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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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官家子弟王七坐于自家正院凉亭之下，回味着刚才戏班精彩的表演。
热闹的人潮散去，只剩下一堵大红大紫的墙，以及盛开着的白色富贵花。
就在不久之前，红墙之下，戏子扮演的劳山道士神通广大，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精彩戏剧在王七脑海盘旋。
还有那长生不老的仙丹，无不令王七心生向往，久久不能忘怀。
那戏班主告诉王七劳山就在巴蜀之地，往西七百三十里。
王七为之心动，要是学了那陆地神仙劳山道士的神通之术，那自己就能长生不老，逍遥快活，岂不是美哉。
王七排行老七，乃王大人最小的儿子，也是王大人最疼爱的儿子。自幼娇生惯养，不学无术。
王七成年后，王父为他做了一门亲事，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妻子，以免他在外面惹事生非。
“夜已深，寒霜浓，相公怎不去歇息呢？”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妻空房苦等王七许久未归，就拿了件貂皮大衣过来亭子为他披上。
王七回头凝望娇妻，握住她柔荑，“娘子，为夫想正事呢？”
相公难得如此正经，王妻不由得问道：“相公想何正事呢？不妨说与奴家听听。”
“为夫想好了，娘子稍后帮相公打点一下行李，明日一早启程，上劳山，寻那劳山道士修炼仙术！”
王妻看了他一眼，心想那都是戏班演的戏，岂能当真。你莫又要像以前那样，只凭个人喜好半途而废了。
她欲言又止，夫为纲，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能委婉对她的相公说道：“相公，劳山路途遥远。且修行道法的过程中辛苦无比，只怕……”
“欸……娘子放宽心，为夫道心坚定，岂是半途而废之人，再苦也难不倒为夫。迟则三年，快则一年，为夫定能学成归来！”王七看破妻子心事，拍着胸脯对她说：“娘子快些去准备吧，为夫在此坐坐，稍后就回。”
“是，相公！”王妻作福，心道但愿如此吧；步摇碧莲，婀娜多姿走出凉亭，去为王七准备行李。
天上的明月高照，银辉透过富贵花洒落在王七身上。
王七抬头望着月亮，似乎月亮有个美人若隐若现，与王七对视。
“我定要修得道家仙法，白日飞升，去广寒宫寻那嫦娥仙子。一睹她那绝世仙容。”
王七越想越兴奋，估摸着时候不早，起身走出凉亭，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去不知何日再归来，王七与娇妻一夜缠缠绵绵。
翌日清晨，王妻唤醒王七，为他更衣洗漱。
临行前，王妻为王七整理衣服上的皱褶，催促他：“相公，快去跟老爷道个告别吧？”
“娘子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脾性，只怕跟说了，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到时想走也走不成了。”王七说，“娘子好生保重！”
言罢，王七辞别妻子，瞒着刚过完六十大寿的老父亲，背上行囊启程前往劳山。
“唉……”王府某处，王父望着王七远去的背影，拈着花白的胡子，摇头叹气。
昨夜里，王七眉飞色舞看戏的样子，全落在王父眼里。知子莫如父，他心里料定王七必有此行。
“啪……”马鞭声在宽阔的官路上响起，马儿不知疲倦“嘚嘚嘚……”地在宽阔的官路上奔跑。
“驾……”耳边传来车夫的话，“王公子，还有二里地就到劳山了。”
“哦……”王七睁开眼睛，揉着拍着酸软的肩膀，从小到大，他还未曾遭过这样的罪；拉开窗帘，探出头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驱散连日来的舟车劳顿。
前方群山环绕着的那座山，直上云霄，云雾缭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正是那洞天福地劳山所在。
车夫快马加鞭，“吁……”马车载着王七来到劳山下的阶梯，收了王七的银票，拱手道：“祝王公子早日修得仙术！”
看着眼前陡峭的台阶，王七心里直发怵。
可他一想到劳山道士神通广大法术，他咬紧牙关，“拼了！”抬起脚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王七足足花了两个时辰，脚底磨破，汗流浃背气喘兮兮登上了顶峰。
王七坐在台阶上稍作休息，走进恢宏的劳山道观内。
道观里只有一个老道士，身着天蓝色道袍，童颜鹤发，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双腿盘坐在蒲团上。
