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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之妻

2018-01-14  本文已影响78人  苏家富贵儿

一般丈夫出轨有两种理由,一是抵挡不住花枝招展,二来是家里的妻子实在令人厌烦。唐敦明倒觉得自己例外地突出了这个范围,自己的情人任性骄纵,有时惹人讨厌却不自知。而自家的妻子温柔体贴,想尽法子不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枯燥无聊,事实上她也的确让他从未感觉到婚姻的无奈。

虽然其貌不扬,妻子化了淡妆就颇有一些出尘的柔情女人,从不肯发了脾气,即使偶尔的耍赖争吵也是精心布置,用来调节生活的趣味。

唐春明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妻子离婚,事实上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就好像讨论出差在外,躺在舒适的酒店里,早上起来的时候,不能在固定的位置找到自己的牙刷,那种感觉很让人焦灼。

倘若离了婚,所有养成的习惯也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在门口叹了几口气,转了钥匙进去。

妻子不在家,但是饭菜已经做好了,带着微烫的温度整整齐齐的摆在饭桌上。

他莫名松了口气,又同时感到一种恐慌,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过了十几分钟,妻子才从外面回来。

“刚回来的吧,我到下面去买明日包饺子用的面粉。”

唐敦明看着她始终挂着笑容的脸庞,把面粉放进厨房的动作一气呵成,好像是长久养成的习惯,脸上始终有着生活的喜悦。

唐敦明知道自己没勇气开这个口,但是今天回来提前电话里已经答应了他的小情人,无论如何也拖不过今天。

事实上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妻子比情人逊色得多,还年轻的情人相处时反而更加容易别扭,和妻子相处时则有趣得多,聊的话题也不会天差地别。

他实在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外遇,他敏感地觉得自己并不想这样做,也没有为情人发疯到放弃一切。

他只是莫名其妙想找个理由离开妻子仅此而已。

事实上他对妻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某种程度上是对自己的堕落而产生的恐惧感。

他幻想妻子离开自己之后自己会变的患得患失,倒不是他有多爱自己的妻子,只是所有的依赖感已经产生,好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在妻子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他们的邂逅也没有多么浪漫,谈恋爱的时候只有舒服感,婚姻好像是顺其自然的产物,甚至没有想太多就交换了戒指。

他在结婚前一直把婚姻当作是恐怖的神怪,认为无论和多美的人结婚,到最后也会落得两看生厌。

但事实上他和妻子从来没有产生这样的感觉,他的妻子很会调试生活,不会过分的疯狂,却懂得微妙的浪漫。

饭桌上两个人个人通常不会怎么搭话,偶尔问起工作上的事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引不出滔滔不绝。

唐敦明非常欣赏这种相处之道,认为八卦和抱怨只会给生活带来无可修复的创伤。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嗯?”妻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她最知道怎样识人脸色,她说丈夫与他说笑,她也带着笑容搭话,若是丈夫忧愁,她也必定认真对待。

“我猜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想,我想离婚。”他甚至没有勇气在说这话的时候与妻子对视,但说完后又感到必须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妻子的眼神有明显变化,但脸部缺少表情,好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挂上个怎样的表情。

她低下头,放了碗筷,很是认真的思考。

唐敦明静静等着,奇怪的是他现在倒不着急了,心里坦然异常,好像毫不在乎妻子的回答。

妻子终于理出了心绪,在鼻子里发出叹气的声音,平静地问:“我相信你不是个冲动的人,你认真想了多久?”

唐敦明回答:“一个月。”

妻子点点头,回答:“那够久了,你觉得我能够挽回你了吗?”

