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轮回
爱的轮回
“我没白带你啊，没想到还借你光了，真的没想到啊……！”
张杰拉着小萌的手，泪水已流了下来。
“姨！说什么呢？您除了没生我，什么都做到了，没有您，我哪有今天？我伺候您是应该的！”
“啥应该不应该的，就是你有良心。我生的咋的了？狼啊！多亏你啊！”
“快别说了！姨！休息一会儿吧！医生让你闭目养神，能睡就睡会儿吧！”
“好！我听你的，你在我就放心！”
张杰闭上的眼睛，像个幸福的孩子！
其实有谁知道她当年的苦？
她记得很清楚，是个雨天，而且是雷电交加的雨天。她只要关好窗户就好，害怕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被闪电照得忽明忽暗，偌大的双人床总是空着半边。张杰只能蒙在被子里，满眼的泪，满心的恨。那个男人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张杰什么都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会委曲求全，给他看这个家。可换句话说，她还能去哪儿？他毕竟还顾着这个家，吃穿不少她的。比保姆更高一层，过着手心朝上的日子，但家里必须要干净。这话不用说，这是她待的地方，哪能那么随便。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昏昏沉沉中，有开门的动静。是他回来了，当然了，谁还能有这个家的钥匙。
“快起来，这孩子哭得厉害，快弄好她！”
灯已经亮了，金鹏蒙着的衣服掉了半边耷拉在肩上，怀里的孩子哭个不停。哪有犹豫的份，张杰接过孩子，即使是哭花的脸也能看出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瓜子脸、尖下巴，上下睫毛被泪珠粘到了一起，否则你会以为是假的，一岁多的样子。
“谁家孩子啊？大半夜的你抱回来了。”孩子停了哭声，睁开了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张杰。可爱极了。
“同事家的，她妈妈出差了，一个大男人哪会带孩子，非要我帮忙，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张杰半信半疑“哦！你同事还真信得过你，不是你的野种吧？”
“怎么说话呢？能不能带？不能带我找别人去！”
“得了吧你！看这孩子跟我还挺有缘，不认生，挺招人喜欢的！你快洗洗睡吧，别感冒了！”
家里多天没了人气，瞬间让张杰所有的想法都短路了，看见金鹏回家，所有的怨气都没了。
“怎么？你不睡这儿？”
“这么小孩，我怕碰着她，我还是睡儿子房间吧！”
此时的孩子已经睡得香了！细看来，有种亲切感。
多个娃在身边，张杰睡得很踏实，均匀的呼吸让她舒服。直到太阳射进窗，香味扑了鼻。
金鹏总是让她没有免疫力，只要他在家，张杰总是被厨房的香味唤起。
“起来了，尝尝我的厨艺，新学的酸汤鱼！”
“倚着厨房的拉门，张杰哭了！”
“怎么了？这一大早谁招你了？”
“爸爸！你怎么不陪我睡啊？她是谁啊？”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张杰身后。张杰瞪大了双眼，几乎站立不住，她听得很真，她叫他“爸爸！”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变成了无声的抽泣。幸福感动的泪瞬间变成了苦涩。
“阿姨！你怎么哭了？是爸爸欺负你了吗？”
面对天真的孩子，张杰无言以对“没有，阿姨是馋爸爸做的鱼了！”
“阿姨羞，阿姨羞……还馋哭了！”
“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就不好吃了！”金鹏就着台阶赶紧下。亲切地抱过了女儿，亲了又亲“爸爸爱死你了！爸爸谢谢你！”
这样的局面，张杰实在是发不起泼。对孩子那意外的喜欢也顺理成章有了答案，可这是金鹏和小三的孩子，她应该恨啊，怎么就恨不起来呢？她的眼睛、额头都跟他哥长得一样。是啊！她有多久没见儿子了。他总是忙，忙得忘记自己的母亲，忘了自己的家。都说女生外向，这儿子自从有了女友才真是忘了娘啊！
“说吧！什么意思？”张杰冷静下来，开门见山。
“我就不瞒你了，我跟她妈妈的事你早都知道了，但我始终没亏了你！没想到这败家娘们跟别人跑了，孩子也不要了，等我找到她，看我不剁了她！可怜这孩子，我知道你善良，错待不了她，今后你就是她妈！”
“我有妈妈，我不要叫她！”孩子竟哭了！
“别说了，孩子没有错。事已至此，总不能苦了孩子，你造的孽你自己还。来！阿姨抱！”
“好，好，我自己还！你怎么着都行！”
