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首

电池工厂

 

小温将面前的电芯摆了又摆

让它规整，平实，毫无褶皱

呈现出完美的几何图形

小温并不懂几何美学，只是

它的平整，可以平息一场愤怒和谩骂

并且不会因此而减少一百块的收入

由此我想到这里的规矩

无尘。如果你来到这里

如果你是稍大的尘埃

便注定不会有落脚的地方

一旦落脚，便会被粗暴的擦拭掉

这里每天宣导，脚踏实地

才能连接大地，看见饱满

可漂浮才是这里的美学

三万人在这里集结

其中两万八是漂浮在这里

他们来自雪山脚下，来自平原

他们没有骑马，没有仗剑

他们是如此的年轻

大多来自一个新生儿刚诞生的地方

抚育需要特批，陪产需要请示

疾病张着大口，对着亲人

而他们只能凝视深渊

凝视这里的台风和黑夜

这是一个帝国

当电视台记者镜头对准这里

说出，这是一个千亿帝国

是一个短短几年时间建立起的千亿帝国

是共和国的骄傲，是科技企业的领头羊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候

他们中一位被妻子赶出家门的青年

正抱着一个煤气罐

向着一辆汽车走去

他们悄然而逝

作为碍眼的尘埃，陨落

被擦拭，粗暴地，不知不觉

请你闭上尊贵的口

当有一个人向你诉说

你手机，平板，电脑的电池是他生产的时候

他是在讲述他的骄傲

讲述一团冰冷的火焰

讲述他为这个世界带来的一点点的光明

2018  9   3

讲述

 

玫瑰选择在夜间开放

它的刺，承担得起一个少女

花瓣在夜间掉落

掉落脚下的，几度风吹

成为梧桐树下夏天的倒影

有些掉在鞋子里

多年长成一根刺

2018   9   4

大坡

 

大坡脚下住着王兴文、王兴友两兄弟

十二岁那年，我站在垭口使劲喊王兴文

提着书包，拿着一根精选的木棍

我们横扫了所有跟着的野狗

将路边、田埂的野花，全部折断

对着一棵棕树，使出致命一击

而小两岁的王兴友，远远跟着

他还没有获得资格

和我们一起去征伐

2018   9   5

八角丁

 

把房间的灯关掉，让四周

暗下来，暗下来的

是一片久违的安宁

然后按亮一盏台灯

它的光是微弱的，微弱的

也是一片安宁

外表凶狠的八角丁

它的绿色看起来一片安宁

和玉米叶子连成一片

当它被触碰，便会紧缩自己的身体

紧缩自己的绿色

紧缩的安宁会不断的向着内心靠近

有时我关掉电灯之后

接着会按灭台灯，然后

打开电脑，光照着我正面的时候

会有一小片绿色将我涂抹

2018   9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