唐敦明不发一言,心里却仔细琢磨这个问题。

刚想找出答案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无声无息的。

妻子很无奈的擦了擦,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哭倒是有种莫名解脱后的崩溃感。你别在意,我也没那么伤心欲绝。”

倒是你本该伤心欲绝啊,唐敦明皱着眉头,盯着她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怒视。

“我们结婚三年,还没挨过七年之痒呢。可能我还是不够好吧。”她的语气惋惜,没有太多的自责,心里很明白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妻子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把他的踌躇痛苦看在眼里,一字一句地问:“要是没有她,我俩还能熬几年呢。”

唐敦明摇摇头,苦笑地说:“不关她的事。”

妻子对他太过了解,所以心领神会,又叹了一口气:“离吧。”

唐敦明不是很惊讶妻子的冷淡,早知道要这样从容精致的人暴怒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三年的感情和婚姻就像石头落进深谷里没有声响,也不免让人觉得气馁。

结婚的时候她也是欢喜的,但总认为是高攀了英俊富有的他,但她把那种自卑很好的隐藏起来,把婚姻过成了一种报答。

她从心底默认自己一定要爱着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会放弃他,要一直让他感到快乐,而不会因为自己感到痛苦。

他说你现在怀疑她可能就是为了这点装作风轻云淡,成全自己。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深深怀疑自己的婚姻绝对不是出自真诚的爱情,亦或是这种爱情已经扭曲。

她在婚姻里表现得完美,与他人格都十分相投,和他相处不会感到为难和反感,其实刚开始难免露出矛盾之处,也会被她尽善尽美的完善。

她很大的优点在于愿意接触新的事物,不至于步步自封,因为和丈夫谈话对不上拍而让其觉得愚蠢和感到恼怒。为了贴近丈夫的喜好,她很愿意进入陌生的世界,甚至变得热爱。丈夫同大多数男人一样对足球痴迷,她也依偎着他的肩膀一起熬夜看球赛,起初到底觉得无聊,后来却充满热情,对每个球队里的每个球星的名字和特长比丈夫还了解,赢球输球时的心情也能和丈夫保持一致。她常说,不一致的观点大多来自于无知导致的误解,每个圈子都有着不同的魅力,不止一次感谢丈夫使她开阔了新的视野。这种难得的品质简直可以称为是一种智慧。

    当然,超过了界限的顺从就会令人反感,让人觉得无味。她一向是个有独立性格的人,也精通拒绝的语言艺术。当她实在无法认同丈夫的想法时,她会隐秘地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花时间来想出应对之策。然后用认真的表情和语气巧妙地使他改变主意。最绝妙的是,到最后即使自己最坚持的观点被彻底推翻时,他仍感觉不到被冒犯和辩论失败的失意,反而也同样为开阔了另外一种看问题的角度而对她感激不尽,而这一切改变得消无声息,不具有反驳带来的强烈不适。

而当她提出请求和寻求帮助时,却显得宽容大方,完全没意图去左右他的决定。只有当情况危急时,她再一次真诚地询问他的决定,若还是否定的答复,她也不表露泄气和失望,从不让他觉得为难。

记得有一次,她的家里急需一笔钱, 她开了口跟他借,当时资金周转不开,他原想拖几日再说,但是妻子似乎也很急,暗地里变卖了自己的项链的补了钱过去,等他再问起的时候,才从容地告知问题已经取得到解决,他为她这样的牺牲感到颇为愧疚。

  她表现出来的这种小心翼翼和适度的逢迎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依赖的英雄。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受了莫大的欺骗,感到自己在阴谋的控制当中。

    有时候他认为使这个家庭破碎的主谋不在自己,而是她。根本原因不在自己出轨,而是她让他产生了这种多疑的错觉。

这种怀疑变得根深蒂固,使他饱受折磨,以至于回到当初,他不会再相信曾经的心动。

两个人相处不到三个月便结婚了,都不是随口可以说出我爱你的那种人,因此这种爱来得莫名其妙,也无法得到证实。

毕竟这个时代,这些都可以被人理解。“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类的话实在不适宜这个社会。人们初遇,试探,约会,快速的交往大多是手机上那些“见个面吧”“我挺想跟你在一起的”“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推动的情节,而当听到“我愿意”时,两方都会受到莫大的满足感,好像听到了“我爱你”这样的告白。哎,什么时候“我愿意”和“我爱你”画上了等号,就算真有这样的含义,但是再推敲一下金钱年龄条件时机之类的因素,又哪里比得上四目相对郑重其事地说上一句“我爱你”来的真诚可信。

唐敦明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她从容的收拾了碗筷,正安静的坐在沙发里沉思,所有的快活都好像从她的心头滚落下来,深沉使她往日的优雅也变得褪色不少。

