戴着个蓝色渔夫帽以掩盖发海中的新大陆。虽然船长现在才找到，然而在之前，韦恩就尽可能想掌握到目标人物的所有信息。
“请称呼我为船长，”洛奇.阿利眼睛满是喜悦，“政府终于都排你过来啦。”
“什么政府？”韦恩挑出一张完好的名片出来给他，“我是英国《号角日报》的记者，我叫爱德华.韦恩。你可以叫我做爱德华，也可以叫我韦恩。随你喜欢，船长。”
“我喜欢叫你‘去他妈的记者’！”船长接过那张完好的名片，然后将它揉成一团然后扔到了地上。
被弄到地上的名片，被四处走动的人群的脚踢来踢去，韦恩好不容易才将它重新捡起。他有点挫折地将揉成一团的名片重新抚平，然而已经满是皱痕。
“我以为联邦政府会派遣个律师或者特工什么的过来帮助我这个流落异乡的美国人！结果只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说：‘控制自己的情绪，自觉遵守当地的国家法律’。”船长在用别扭的语气试图还原当天从美国本土打来的公务员小姐姐的语气。“操她的，后来甚至连电话斗都不打过来了。”
“倒是英联邦来了个不请自来的记者。”船长好像有点愧疚，他伸出了那只粗壮的手拉了正蹲在地上的韦恩一把。“不好意思，刚才我的火气重了点，可是我生气的并不是你，而是该死的美国联邦，他们什么事也不管。”他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的心情，船长。”记者找到了一张凳子，坐在了洛奇.阿利身边。
“想喝点什么吗？我请你。”洛奇.阿利问他。
“生啤就好。”韦恩托举了一下从鼻梁上下滑的眼镜。
“一杯生啤酒，一杯加冰朗姆酒，一份炸薯条和一份黑椒鸡肉肠。”洛奇举起了自己那只只剩下点点冰块的酒杯给酒杯看。韦恩注意到他眼前还有一盘没吃完的土豆泥。
“听说最近一个星球你都在这里泡。”韦恩看到隔壁桌子的一名兴奋难耐的光头佬将一张面值10英镑的钞票对准一位衣着暴露姑娘的丰满胸部往里塞，
“并不是在这里泡，而是在这里开饭，不过你也可以说是在这里泡。”船长微笑地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脱衣舞娘，而那位身材火辣的女士则还以船长含情而挑逗的眼神。
“继续在这里呆，恐怕你把你那艘烂掉的船卖掉了也不够。”韦恩说。
这似乎戳到了船长的痛处，“该死的，你以为我很想在这里呆吗？我在外面被人威胁了！”
“谁威胁你了？”韦恩的神经绷紧。“当地的黑帮？“
“是当地的白帮，铁港城的背景比我预料中的要复杂。‘红月亮’酒吧这里是黑帮范围，白帮势力反而不感贸然越界。我在铁港城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据我了解，多年来城内的黑帮与白帮势力有条不成文的互不侵犯契约。这可以说是两派人之间的默契。”
“请继续说，这是我想要的资料。”韦恩说，侍应生端来一杯淡金色的冰镇生啤和一小杯加冰朗姆酒，还有一份煎得香味诱人，热油迸滋的黑椒鸡肠。
“哼！我就知道你想要，”洛奇说，“要是平时的话，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但现在的话，我毕竟喝了五杯朗姆酒了。”船长打了嗝。“在这里我反倒感到安心。”
“你的船员们呢？”
“我让他们现行回到美国，毕竟铁港城的消费指数还是蛮高的。我家族世代传承的船公司共有三条船。回到美国后，他们可以在亨利号上面继续干活。”
“你真的不打算维修‘天使号’，让它继续躺在邮轮港？”
“对！”船长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天使遇到狗日的恶魔了。我要替她讨回公道。”
“是讨回维修费。”韦恩纠正，船长装作听不到。
“你说有两头猫破坏了天使号——”
“那两头不是猫！”船长插话，他一口喝下半杯渗冰快的朗姆酒，“是恶魔。”
“怎么恶魔法？它们会从猫的形态变成了人形直立的山羊恶魔？”
“你圣经看多了。”船长挥挥手，“事实并没有那么科幻，你有看过《魔女嘉莉》和《阿基拉》吗？”
“有，两个都是有超能力的人类。”韦恩疑惑船长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么我问你，这两部电影里面的主角的超能力是什么呢？”明明是受害人的船长饶有兴趣地问。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两头猫有超能力？”
“对，超能力。而且还是颇为强大的那种超能力。”船长说，“其中一种是心灵致动。”
“心灵致动？”
“对，心灵致动！也就是隔空移动或破坏物体。”船长轻轻泯了口酒，“当时我的船进港没多久。我待在船长室看着我的船员们准备卸货，然后我看到有两头不猫在我的船首甲板上互相追逐。我的船可是有7层楼那么高哎。后来我看见他们消失在甲板上，我猜它们可能跑到船下甲板玩耍了。我当时觉得两头野猫跑上自己的船不是什么大事。直到第三层甲板的船员通过内线电话向我报告说：船舱的电箱、水管、电路系统全爆了。”船长做了一个夸张的爆炸手势，“全他妈都爆炸了，火花四射！在消防洒水系统被激活的情况下，两头猫在大水纷飞的船舱内打架的情况，我的船员报告说。”