张杰只能顺水推舟，以此还能拴住金鹏，反正自己也觉得孤单，何不买了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孩子。
“我老婆最通情达理了！”说着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张杰破涕为笑。从此过上了三口之家的日子。
金鹏虽然没有正当职业，城管的活正常开支，人却很少去上班。靠着曾经的积蓄玩点股票、基金，再放点高利贷，张杰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孩子也乖巧得很，围着张杰转。家里也有了气氛“阿姨！嘘！”小萌蹭到张杰身边塞过一张红票“我在爸爸那儿拿的，给你阿姨！”
张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金鹏，金鹏也眯着眼睛看她，俩人都笑了。
小萌却毛了回头看向爸爸“爸爸，你不是闭着眼睛吗？咋看见我拿钱了呢？你骗人……”
“来！过来，告诉爸爸为什么要把钱给阿姨啊？”
“因为阿姨要给我买衣服、买玩具、买好吃的呀！”
“记住爸爸的话，长大后要对阿姨好，要孝顺阿姨，记住了吗？”
“我知道爸爸！阿姨每天都给我读故事，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
三年后，小萌上了幼儿园。一张漂亮的脸蛋，扎着两个羊角辫“阿姨！我长大了，我是小学生了！”
张杰把孩子送到校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这孩子除了我和她爸爸不许任何人把她从你这带走！”说着挽过老公的胳膊。
“是的！就照我妻子说的办！”金鹏说话永远都是那么有力度。
十多分钟的路程，远远地，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很扎眼。一短发女郎戴着墨镜倚在车身“这么老的女人还赖在你身边呢？”
金鹏早就看出是杨丹“你来干什么？”
“来看我的女儿啊，你把她藏哪儿了？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让我见孩子，你这是侵犯人权的，我要告你？”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把孩子一扔一走了之，现在回来看孩子，不可能，别做梦了，孩子也不会认你！”
“妈妈！妈妈……”小萌突然出现了。
“这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孩子送回来了？”
“她一个劲哭，我们哄不好，怕哭坏了，就按着你刚才留的地址送回来了！”
“我有妈妈，我有妈妈是吗？爸爸！”
“怎么了？宝贝！”
“别的小朋友都是妈妈送上幼儿园，她们说我没有妈妈，欺负我！”
“谁欺负我闺女了，我找她去，什么学校啊，连个孩子都经管不了，我闺女可受不了这委屈！”说着在老师的怀里接过了小萌。
“妈妈，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我可想你了！”
“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吗！妈妈陪你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妈妈了，妈妈你真香！”
尴尬的场面，张杰只能先上了车，破摊子自然得金鹏去收。
“把孩子给我，你走吧！”金鹏伸出手去接孩子，可孩子却把脸埋在了杨丹的怀里。
“我要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
“你想怎么样，说吧！”
“这还用说吗？我要和闺女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杨丹冲金鹏耳语了几句。
“孩子我先带几天，啥时候她想爸爸了，我再给你送回来！”说着把孩子安放到了后面的儿童座椅上。
张杰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自己似乎是个局外人，所有的爱都那么渺小，如一粒灰尘，被融进世界。
“你先回去吧！我得先跟着她，看她把孩子带到那？”
张杰下了车，没有任何表情，进了小区。
杨丹把车开进一家租赁公司，抱着小萌上了金鹏的车“就知道你会跟来的，想死你了！我们从头开始吧！”
“想的美！当初你一声不吭说走就走，那个野男人呢？”
“什么男人啊？当初是因为乡下我妈病了，我不想拖累你，回家伺候了我妈几年，她老刚过世没几天，我就急着回来找你，你可真没良心！”
“别撒谎了，那你怎么不说？”
“说能咋滴，你能跟我回农村啊？还是把我父母接过来你养？连个名分也没有。”杨丹补充嘟囔着，戳着金鹏的软肋。
