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g)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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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想，幽灵什么的也不可怕嘛。”
头难受。
在我成为幽灵以后，是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有请病假这一天的。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牢不可破的幽灵躯体会不攻自破，发起高烧来呢？
这场莫名其妙的发烧更像是心理作用：我的大脑觉得要发烧了，它就发烧了，丝毫不认清我的细胞实际上早已停止工作的现实。尽管体温似乎没有变化，但种种难受感却是实打实的。
按生前的感觉来看，这种程度的发烧应该在39°左右。
本想着今天再撑过一天，晚上训练结束后再好好休息。不幸的是我没能撑住，在上午的某节课上就倒了下去。
听代课老师说，那是一场轰动，课堂上永远屹立不倒的「巨像」黄瑞居然倒了下去。硕哥听闻后，立马给我开了几张假条，握着我的手，激动的说。
「你上课也不睡觉，晚上训练量也比人大，这么长时间下来身体也该垮一次了。要不然我真以为是活见鬼了。」好好的一次请假，硬是搞得像是领导见面会一般。
当然，硕哥一定不知道，我和鬼在实质上其实差不多。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啊——也没有啥食欲，干脆这顿饭就跳过吧。
躺在床上，悠悠地看着窗外。春日的暖阳正对着我，阳光透过窗帘倾洒在阴暗的屋中，这种让人能够无比真实的感受到「活着」的景象，一眼看上去有些晕眩，还让我有些羡慕。
说起来，自己是有多久没有享受这么宁静的时间了？上高中搬到这里以后，这屋子里会有经常到访的李姐和陈觉，以及那让人头疼的不时从阳台跳过来的不速之客。
我曾经很害怕独身一人，总想着自己成为幽灵以后会很孤独，也做好了应对孤独的心理准备。但实际上，成为了幽灵的自己身边却出乎意料的热闹，这样的生活感觉也不错，即使是对于一个已故的人来说。
惨了，稍微有了点对生活的留恋，还有那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
神明大人啊，您安排我离开，又把我留住，在我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又设计了这样的剧本来挽留我，这样做恐怕不太合适吧？
开个玩笑。人生难免有离别，怎么能因为害怕分开而停下脚步呢。
哦，值得一提，上面那句话理应对人和幽灵都适用。
「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为什么在思考人生哲学的场合会出现如此苏维埃的歌词？跳跃性太大的思维，大概是我已经疲惫涌入脑海的最好证明。
我拉上窗帘，放弃了与头痛感的正面对抗，逃到了梦中。
「起床啦——」
「你听到什么了吗？」
我问身边的精灵弓箭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旁，和我一同战斗，在漫长又危险的击杀怪物的路上为我提供了充足的远程输出。
「嗯，又是她的声音呢。」
「她？」
「你一会就知道了。不聊了，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很高兴能和你成为长达半天的战友。」
「我们不是还没通关吗？」
「下次见面再说吧，如果有机会，不，如果我们还能匹配在一起的话。」
我的画面渐渐模糊，几秒过去后，我就已经忘掉了那名精灵弓箭手的脸。记忆被飞速的遗忘的同时，我也从梦中醒来了。
「起床啦——」
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遥远的声音是李姐传来的。之后传到大脑的，还有阵阵料理的香气。我缓缓睁开了双眼。
「真是个大名人，连那个弓箭手都记得你。」
「什么弓箭手，你烧糊涂了吗。」
……啊？弓箭手？我刚刚说了什么？醒来后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梦里的记忆也褪去了大半。
好像在梦中拿着沉重的剑与盾的我，回到现实中双手仍然沉重不已。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没事……忘了我刚刚说的吧，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又是在梦里杀怪物了？」
李姐笑着问我。经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回忆起一些梦里的细节。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越去想反而越会加重自己的头疼。
「真让人不放心，为什么你现在还会生病啊。」
「不知道啊。要是别人来看我的话，恐怕测完体温后就会觉得我是装出来的吧。」
「你现在的难受样子可装不出来。先把这个趁热吃了吧，翻遍了这里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食材。」
一碗让人垂涎欲滴的鸡蛋羹摆在了我面前。这是我小时候起生病常吃的东西，更何况是经过了李姐的手艺加工。
金灿灿的蛋液，搭配上漂浮在鸡蛋羹表面，那浅浅一层折射着荧光的香油，仅仅是这幅景象，便给了我的味蕾巨大的冲击。
饥饿的我早已耐不住性子，恨不得用手抓起往嘴里塞。
「等下，李姐，我记得我并没有电饭煲之类的烹饪用具啊？」
「是从隔壁葛明奈那里借的啦。」
李姐指着电脑旁的小电饭煲，只是上面所积的厚重灰尘与泛滥着少女心的粉色明显不搭配。
「这么脏没问题吗？」
「哈哈……她听到会不乐意的吧，不过放心吧，有好好清洗过的。」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孩子，都是靠外卖和便利店活着啊。」
「没办法的事吧，起码他们准备的食物比我自己弄的好吃太多了。」
「哎——我可以教你嘛。出国以后，你迟早要自己做饭的吧？」