她表现出来的的这种沮丧和悲戚直让他于心不忍,心里已经有了松动。

她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多余的悲伤和不舍,但语气却是如释重负,这恰恰暴露了她,也惹怒了他。

“离了婚,那你打算怎么办?放心,我会合理跟你分割共有财产的。”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抿着笑意回答:“我这几年也花了你不少钱,我不愿花你的钱了,这一切都是你的。我这几年呆在家里靠着你的钱还学了不少东西,瑜伽和钢琴都考级通过了,可以用来谋生。反正是一个人,做什么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他惊愕不已。想起这三年她赋闲在家,不仅把他的饮食起居照料得舒适妥贴,有时为了他的一些爱好,跑到培训班练这练那,着实花了不少心血。

他喜欢钢琴曲,有时附庸风雅地带着她跑音乐厅,有时感叹工作忙无法专心聆听音乐。

而她偷偷为此学习钢琴,从一个对乐理知识一窍不通的新手练到可以弹奏大师的作品,在他生日那天,把存下来的钱买了钢琴,为他演奏最喜欢的曲子。

他是庸俗的喜好色相的人,她深知自己五官外貌不能改变,就苦学瑜伽提升形体,使得自己精神气佳,颇有气质美感。

她自己也是厌俗的宁静女子,这一点便是当初一眼看上她的原因,因此认为如何提高自己的学识,不肯做个毫无内涵,蓬头垢面的家庭主妇来招丈夫懈怠。

妻子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心头忽然涌起深情厚谊,不时后悔不及提出离婚,转了念头说道:“也许我们不应该分开……”

竟不了解她,心似琉璃,岂肯沾染半分污秽。

虽然一切都进行得风平浪静,她也有意挽救这场婚姻,内心却跟明镜似得,怎么可能还同一个心里有过别人的人过的长久。

他心如刀割,一时被这样的想法激的烦躁,没了主意。

他用了几天来平息这种怒气,并且衡量左右。她却丝毫不急不催,仍是细心地照料生活,耐心等着答复。

他被这种坦然越发焦灼,无形中觉得不得不往前走。

终于有一天清晨,他吃着早餐,抬头无意间看到她的形容憔悴,也没有化妆打扮,眼底有墨色的阴影,一时如泪哽喉,不能自己。

她到底是爱过自己的,表面风轻云淡,夜里也必定辗转难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他在她面前倒像个贪心不足的小孩,不成熟地自私地处理自己惹出来的祸,他的优柔寡断又让两个人饱受煎熬。

他低着头斟酌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这件事我对不起你,足够的钱我肯定要给你的,保证你生活无忧。日后有什么麻烦,我们也常联系。”

她惊讶了片刻,露出笑容伤心又感激地看着他。

刚做好分开的准备,他就感到十分想念她起来了。

她向来做事条理分明,雷厉风行,花了几天办了手续整理了东西搬了出去,没有通知娘家的人,只说时机到了就告诉他们,找了暂时安身的地方住了下来。

她透露自己想搬到别的城市居住,尝试不一样的生活,他没权发言,除了祝她好运想不出别的话来。

他望着她离开时不肯回头的背影,突然又怨恨起来。

他宁愿她曾是个带着面具生活的女人,什么从容大方,温柔体贴尽是装出来哄人的,实际上是个粗鲁不堪,庸俗无比的懒女人,每天朝着金钱看齐,活的庸庸碌碌,费力地装模作样取悦丈夫。

幻想出这样的她,他就感到有着满足,心里被欺骗被背叛的痛苦也能稍稍缓解。

但是当他转头看到一旁同他站着的小三,她刚赢了战争,浓妆艳抹的精致脸上毫无遮掩的得意洋洋,认为终于将自己完全拥有。他就又觉得挫败,一种懊悔又奔腾而来。

他认真地看着远处她坐上了出租车,缓缓开出了视线,内心感概不已。

他深信再没有她这样理想的妻子,这样完美的婚姻,但也无可奈何。

说不上谁赢了,两个人都难免纠结伤怀,但又不至于一无所获,元气大伤。

甚至这一切如此顺利,可称得上是一场理想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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