金鹏一时无语。看着乖巧的小萌，如果当年名正言顺娶了杨丹，何苦这结局？
杨丹见状“我们三口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杨丹撒娇卖萌的本事总是让金鹏招架不住。
“不行，太对不起张杰了！”
“怎么对不起她了，你不是养着她吗？她能陪你玩吗？理财、基金、区块链接，她懂吗？你能带她出去跳舞吗？”
张杰回到家，家又恢复的宁静。金鹏爱小萌胜过一切，而母凭子贵，这一点张杰怎么能不知道。这一天她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孩子还那么小，她们的感情还没有牢固。看着杨丹那张脸，再照镜子看看自己，她苦笑。自己的青春已经不在了，拿什么和人家比？
儿子和金鹏的关系向来不好，婚房还没有着落，无论怎样，她也得沉着冷静，等乐乐结婚就好了。
乐乐！她有多久没见她的乐乐乐，世上她唯一的牵挂，她拿起了手机。
“乐啊！你干嘛呢？怎么那么吵啊？”电话那头传来“咕咚咕咚”的音乐声。
“谁啊，你大点声，我听不清啊……”
“谁啊？”
“不知道哪个傻逼，没听清，接着玩儿啊！哥们不差钱，哈哈……”
这边已是忙音，张杰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没了工作，没了生活，甚至没了朋友。她想到自己曾经经营的服装店，还能不能重操旧业？她不能因为没了金鹏就倒下，她要活得更好，她有这个能力。
第二天，张杰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头发也应该做了，白头发都漏出来了，她有多久没去美容院了，皮肤也干燥了。这哪是曾经的张杰啊！难怪拴不住男人呢？
想到这里，张杰反而精神了。到楼下随意吃了早餐，找到自己发型师的电话，她要拾回自己的青春。
“阿姨！好久不见了，怎么憔悴了不少？”
“哦！这段时间太忙，好好给我设计一下，不要太张扬，不要太野，符合我这年龄就行。”
“没问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白头发都出来了，多显老啊！弄完头发，保证你年轻十岁。”
人的自信永远来自外表，从理发店出来，张杰直奔她的服装店方向走去。阳光很好，隔着树叶，零散地打在她的脸上。路边的清扫车把路面湿润得散发着升腾的热情。空气清新了不少，连呼吸都畅通了。
很快她来到店前，只是牌匾早已换了名字，不再是“乐来”。曾经金鹏帮她取的店名，以为乐乐能接收这个店，没想到……
“大姐！看你需要点什么？是您穿还是给别人买？”
“怎么？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这里的衣服相对年轻化，没有适合您的！”
张杰欲言又止，看店里的气氛跟自己果然不搭。她真想说，这曾经是她的店，老娘当店长时也许你还吃奶呢，但张杰哪会丢了这身份。
“那好，我再到别人家看看，祝你生意兴隆啊！”
“谢谢阿姨！阿姨您慢走！”
“看这阿姨多有素质，学着点儿。”
一对母子般样子的俩人走进店“妈！你怎么在这？”
“乐乐！怎么会是你？”
“是啊！妈，这是我女朋友的店，这位是我岳母！”
“亲家母啊！一直没机会见面，瞧这时候的孩子，嘴多甜！”
“亲家母啊！我说乐乐怎么这么懂事呢，看您的范，年底商量一下给两个孩子张罗结婚吧！”
“好啊！我巴不得呢，我这准儿媳我也是相当的看好，多俊呢！我儿子有眼光！”
“妈！嘉欣，把店关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我好久没陪妈了！”说着挎上张杰的胳膊。给张杰很大安慰和骄傲，还好今天还算端庄，没丢儿子的脸。
“阿姨好，刚才……是我不好！”
“怎么了？”
“没什么，妈老了，现在的消费群体多数是年轻人，店里的特点妈支持！”
“嘉欣，你知道吗，我妈卖服装这行可是你的前辈呢！”
“阿姨也干过这行？”
“我说亲家母这气质不一般吗，原来也是生意场上的人！”
“亲家严重了，今后这都是孩子们的天下了！”
“这……啊！都是过去了，现在的眼光跟不上了！”她想起，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过去，话到嘴边又换了话题。
两个女人说笑着，乐乐已走了过来，接着挽上张杰的胳膊，好像唯我母尊贵一样“乐乐！别这样，别忽略了人家女孩子！”
“没关系的阿姨！他知道孝顺您，我才高兴！”
“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乐乐先走几步“妈，您上车”
“这？”
“这是老丈人买的！”
“亲家，让您破费了！”
“怎么是破费呢！孩子高兴就好……”还要说什么，被嘉欣抢了话题“阿姨，我们去吃自助烤肉吧！乐乐爱吃！”
