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葬礼

她见到儿子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玩手机，看起来很低落，但还算平静。应该是他爷爷奶奶为了转移他的关注点，给他手机玩游戏，安抚他的情绪。

　　儿子奶奶告诉她，前夫是前天刚从美国出差回来，昨天到工厂开年会，会上发言时突然倒在了桌上，被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据说可能劳累过度，外加天气骤冷和自身三高原因导致的猝死。医院开具了死亡报告后，今早遗体已被医院送到了当地的殡仪馆。

　　前夫的弟弟，那个女人(听说刚生了个儿子，还不到一岁，不知为何她和前夫还没领证)，还有工厂的同事也帮忙在处理他的后事，傧仪馆提供一条龙服务，只是商榷下葬礼流程细节等。

　　儿子奶奶老家的兄弟姐妹来了几个，还有前夫的几个同班同学也来送他最后一程，其中有个同学的工厂跟前夫工厂在同一工业园区，离得很近，他得知消息后，通知了其他几个，分别从福建，武汉，长沙赶过来的。其实，前夫的同学也算是她的校友，她和他大学同校，同届，不同系。其中福建赶来的潘同学跟她也很熟悉，大学的时候常见面，还一起在学校旁边的录像室看过通宵电影。

　　工厂为来参加葬礼的人员在酒店订好了房间和一日三餐，晚餐的时候，他带着儿子和前夫的同学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她让儿子以水代酒，敬各位叔叔们，感谢他们来送他父亲。席间不自觉地回忆起曾经同窗的时光。福建的潘同学感叹道：“当初在学校时还是我帮着宁(前夫姓宁)一起追的你，我给他出谋划策，没想到你俩后来不欢而散，你俩离后，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你的。”她笑着答，照你这么说，中国离婚率持续增长，月老他老人家还不得愧疚死了？

　　晚上她和儿子一间房，各自洗完澡，她教儿子洗他的臭袜子，聊了会，儿子就睡着了，她却一整夜没睡着，总感觉眼睛被一层迷雾笼罩，似乎还闻到一种刺激气味，不浓郁，但辣得眼睛很不舒服。

　　葬礼仪式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始，礼堂两边已摆满花圈，挽联等，所有到访人员佩带黑色袖箍，白色胸花，依次排成几排，亲属被安排在第一排，她站在儿子边上，稍往后退了半步(因她觉得前妻不再是亲属)。在主持人宣布开始时，哀乐响起，所有人员向展台中间遗像致哀，接着前夫弟弟代表家属致辞，然后所有到访人员依次排队瞻仰遗体(此时的遗体已穿上寿衣，一套他平时穿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装，遗容也被上了妆，没有昨日在冷冻柜里的那样惨白)与之作最后告别，家属需在旁致谢答礼，她陪着儿子教他一起鞠躬致谢。

　　告别结束，她继续陪着扶着棺木的儿子将他父亲遗体送去火化，她看着他安静地平躺着被传送带推进了火炉，熊熊的大火包围着他，似要将所有的功名成就，亦或失败耻辱，亦或恩怨情仇都焚烧殆尽，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