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我和草的较量

2022-04-16  本文已影响0人  金色年华0921

一周没有回家,院子里的菜又显葱茏茁壮,杂草也随之疯长。菜畦里,道路旁,墙根下,台阶前,一丛丛,一簇簇耀武扬威。

曾几何时,我享用着院里的蔬菜瓜果,这些杂草却从未走进我的眼里,不,它们有时就是我情绪变化的寄托,默默承受着我的喜悦和哀怨,却从来两不相犯。

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父母娇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油壶倒了都不去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都有拾柴打草的经历。放学后书包一扔,邀着三五同伴,去地里,打上一筐背回来喂猪、牛、羊,或者在太阳底下晒干磨成饲料留待冬季做粮草。

或许父母是舍不得我打草的,也或许父母想让我好好学习,脱离“农门”,所以,很少让我去打草。每次上学放学的路上同伴们邀约着去打草,或者交流着打草的趣事,我都颇为羡慕。有一次,学校组织打草,我还激动了半天。

有时,在我不断地嘟囔下,母亲就说,去捡黑不虫吧,鸡吃了还能下蛋。于是,我就拿着瓶子刀子去捡黑壳虫。天亮时虫子还没出来,就在树下的浅坑里用刀子挖,一个个捡到瓶子里;天色渐暗,就跑到树下,用力摇,用脚踹,虫子如下雨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我便兴奋地动作轻快的捡起来,不一会儿,瓶子就满了。等第二天早晨,把鸡放出来,把瓶子里的虫子倒在盛水的盆里,看鸡们不停地啄着,心里满是骄傲。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许是慢慢懂得了劳动的艰辛,后来我就不再愿意打草,不愿意下地,不愿意干任何的农活,甚至,心底对干农活有着某种鄙视和不屑。

父亲是一个勤劳的人,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地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连一棵草都很少见。

一年四季,每次回家大兜小兜的瓜果蔬菜装满了我们的车,餐桌上大都是自家种的,吃不了的,还会送同事送邻居,迎来不少赞叹。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一场疾病压倒了强壮的父亲。疼痛让父亲失落、焦躁,却无从诉说。

一天早晨,起床后不见了父亲,我喊了几声没有应答,径直来到南院,那是一个废弃的院子,父亲在那里种满了蔬菜。

果然,父亲在地里艰难地弓着身子拔草。我赶过去,说,回家吧,别拔了。

父亲指着地里蔓延的杂草,气鼓鼓地说,你看,这么多草,谁家的地里这样啊?唉,干不了了!

父亲的眼里恼怒又绝望,那杂草就是对他一生勤劳的挑衅!

我赶紧说,你别着急了,我来拔。我蹲下身子,拔着草,心里满是愧疚:我要是早一些把草拔掉,父亲心里就不会这么恼火。

从那以后,我每次回家,开始关注院子里的草,手拔,刀割,目光所及,寸草不生。

父亲叹息着说,别打了,别打了。

那一年,父亲去了。

每次回老家,我总会第一时间扫描院子里是否整齐,是否有杂草。

春天,草木萌发,野草先于蔬菜醒来,舒活着筋骨打量这崭新的世界。我先是感慨一番,然后,用手拔掉。

夏天,雨水丰沛,地里的草疯长,我拿着刀子,挥汗如雨,烈日当空,看着一堆堆草在我的身后倒下,看着手上被磨起的水泡,心里发泄似的畅快。我用筐连拖带拽把割下来的草运到院子外,汗水夹着泪水流进眼里,流进嘴里……

不知不觉,我和院子里草已成了“死敌”,每次回家,只要看到地里、墙角有草,哪怕只是一株,一簇,也要砍掉,拔掉,容不得片刻的停留。

“这闺女这样勤快呢!”邻居婶子看到菜地里锄草的我,称赞道。

我的心底漾起一丝苦涩。

春天来了,我和草的较量又开始了。前两次回家,我拔了过道两侧和地里的零星的草,这次回来,草有点疯长之势。

就着浓阴,我先拔了台阶下和墙根下的草,这些草长在砖层中间,我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草,旋转、上提,根须不发达的,直接拔起;根系发达的,用刀子砍,不一会儿,就拔完了。然后用笤帚扫在一起。

进军西面堂屋前。因为向阳背风的缘故,这里的草长得异常茁壮,大约有半尺高,而且长有藤蔓,我用刀子割,双手拔,须臾之间,这些蓬乱的家伙也被我拿下。

然后是蒜畦。蒜是去年冬天种下的,为了防冻保暖,上面铺了地膜。春天到来,地膜又成了草滋生的温床。由于温度适宜,草挨着挤着一起生长,几乎把地膜顶破。我先用刀子划破地膜,然后用手在蒜与蒜之间摸索,把草抓在手里,向上拔,拔不动,就用刀子斩断根系,尽管十分小心,几颗蒜苗还是被割下来了。

每当我看着眼前那么浓那么密的杂草,想懈怠,我的耳边总有个声音想起:

“谁家的地里这样啊!”

我又埋下头去,继续劳动。我相信,父亲看到了;我希望,父亲能放心。

终于明白:人,从来不是慢慢长大的,而长大,只在一瞬间。

四年前,我才试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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