船长泯了口带冰朗姆酒。“当时，我意识到出事了。当我来到第三曾甲板的时候——”
“你的第三层甲板是做什么的？”记者忽然插话。
“船舱的第三和第四层还有第五层甲板都是货物舱，第二层则是船员生活舱，第五层甲板的货物价值价值最低，其次是第四层甲板，第三层的货物则专门用来储藏价值最高的货物，那两头猫偏偏就是往这层甲板舱捣乱！还令我丢失了一件货物！”
“只丢失了一件货物？”
“对，只丢失了一件货物。”
“那你挺幸运的。”
“我的确是很幸运，但同时也是不幸运的。丢失的那件货物是从埃及那边上船的，是当时第三层货物舱众多货物中最贵重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害怕吗？我猜你不知道。幸运的是，丢失事件发生不久后，买家那边居然派了人过来安慰说：他们不会追究货物丢失的责任。”
“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那两头猫有心灵致动的能力。”记者灌下一大口冰镇的生啤酒。
“等等，我没说过两头猫都有心灵致动能力哦。”船长叉起一条鸡肉肠，往嘴里就是一大口，“当时两头猫是动真格地在打，并不是普通耍闹，嘴里都是对方的毛。”
“你怎么知道它们嘴里的是对方的毛发，是两种不同的猫？”
“两头都是普通的家猫，只是毛色不同，一头是橘色花斑猫，令一头是银色虎斑猫。一开始它们扭在一起打得你死我活。橘猫首先松开嘴巴，和银色虎斑猫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凝神望着它，双眼开始变色，从应该是绿色的颜色变成了红色。而银色虎斑猫的双眼这时也变成了红色，这时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了，银色虎斑猫周围的零散物件在没有肉眼可见的牵引力的情况下，被举高并扔向了那头橘猫。”船长泯下一口酒，“我当时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事实摆在眼前，银色虎斑纹正利用电影里面才出现的那种隔空移物的能力攻击橘猫。银色虎斑猫朝橘猫扔去的东西轻则灭火筒，重则是搬货用的叉车，整个第三层甲板轰隆巨响，当时我和我船员都生怕剧烈着地的叉车会像电影那样着火爆炸，幸好这事没发生。”
“天哪。”韦恩正用笔记本和签字笔把这些记录下来。“你不介意我记下吧？”
“你随便记，我和铁港城的警察还有卫生部的人都是这么说，可他们当我是瘾君子。”船长说，“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假如你是瘾君子，你那几十位船员不可能都是瘾君子。我知道其中四名位于第三层甲板的船员和你一起目睹事发经过。”
“我和我的所有船员都是瘾君子。”船长忽然说，“那帮狗孙子是这么说的。”
“那头橘猫灵致动能力？它是不是死定？”记者相信船长所说的话。
“那头橘猫没有心灵致动能力，可是不代表它死定了。那头橘猫拥有的特殊能力反而是最可怕的，我自己觉得。”船上脸色此时有点发白，他脱下了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继续说：“那头橘猫动作灵敏而优雅地躲开了所有的攻击，双眼仍在持续发出红光。这时我和我的船员都感到空气在急剧升温，从天花板花洒洒出的清水开始被蒸发成高热的蒸汽，我的船员几乎是推着我离开。我很好奇接下来会怎样，所以在爬上通向第二层甲板的楼梯时，我不时回头去看那两头猫。直至在关上舱门的前一刻，我看到了那头橘猫的面前有一团光得刺眼的金黄色光球正汇聚成型，那个光球把橘猫本身照得通体发亮。”
“猫不是很怕光的吗？”
“正常来说是的，可是那两头不是正常的猫。两头猫都能直视这团光。而我认为这团光就是橘猫自己制造出来的。”船长又是一口黑椒鸡肠，第一条吃完了，他叉起第二条黑椒鸡肠。
“我看过你发表在网上，事后第三层甲板货舱的照片。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火灾现场，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融化成糊状。就像是被核武器攻击过一样。”
“对，那团光所制造出来的温度堪比太阳，不，应该说那团光本质就是一个超迷你的太阳。它把我整个船舱都烧掉——咦，怎么回事？”船长放下已经摆到唇边的煎香肠。
爱德华.韦恩也听到，他循声而望——舞池另一方向的一张桌子上，有人在打架。他看到一名身穿笔直西装身材高挑看不清样貌的男士正与一帮酒吧里的打手对峙。而那位西装男士的身旁则瘫倒了一个身穿黑皮衣的人，韦恩认得那人就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的那个肥仔，他认得他身上那件廉价黑皮衣。
“咦，那个不就是当时替买家捎来不追究口信的人吗？”在爱德华旁边的洛奇.阿利说。
“谁？倒下地那个？”
“不，是穿西装腰挺得很直的那个，”洛奇.阿利说，“远看就像是一杆黑色的签字笔。外表帅气的一个小伙，就是缺少面部表情，活像个充气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