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小黄花
2010年六月七号,S大学C区教学楼101室。
——小说是人性的试验场。
——在极境下,最容易唤醒人性中最好或最坏的部分。
——弗兰克尔“极境说”是检验人性的最好试验场。
乔嫣削薄的肩膀耸起,脊背狞厉得像只一触即发的猫,这是全神贯注的表现。她一笔一划在硬卡纸上做着笔记,生怕浪费掉这个绝佳位置——这个位子位于阶梯教室第二排正中,是她乔嫣翘掉毛概课早到一个半小时才占到的。没办法,古夏美老师的写作课就是这么受欢迎,你看看过道上满满的人就知道了。
她这个位子,优越得有点不像话了。
弗兰克尔定义了三种极端情境:
1、受苦(在人间要忍耐的种种极端苦痛,包括身心两个方面。例如:《罪与罚》,拉斯科尔尼科夫「我不是为你下跪,我是为全人类的苦难而跪。」)
2、责疚(人生当中无法挽救的严重失败,人存在本身的局限性而导致的罪责或自疚。例如:一个极具善心的教徒阻挡不了罪犯的暴行,因而产生的极端自责)
3、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存在物所避免不了的最可怕的经验事实——死亡。
乔嫣写完了,呆呆地看着硬卡纸的最后,用力到凹陷的那两个字——死。亡。她跟路明讨论过死亡,在路明家里,他俩一起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橱柜,路明跟她讲:“说起死亡,脑海里就是一个玻璃杯摔到地上碎裂的景象。我也不知道原因在哪儿,就是小时候的记忆,那个玻璃杯是紫色的,放在我家一个很高很高的柜子里,从来没有用过。小时候我曾经爬上去拿过好几次,都被我妈制止了,所以我知道,那是很珍贵的东西,是不能碰的。现在想来,在小时候的我心中,死亡,就是珍贵的东西碎掉了吧。”
乔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比喻时的颤栗,她坐在那儿,小指指尖的麻痹感迅速扩散至整只手,她看见一只晶莹的紫色玻璃杯从高处坠下,眼前没有出现最后的碎裂景象,但却不停地坠下,坠下,坠下。她拉路明的袖子:“我冷。”
“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但人类关于死亡的全部经验却都是间接的。也许世界上会有少数的人曾经有过濒死体验,但仅仅是濒死,不是真正的死亡。所以,他们所带回的死亡体验并无绝对的信服力。”古老师一字一顿地说。教室里人很多,但静的听不到声音。乔嫣一直仔细的盯着古老师看,年过四十的女人,皮肤白净,光洁,有雀跃地生动的神采。她有时候想,如果自己长到四十岁,也有这样的谈吐作派,也有这样的穿衣品味,就好了呢。突然,只是突然之间,古老师停了下来。
乔嫣困惑地盯着她,盯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人的脸有43块肌肉,其中15块用于表达情绪,1块用于舒缓压力,这15块肌肉有七千种表情变式,其中两千种具有意义。乔嫣很敏锐,或者说,她自以为很敏锐,但这次,夏美老师的表情真的令她困惑了。
教室因为主讲的沉默而起了些微的躁动。本来低头记录的同学也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跟死亡有关,”乔嫣不确定,当年古老师提起这段往事时,是否使用了这个开场白,但她总觉得,她最信赖的古夏美老师,确凿地,是这么开头的。
end (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