王七好生奇怪，为何这偌大的道观只有一位老道士。
王七上前叩首与之交谈，“道长，小生王七这厢有礼了。敢问道长，听闻劳山仙家道士众多，为何唯有道长在此处打坐修行？”
劳山道士答曰：“公子有所不知，劳山之顶为天，山下为地。阴阳五行皆在这方天地之中，人法天，道法地，若要修行天地道法，先修地之神力。所以，我就让那些徒儿天亮下山去修行神力，傍晚之前，他们就会回到这里集合。”
王七听了劳山道士的话，觉得他的道法无比无比玄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拱手道：“仙师在上，请收小生为徒！”
老道士看了王七身上的锦衣华服，还有他那白白嫩嫩的皮肤，便问王七：“看你柔柔弱弱，能否吃得了苦！”
王七迟疑了一下，点头，：“回师父，弟子能吃苦！”
老道士一挥拂尘，拈须道：“嗯……如此甚好，你且留下吧。明日一早，为师传你修炼之术，随你的师兄们一同修炼神力。”
傍晚，老道士门下一百多个弟子释数返回，在道观内集合。
王七混在其中，好奇地看着师兄们身上背着一捆柴，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像是刚砍完柴回来。
这时，传来师父的声音，“徒儿们，回去好好歇息，明日记得来这里集合。”这话主要是说给王七听的。
“是，师父！”
次日凌晨，窗前的报时鸟准点报时：“起床啦，起床啦……”
当他身穿天蓝色道袍来到道观，发现师父、师兄都在等他。
师父向他招手，“王七，你过来。”
“是，师父！”王七心情激动走过去。
师父拿出一把斧头交给他，“从今天开始，跟着你师兄下山砍柴。”
王七拿着斧头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为何？”他是来尽快习得仙术，得道成仙，不是来砍柴的。
师父拂尘一挥，拈须微笑道：“王七，你有所不知。砍柴乃修炼仙术的根本，日子久了，就会变得强壮，生出神力。强壮的身体就像容器，才能容纳更多更强的仙术。好比广阔的天地与大海，才能够容纳万事万物，海纳百川。”
王七似懂非懂点点头，跟着师兄们浩浩荡荡下山。
王七脚底磨破，气喘兮兮跟着师兄们下了山。反观师兄们个个气定神闲，抡起斧头飞快地砍起柴。
他拎起沉重的斧头，专挑细小的柴木来砍。
好不容易熬到斜阳西下，王七背着木柴，手里拿着斧头，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步回到道观集合。
日子就这样重复着，平日里的饮食皆是粗茶淡饭山泉水。用师父的话说，食用这些劳山的灵稻和灵泉，对修炼仙术能够起到莫大的功效。
一个月后，王七的手脚长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老茧。
天天粗茶淡饭山泉水，吃惯山珍海味的王七，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王七不堪忍受这样的辛苦，萌生出退意，想要打道回府。
又是一日斜阳西下，王七砍柴回来，见到师父与红衣道人、白衣道人在露天道场共饮。
这时天色渐暗，尚未燃起灯火。
师父拿出一张如明镜般的纸张，伸出食指和中指如剪刀般于纸张中剪出一轮圆月，贴于墙上。
俄顷，贴在墙上的纸月亮如同天上的明月，发出熠熠生辉的光芒，将劳山照得纤毫毕现。
红衣道人哈哈大笑，“劳山道友神通广大，剪纸成月。如此良辰美景，就我们三位喝美酒，着实有些可惜。不如叫上你的徒儿一起喝，如何？”
红衣道人说完，取下酒桌上一壶美酒递给劳山弟子，叮嘱他们：“你们尽管放开来喝！”
众人连忙谢过红衣道人，放下身上的木柴，取来酒杯。
王七暗想，就这么一小壶酒如何够分一百来人。
然而，令王七吃惊的是一百多个酒杯斟满，酒壶里的美酒竟然一滴未少。
美酒入口，如琼池玉浆，浑身毛孔张开，竟然驱散了王七一个月以来的疲倦。
“好酒，此酒只应天上有，想不到我王七竟然也能喝上。”王七情不自禁大喊一声。
红衣道人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忽然他恍然大悟，“喝酒怎能少得了歌舞助兴，看我的！”
紧接着，红衣道人将手里的筷子，扔到墙里的纸月亮。
只见得一位美女从月亮中衣袂飘飘，飞来道观。
“嫦，嫦娥仙子……”王七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绝世出尘的嫦娥仙子。
嫦娥灵动摇摆着婀娜身姿，翩翩起舞，轻启红辰，声如天籁，为众人唱起了动听的歌谣，“广寒宫兮，今夕何夕？幽深寒兮，不如人间兮！”
众人击掌附和着嫦娥仙子的飘飘仙韵，跟着一起唱。
嫦娥仙子一曲唱罢，飞上酒桌，变回了那根筷子。
白衣道人这时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夜已尽兴，我与红衣道友感谢劳山道友热情款待。我们改日再聚，就此别过。”
说完，他看了一眼红衣道人。
