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他千百度
【一】
昨夜刚下过雨,空气里还隐着点点湿润,这一场雨,洗尽夏日的烦躁,迎来秋日的清凉。东方浮起一缕缕光辉,缓缓绽放,把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面纱一寸寸揭开,向其中注入活力,以蛮横的姿态驱散夜晚留下的阴暗。
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胡乱摸来摸去,终于找到那个发声体,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安唯,别睡了,快起!!!”
睡在床上的人一个机灵,坐了起来,跳下地准备往出冲,嘴里嘀咕着,“地震了,快跑……”,
“地震你个锤子,接电话!”
刚冲到门口就听见床上传来熟悉的声调,翻着刚刚被揉成一堆的被子,终于在最底端找到了手机,放在耳朵旁,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接着就是一阵抱怨,
“李霄霄,你干嘛!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好不容易休假一回!!我的大餐。你还我大餐!”
“我说大小姐,今天是同学聚会,赶紧来,别迟到了……嘟……”
安唯对着手机屏呆愣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同学……聚会!对了,约定好在十点半之前到齐!
安唯皱着眉头,揪揪头发,开始洗漱。收拾完毕的安唯可谓是清纯可人,十足十的美少女。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之前的睡眼朦胧,头顶着一个‘鸟窝’的话,确实是这样。
“叮咚……”
门铃响起,安唯嘴里喊着来了,忙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牛仔,白衬衫,干净阳光的男孩,这便是孙可,安唯的同学,也是安唯为数不多的好友。
孙可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把刚从街上买来的还热着的豆浆以及包子放在桌上,说“还没吃饭吧,快吃吧。”
孙可说完宠溺地摸摸安唯脑袋,笑意不断溢出嘴角。
安唯吃着他送来的早餐,胃里的暖流顺着血液流到心里,泛起一阵阵甜蜜。
“吃饭啊,看我干嘛,脸上有东西?”
孙可察觉到吃饭时还偷偷瞥自己的安唯,不禁脱口而出。
“我在想,像你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会没人要呢。”
安唯下意识地回他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脸庞微微发烫。
“切~快吃吧你!”
孙可翻翻白眼,看着眼前人,眼光深沉不定。
“哼哼"
【二】
俩人并肩走在街上,正如其他年轻人一样,青春洋溢。
“小唯,听说今天田泽也会去。”
孙可漫不经心的谈起,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安唯,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安唯听闻,顿了一下,随即脸色恢复平静,抬眼望着略微有些刺目的阳光,半眯着好看的眼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回答,“嗯。”
话题就这样终结,两人一路无话。安唯内心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思绪回到曾经那段青涩的日子。
刚上高中,安唯顶着一头酷似梁咏琪的短发,黑色镜框全然遮去偶尔露出来的皎洁,略微婴儿肥的脸庞,白皙的皮肤,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不得不说,很平常的装扮。
属于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人,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没有几个朋友,常常一个人,好像没什么事能引起她的兴趣,作为一个先天平凡,后来补不齐,连上天都不忍心多打磨的平凡少女,甚至就连开学俩个月班里有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指缝太宽,时光太瘦。
高二如约而至。安唯还是那副样子,日子如水般平淡。一向不怎么学习的她,桌子上突然开始放着许多名著,而且每周换一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唯假装不经意地从他座位旁经过,心里却会很用心的记下他看的书的名字,疯了似的花整个周末去书店找同本。
只要是他看过的,她都去看,看他看过的小说,听他爱听的音乐,关注他的动态,望着他的聊天窗口发呆,却从不敢踏进他的世界。
偶尔的目光交错,就令她面红耳赤,心跳频率加快,把头埋在书后,掩饰着眼里溢出来的窃喜。
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他努力学习的背影,心满意足。
这便是青春时期暗恋一个人才会有的样子吧。
他是班里的尖子生,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清秀的脸庞,略有些消瘦的身影。他叫田泽,她喜欢追着他的脚步,不断靠近。
【三】
记得那次体育课,她不小心崴了脚,他匆匆背着她到校医室,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心里很是安心,心跳不由漏了半拍。
田泽笑起来很暖,如沐春风,化了心里一层又一层的冰。深得女生的心,但至今没有人敢去追,大家都认为自己不应该耽误他。
安唯喜欢了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写了封情书,趁没有人的时候放在了田泽的书里,但好巧不巧的是,被田泽的爱慕者之一,罗晴看到了。
紧接着,麻烦来了。
“呤……”放学铃声在同学们的期待中终于响起。
“嘭”,
一本书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安唯的桌子上,打翻了水杯,水花四溅,桌上的书也湿透了,而且还祸及周围一圈同学,使本来就乱的教室更乱了。
周围人纷纷停下正在忙乱的动作,抬头看去声音的来源地,一位平时在班里和田泽走的挺近的一个叫做罗晴女同学正一步一步走向安唯,停在安唯的座位旁,拿起刚才那本飞过来的书,嘲讽的看着安唯略显慌张的神色,嘴角上扬,带着不屑,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态度,没人插手。
安静了几秒钟后,罗晴半弓着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安唯,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喜欢田泽,也不照照镜子,啧啧…你配吗?”
