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的爱可以持续多久？

“我跟你说，不知道怎的，她老是说自己腿上坐着两个小人，前门那里有人，后门那里有人……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婆婆的眼睛红红的，望着客厅里来回走动的女儿说。

“那您……发现前后门那里有人吗？”我问。

“没有啊！我要不是胆大点，早就被她吓死了。她脑子是不是坏了，开始说胡话？”

“婆婆，您不要瞎想，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有反应，或许是她的觉察比您灵敏。”我说。

“我们最近看的电视剧比较多，她有时看着看着就流泪，会不会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这个也说不定。其实这也是一种好的现象，证明她的“眼脑”直映出来了一些东西，她的脑内部有很活跃，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我猜。

“嗯嗯。她的脑部做了手术之后，就没有以前灵活了。尤其是那次穿山甲事件之后，她的智力和各方面的机能都退了很多……”

“您平时多和她用言语交流交流，多讲讲过去的事，最好是能触动她的欢喜事，我发现她有很多觉知，只是不太会表达。”

“是的，我在家里让她写字、让她数数、让她抽牌玩……已经11年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谁还会这样管她。有时候想想自己到底有什么罪，换她这样来折磨人，但是过后又挺心疼她的……”老人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婆婆，您别担心。她的儿女，是看着您现在能照顾她，就多打拼打拼，等您走了之后，他们会尽孝的。”

“这个我倒不担心，就是自己身体不好，如果我好一点，就能让她过得更好一点。”婆婆摸着心口，前几天摔的跤，还在隐隐作痛。

许婆婆79岁了，她的女儿57岁了，因脑中风受了很多苦，总是疼得眼泪直掉。我融入她们，共情，偶尔反移情，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跳出来。因为我要多多观察她们，根据一些实情来解开悬疑。

婆婆和她女儿吃完饭，并排坐在客厅里，和我叙旧。婆婆讲我爷爷在生产队当会计，总是对她很照顾，给了她很多方便。我奶奶长得俊，会缝补、会扯脸、会做饭、会交朋友等等。婆婆把奶奶翻新了，这是我怎么都不知道的事儿。还讲到我爸爸收公粮水费的时候，从来都不为难她，只要说一个现在没有，都能宽限……

聊着聊着，阿姨突然说门外有人。婆婆斥：“你怎么又在胡说呀？”

我往后门那一望，果然有一个老人站在那里，望着我们呢。我便让婆婆朝后门那里瞧，验证了阿姨说的是实话。婆婆才放了心。

然后，我一句一句地问阿姨一些事儿，她都能够点头，还可以用笔写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中学生的心迹。即使她的脑部受损了，但是记忆并没有受损。可能智力有点退化，但是很多东西都能觉察，甚至比常人都灵敏。

她总是眼泪婆娑，哪怕是遇到开心的事，也像哭的样子，那是病痛造成的啊。我已经不执着于她的“相”了，总是想着怎样说，怎样做才能让她的痛苦减轻一点点。

我提到她的女儿女婿和外甥，婆婆让她把他们的名字都一个个的写出来。在写的过程中，她根本就没有看着笔和纸，而是头偏向一边，但是写出来的字很完整，有的还很好看。

是不是这些字已经深深的烙在她的心中，就像儿女已经驻扎在她的心中？有爱不能说，不能表达该怎么办呢？我就告诉她，每当思念亲人的时候，就写出自己的想法来，这样会好受很多。

她点头，又哭又笑。我看见了她心中的井。她正顺着井壁不断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