红衣道人会意，红白道人腾云驾雾先后飞入纸月亮。
待两位道人消失不见，那轮纸月亮瞬间变成一张废纸，掉落在地，月光也随之消散。
众弟子燃起灯火，只见师父一人独坐，酒桌残留着仙果佳肴。
师父缓缓开口问：“你们都吃饱喝足了吧？”
众人包括王七回答：“师父，我们吃饱喝足了。”
师父说：“时候不早了，不要耽误了明天砍柴，都散了吧。”
“是，师父！”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今夜，王七可算是大开眼界，亲眼目睹三位仙人大展神通。遂熄灭了归心，安安分分下山砍柴。
又一个月过后，沉重的砍柴工作，令得王七苦不堪言。
师父也没有任何教他仙术的意向，天天砍柴何时了，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向师父辞别。
临行前，他对师父说：“弟子王七不远七百三十里来此，拜入师父门下。每天早出晚归砍柴，弟子在家中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纵然不能习得师父那些神通广大的仙术，可否教弟子一门法术，不至于让弟子空手而归。”
老道士一挥拂尘，拈须微笑道：“贫道早说过，你果然不能吃苦。念在你我师徒一场，说吧，你想学什么法术？”
王七见老道士应允，有些兴奋，说：“平日里，我见师父往返道舍与道观间，都是直来直往，穿墙而过。师父就教弟子穿墙术吧。”
“好！你砍柴已有两三个月，已经生出些许神力，你就配合着咒语施展穿墙术吧。”老道士一挥拂尘，开始教王七念起道家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穿墙！。你姑且试试看。”老道士指着道观的一堵墙。
王七念起老道士教他的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穿墙！”
然而，看着面前冰冷坚硬的砖墙，他摇摇头，对老道士说：“弟子不敢！”
“放心试，有为师替你看着！”
王七再次念起咒语，侧身对着墙运起神力冲上去，接触墙面时，瞬间被弹了回去。
老道士一挥拂尘说：“王七，你的姿势不对。低下头，正面穿过去，你再试试！”
王七点头，按照老道士的方法，念完咒语，低头配合神力冲上去。
这次，王七顺利穿墙而过，他又从外面穿墙回到道观。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王七大喜，这下他总算学会了穿墙术，可以回去炫耀炫耀。
老道士一挥拂尘，看了他一眼，“王七，此次别过，你我师徒情分已了。切记，施展穿墙术时，不可心生杂念，否则法术会失灵。”
“王七明白！”
看着王七离去的背影，老道士摇摇头，喃喃自语：“王七啊，王七。你即吃不了苦，且心志不坚，反复无常，你所求的终究只不过是一场空。”
王七下了山，只见当初送他来劳山的车夫向他走来。
王七说：“你来得正好，送本公子回府！”
车夫毕恭毕敬，“小人早知道王公子天资聪慧，必然早日学会仙术。所以小的干脆暂时住在劳山附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此看看。不想，今日正好碰到公子。恭喜，恭喜。”
“说得好，当赏！”王七拿出一张银票赏给了车夫。
“谢过王公子，您请上车。”
王七刚回到王府，就惊动了丫鬟们。
她们兴奋喊着：“少夫人，少爷回来了，赶快出来接少爷。”
王妻一听，喜上眉梢，急匆匆赶去正院。
王妻看着眼眶深陷的王七，心疼地说：“相公，你瘦了。你怎地这么快回来了？”
王七摆摆手，“无碍，为夫已习得法术归来。娘子，且看为夫的穿墙术！”王七已经迫不及待在娇妻面前炫耀他的穿墙术。
王妻微笑看着王七，回道：“啊哈，奴家看着呢。”
王七念起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穿墙！”
念完咒语，王七运起神力，后退几步，低下头，快速助跑，狠狠向着自家红墙撞过去。
当他的额头接触到红墙一刹那，瞬间被坚硬的墙体反弹跌坐在地，额头隆起馒头大的肉疙瘩。
王妻见他跌坐在地，额头坟起，如同巨卵狼狈不堪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笑。
王七积累了两三个月砍柴的怨气，再加上如今在娇妻面前当众出丑。
他恼羞成怒，强忍着额头上的剧痛爬起来，指着劳山方向，破口大骂：“好你个黑心的老道士，不肯教本公子法术也罢了，居然拿个假法术唬弄本公子！”
王父闻讯而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王七弄出来的闹剧，摇头叹气，“唉，我的儿。我看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可长记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