罗晴满脸的鄙夷,直到安唯的身体渐渐僵硬,呼吸变得急促。
转身离去,周围的人深知又有新的话题可以讨论了,心里不免对安唯有些同情,但也不好说什么,便散场了。
之后,安唯的大名便如风般蔓延,成了别人眼里的笑柄,走在路上,总会有人在背后谈论这件事,安唯被迫接受了人们时不时的侧目,有同情的,有鄙夷的,习惯了平凡的她哪经得住这么多说辞。
【四】
夜晚,蹲在街边默默抽泣,隐在黑夜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委屈,酸楚一齐涌上安唯心头,罗晴的话,像刺一样扎到了安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光撒在街道中,银亮亮,远处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由远及近,轻轻的,似怕惊扰到什么人。
安唯察觉到有人走近,重重的吸了下鼻子。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慢慢抬起头,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夜晚中很是显眼,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男子黑色的短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银辉,白皙的脸上一半带着光晕,另一半却隐在黑暗里。显得很是朦胧,依稀可以看出男子秀气的长相。像是班里叫做孙可的同学。
男子蹲了下来,望着眼前哭的眼睛都肿起来的安唯,心里一阵抽动。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给安唯,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示意安唯擦擦眼泪。安唯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接了下来,紧紧攥着纸巾,关节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孙可略微的愣神,被安唯的带着浓浓鼻音的话打断,“你是孙可对吧,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就请走吧。不送!”
孙可听着安唯生硬的话语,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取笑你,刚刚路过这里听到有人哭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是自己同班同学,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所以才……”
“我以为……你会和她们一样,取笑我,所以才会那样子说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安唯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那么强硬,脸愈发的红。月光移动,孙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你一个人?怎么在这里哭呢?”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君子不强人所难。”孙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出来也没什么。”
安唯吸了吸鼻子,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喜欢……”安唯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说“喜欢田泽……”
孙可听着安唯的话语,拳头握紧,又松开,然后又握紧……眼神闪烁不定,却一直静静的聆听着安唯的描述。安唯一直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身旁孙可的反常。
“其实,我觉得,你们挺配的。”孙可不经意的话听在安唯耳里如同平地惊雷,孙可接着说道“我帮你。”
安唯瞪大眼睛,盯着孙可,“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帮我?”安唯虽惊喜但还有残留的理智。
“我为什么要骗你?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次又有何妨?”
孙可看着安唯,心中不免带着丝丝苦涩。“我教你,首先,你要努力学习,知道吗?”
“嗯!谢谢你,你人真好!”安唯头点的跟捣米似的。眼巴巴的望着孙可,在心里给他一个大大的好评。
【五】
第二天,安唯背着一个斜挎包,打开教室门,周围人冷嘲热讽,安唯无动于衷,她与座位的距离,突然觉得像横跨了银河那么漫长而遥远,望着田泽,他伏在桌子上,静静地在纸上写着。
安唯收回目光,双手放在口袋里。当路过罗晴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罗晴,用口型说道,“我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罗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呆呆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安唯那种人一直都和气,从来没有反驳过别人,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她……她居然……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配?