「行吧，那我要学糖醋排骨。」
「新手阶段，建议学些简单的喔！那就从照烧鸡排饭开始吧！」
李姐拿勺子轻轻敲了敲我，对我摇着手指，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她的语气中倒是没有任何训斥的意思，倒是和儿时一样，充满了一种李姐特有的关怀语气。
不得不说，料理这个技能是很依赖于天赋的。单是「照着食谱做就好」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就能轻而易举地难住很多没有天赋的人，再加上食谱上也总是不负责任地写着「盐适量」、「酱油少许」这种废话——我当然知道盐和酱油不能一次倒一瓶进去，但是具体的量是多少？这种说法，和「数学只要套公式就好」一样。可是，对于不擅长数学的人来说，他们首先就不了解公式为何存在，以及套公式为什么能导出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写出这种食谱的人，一定是很在厨艺上很有天赋的人，这类人八成连自己到底加了多少佐料都不清楚，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而已。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高效而可靠，但仅限于部分人。也正因此，命运这种东西在最初就不是公平的。
好在我暂时没有学习料理的想法，现在只管享受李姐的杰作就好了。这之后与李姐有一句没一句聊起了天，配合着神奇的鸡蛋羹，病痛也明显地减弱了。
记得丧失味觉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少吃这个东西，现在想想，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话说，不要这样盯着看我吃东西啊。」
「哎呀，都这么晚了。」
李姐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间，我们聊了3个小时左右，现在已经是将近11点。
「哈啊——我又困了。」
困意爬上我的脸庞，让我打了个哈欠。即使我下午睡了那么长时间。
「那关灯啦，晚安~」
「嗯……晚安……」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有人在向我招手。啊，是下午那个弓箭手……但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强忍着困意睁开双眼——
「喂喂，为什么你不回去啊？」
不知何时，李姐已经换好了一身的睡衣，在地上打好了地铺。
「现在已经11点了，回公寓的话，我还要一个人走一段距离的夜路，外加横穿几次马路，你真的不会担心你的姐姐吗？」
我无言以对，她说很是在理。如果我的身体还能活动，我一定会坚持把她送回公寓的。
「行吧……那你也别睡地上啊，现在还没有那么暖和，你不怕着凉吗。
「不睡这难道要睡阳台吗，哭哭。」
她发出了很假的啜泣声。
「那你到床上睡吧，我睡地板。再怎么我的身体都不会有什么实际损伤。」
「那更不行了，你是病号啊！这样做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我的床很大，枕头也是长的，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家里人会为我选这么大的床。
我很清楚这段对话在向着怎样的结果发展。但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能妥善解决的方法了。
「那你也上来吧，挤一挤两个人应该还是可以睡开的，应该。」
就当自己身边多摆了卷被子……我这么为自己洗脑，靠里挪了挪身子，
「唔，这么露骨的去邀请女生同床共枕，可不太好吧？」
「你不上来就算了，晚安。」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李姐走到床前。在月光的映衬下，散开的秀发反射着洁净的月光。尽管那睡衣很是宽松，仍能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李姐的身材。李姐的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犹如花蜜一般的香甜气息。
这应当是李姐所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我明明和她用的是同一款，为什么自己就闻不见这股味道呢。
再这样去就不妙了，我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赶紧把身子侧向一边。李姐随后一溜烟的钻进了被子，拜床的大小所赐，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刚刚好，一点也不拥挤。
「很久以前也这样过呢。」
躺下后，她望着天花板，带着笑容的轻柔吐息从我的脸颊旁吹拂着。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了吧？」
「嗯，那时的你还有点怕黑呢。」
「彼此彼此啊，不知道那时候是谁听了鬼故事以后夜里睡不着，哭着跑到我屋里。」
「没有吧！你肯定记错了！」
她狡辩着，但那时的记忆偏偏就这么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不过现在倒是真的不怕鬼怪了，因为现在有个幽灵一直在我身边啊。不止现在，也许在他走了之后，也会化身成幽灵一直保护我呢？这么想想，幽灵什么的也不可怕嘛。」
「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分钟后，我便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再看向李姐，她已经先睡着了。
算了，我也睡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在离开后化作一个守护灵，好好守护我这脑子少根筋的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