“对，他从小就爱吃肉，一顿离肉都不吃饭。还是那样！”
四人一车，有说笑，也有压抑，张杰该怎么跟金鹏开口给儿子买房子的事呢？总不能落在人家女方的后头，自己早年还有些存款，可这房价飙升，总还是需要金鹏支持的。
饭后，乐乐把嘉欣母女送回了家“妈！我一直没和爸联系，买房的事我一直拖着，你看眼下还能拖吗？只能你和爸说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妈有准备！你要好好的，上次我打电话给你，怎么听着像是在歌厅？”
“不能吧！我很少去那种地方。”
“还狡辩，我这边刚说一句话你就撂了。”
“啊！妈，那是您啊，那天是嘉欣生日，约几天朋友玩玩！再说，您换号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张杰无语，没再和儿子争论“总之你要好好干，你爸托人拉关系给你找的工作可不能不当回事，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
“我知道了，妈！买房子就靠你了！我就不到家了！”
张杰也不希望他到家，不想他知道家里的一切。她能打电话给金鹏吗？她反复问着自己。可她这些年，委曲求全为了什么？儿子又不是她自己的？可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本来是想自己再奋斗两年，可事实真是不允许啊！她再次陷入沉思。
累了一天，没来得及洗漱，瘫在床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多不愿意醒来，去面对这一切，梦一样，乐乐、小萌、杨丹，还有他怎么也恨不起来的金鹏。是她的命吗，还是上辈子欠人家的。
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她催醒“喂！您是张杰女士吗？金鹏是你什么人？”
“我丈夫！怎么了？”
“您马上到市二院，他出了车祸，需要您马上签字。”
这是怎么了，天要塌吗？她来不及考虑，打车直奔医院去“司机，麻烦您开快点行吗？我丈夫在等我……”
“大姐，您再着急我也得保证安全啊！”
“是啊是啊！”怎么又是红灯？
张杰心乱了，金鹏不能死，我得快点。曾多少次希望他死了，她就解脱了，可此刻她却如此地害怕失去他，好像他活着她就活着，他死了，一切都停止了。她感觉他在等她救命，在呼唤她……
她拼了命往医院里跑。
“你谁呀？疯了吗？”
“我要救我丈夫，他在哪儿？”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金鹏，他叫金鹏！”
“你来晚了，现在只有一个叫金小萌的孩子，刚输完血，不允许探视！”
“怎么？还有个孩子？那还有个女人呢？”
“哦！你是说孩子的妈妈吗？那是个伟大的母亲，她也受了重伤，如果不是给孩子输血，她是不会死的！”
张杰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命运再次跟张杰开了个玩笑，把小萌再次送到了她手里。
“阿姨！我怎么了？”
“没事，你就是摔了一跤。很快就好了！”
“阿姨！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出国了挣大钱去了，临走前把你交给了我，并嘱咐你一定要听话呦！”
“哦！他们总是骗我，不跟我说一声就走，还是阿姨好！”
张杰把小萌紧紧地搂在怀里，心再次醒来，既然命运不让她倒下，她就该坚强地活着。
金鹏和杨丹的后事都是张杰办理的，当然，这么大的事，她再不能瞒着乐乐。
金鹏正常行驶，大货车属疲劳驾驶，外加保险理赔。两条人命换了六十六万元，去了丧葬支出，张杰把钱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小萌存了定期，十年后再取。一份加上自己的存款和金鹏银行的存款给乐乐买了房子。再打听了杨丹的家人，给她的老父亲汇过去五万。
“妈！我真佩服您！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乐乐在婚礼上哭了。
“是我不好，不知道这些年您受了这么多委屈，今后我会孝顺您的，嘉欣！过来！”
“妈！我和乐乐会照顾好您的！”
“新娘子真漂亮！”
小萌七岁了，看见这场面禁不住要说话了！
“叫嫂子！”张杰告诉小萌。
“嫂子好！”
“小妹真会说话。”乐乐抱起小萌亲了一口。小萌也还了一口。
“老师教的，要问好！”
……
张杰的梦也许该醒了“我怎么会躺在这，这不是我家，是医院啊！这孩子是谁？像小萌，不对啊！小萌是女孩啊！这是怎么了？”
“妈！这是您孙子……我才是小萌啊！”
啊！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