罗晴想到这,一阵冷笑,周围人都觉得冷气逼人,不禁拉了拉衣领,一脸茫然,明明是夏天,怎么会感觉冷呢。肯定是错觉。
安唯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白的就像加了漂白剂的书本,看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越看越迷糊。但,安唯内心满满的不甘心,卯足了劲,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枯燥的生活,唯一不变的便是安唯桌上,每天都有一杯牛奶,开始时安唯还有点诧异,上面贴着便利贴:小唯,新的一天,新的心情,加油!苍劲有力的字,显然是孙可。
安唯抬头,发现孙可也看了过来,俩人都会心一笑,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多做停留,便个干个的去了,和孙可偶尔的眼光交错,默契十足。
安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桌子上便放着药,并且写好服用剂量。看得出来是孙可写的。安唯生日的时候,孙可第一个向安唯说生日快乐,并且送了她很想看却找遍市里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的书。安唯只要有什么事,和孙可说,孙可一准会帮忙。
孙可带着安唯走遍了市里的名胜古迹,带她去吃特色小吃,带她去泡图书馆。周末的时候他们总是一块的,孙可会给安唯补课,帮助她学习,记公式,一点一滴的教她,从未烦过,偶尔打打闹闹,时间过得飞快,俩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安唯望着成绩单上离田泽的排名越来越近,心中的雀跃溢于言表。看到孙可走近,忙拉着孙可,跑到成绩单前,指着上面的排名,笑得特别甜,“孙可,你看你看,怎么样,我厉害吧?”
孙可揉揉安唯的头发,满脸的宠溺温柔,被她的雀跃感染,笑容愈发灿烂。“小唯最棒了,真的很厉害!”
“嘿嘿”
安唯笑得特别傻,全然不知他们的动作在别人眼里多么亲密。
【六】
"孙可,我想高考完就告白呢。"
安唯轻轻地低下了头。
风拂过安唯的长发,眷恋的带起一绺,随风飘扬。
“嗯。”
孙可恍惚了片刻,望向远方,麻木到感官逐渐被剥夺,心里的痛不断放大。
安唯听到孙可的同意,隐隐有失落感萦绕在心头。摇摇头,把奇怪的感觉驱逐。
高中生活,如一阵风,有人被刮的疼,也有人被吹醒。
高考结束,田泽去了北方,孙可选择了南方。因为她说过,她喜欢南方的温润,但她要追随他。
所以,安唯的愿望,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吧,你去追你的幸福。
【七】
“安唯,聚会地到了,别走神了,走吧,进去吧。”孙可的话把安唯带回了现实。没想到,神游了一路。
推开聚会地的门,一阵阵欢呼声传来,屏幕上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歌,"在一起"。
地上有蜡烛摆成的桃心,朵朵火焰跳跃着,翻腾着,抒写着每一个情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玫瑰花,花朵竞相开放,娇艳欲滴。那么迷人,那么美丽。
孙可略微的失神,看来,她马上就要离开他,去另外一个人身边了,好舍不得啊。
安唯从孙可身后挤出来,拿过同学递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示意人们安静,开口道,“泰戈尔说,沉默是一种美德。但我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便是懦弱,所以我今天像一个人告白。”
孙可看着前面的安唯,她长大了,活泼开朗了,我是不是应该祝她幸福呢。
“孙可,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你愿意吗?”
安唯的声音传到孙可耳里,是那么刺耳,心泛疼,等等?
孙可抬起头,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安唯一步一步走向他,孙可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心中百感交集,狂喜以及诧异涌上心头。
“你愿意吗?”
安唯走到他身前,又问了一句,满脸期待,等着他的回答。
旁边响起同学们整齐的声音“在一起,在一起……”
孙可一伸手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愿意,我愿意……”
孙可,你对我的好,我怎会不知道,余生很长,我想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