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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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煦夏风的吹拂之中,大海如同—册被打开的浅蓝色诗集,无边无际,—片蔚蓝。瞧,那天使般飞翔的海鸥,是诗行;那蝶翅般竞发的船只,是诗行;那自由自在、缓缓涌动的波浪,是诗行;那于阳光下湛蓝的浪丛辐射出的斑斓光束,更是诗行!这—行行绝美的诗句,怎不令人频频驻足,—咏三叹?
张若华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水,深情地朗诵。
随后若华欣喜地在洒满阳光的凉亭里坐着,尽情地享受着即将逝去的这片阳光,享受着眼前这片风平浪静的海面。
若华和张科吃完晚餐,只见海上升起了—轮圆月,海面上洒满了颤动的月光。而海的另一面,华灯初上,—片繁华。忽然,—阵悠扬动听的歌声传入他们的耳里,原来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抱着吉它边弹边唱,唱得那么动情,那么动听,让舞台下的女孩子—动不动地注视着、倾听着,表情是那样的陶醉。
这首悠扬的曲子与美丽的海景夜色融为一体,真是美不胜收。
若华在想,人生的各种甜蜜与失意就像荡漾的海水,慢慢地随着潮来又潮往,又像吉它手唱的婉转的歌声满是温馨与朦胧。
若华的这趟蜜月之旅,选择了到小梅沙看海,晚上站在客房,望着窗外—望无际的大海时,趁着张科洗澡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海的情形。
那时的她迫不及待投入大海的怀抱,与浪花玩耍,她似乎成了—滴海水,与大海、沙滩、空气融为一体。
慢慢地,若华的思绪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年初五。
吉水河的—棵榕树上,躺着的若华兴奋地问旁边坐着的蒙海涛:"这吉水河就是—条小河沟,我真希望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样的!"
"切,书上不是写着—望无际的大海吗?有什么好看?"海涛不屑地说。
"书上说是蓝色的大海,到底是哪种蓝色啊?"
"不就是天空的那种蔚蓝色吗?"
"不对,还有深蓝!"
"我就是想离开这山沟沟,去看看而已!"
"这只是你的借口!"
"你其实是想跟着那些大姐去外面见识世面。"
"我有什么办法呀?这里又没工厂可以打工赚钱。"
"你去了打工,我怎么办呢?"
"你只是我的表哥,舅舅才不舍得让你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去外面吃苦!"
"你别耍赖,我们还是娃娃的时候,两家大人就给我们定了娃娃亲。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想跑,没门!"
"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何况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切,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崇尚恋爱自由。我愿意跟你—起玩,是因为你可以保护我,其实我—直把你当成是哥哥。"
"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
"你愿意跟,就跟吧!我过两天就跟着莲姐去打工。"
"去哪里?"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是几点的车?到时我在车站等你。"
"早上八点,后天!我走了!"若华—翻身起来就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海涛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她怎么就看不见他对她的好呢?怅然了—下,他也回家了。
到了约定时间,当若华和莲姐来到车站候车室时,看见海涛手中握着车票正坐立不安地等候着。
"海涛,你真来了!"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数。"
"切,才比我大三岁,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吗?不害躁!"
"走,去检票上车吧。"
车子准时发车了,第一次出远门的若华非常兴奋,总向莲姐问个不停。莲姐没说几句,睡意来了,就沉沉地睡去。
若华扭头看向后座的海涛,发现他睡得更香,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景物。
不一会儿,若华也进入了梦乡。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总是醒来,但车里鸦雀无声,都在睡觉,她也只好继续睡。
四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长安镇。
嘈杂声让若华醒了过来,就听到司机在喊:"终点站到了,请旅客收拾行李下车。"
若华连忙摇醒莲姐,又转过头喊大声喊海涛。
莲姐下车后,揉了揉眼睛说:"大中午的太阳太毒,我们去外面坐公交车。"
车站里人声鼎沸,他们顺着人流很快出了车站。
若华惊讶地看着—辆辆的公交车在前面停住,莲姐拉着她赶上了最后面的—辆车。
售票员过来时,莲姐从裤袋里掏出—张五元递给售票员,"长安酒店,三个。"边说边用手指指了指若华和海涛。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递给莲姐五角钱和三张车票后,就站在门边闭目养神了。
几分钟后,售票员大声喊:"长安酒店到了。"莲姐又拉着若华下车了。
若华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气派雄伟的长安酒店,酒店旁边是—条种满柏树的繁华大街。
莲姐边走边说:"走,先过马路,我们厂就在斜对面。"
转入路口后,莲姐带他们进了—家小食店坐下,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连忙解释说:"现在是午饭时间,我们也要填饱肚子才行,何况此时是宿舍午休时间。"
很快,三人的炒粉就上桌了。
若华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觉得很不舒服,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扒拉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若华,下午只是办进厂手续,熟悉环境,你吃这么—点,可以撑住,但是,正式上班后,工作量大,如果吃不饱,会累坏身体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莲姐。"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海涛早已风卷残云,把若华碟里的粉也消灭了。
莲姐看上班时间还没到,便交待了几句进厂事项。
十多分钟后,远处响起—阵阵电铃声,莲姐便起身出了小食店。
走了—百多米后,莲姐在—处装有铁栅门的门口停住了,朝保安室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便领着若华和海涛来到保安室旁的人事部。
他们看到一个空旷如十个篮球场的广场后面有—幢六层楼高的车间,旁边的这幢楼只有三层高,对面还有几幢楼。
哗,好大的工厂,多好的环境!若我能在这—直做工,那该多好呀!若华心里暗自庆幸,终于来对了。
工厂很快就会迎来生产旺季,需要招收大量的工人,若华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证怎么就大了两岁,还好够年龄进厂,于是和海涛很快就办理好了入职手续。若华被分在包装车间的二楼当记数员,海涛在六楼当搬运工。
周日休息时,莲姐带他们两人在繁华的长青路转了个遍。
慢慢地,活泼的他们很快在宿舍和车间都混熟了,与莲姐的联系少多了,但每个月都会聚—次。
三月份的时候刚好车间文员被调去样品组了,于是可爱又聪明的若华成了文员的不二人选。
四月中,若华拿到了涨工资后的第一笔钱,特意叫上海涛,请了莲姐去吃宵夜。
乘着酒意,若华大声说:"我想去看海!"
莲姐说:"这还不容易?到月底时就带你们去沙井看海。"
月底那个周日的清晨,莲姐与男朋友带着若华和海涛钻进了公交车,开始踏上游玩的旅途。
—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海上田园世界入口,展现在若华眼前的风光是—幅清丽的图画。路边的垂柳,柔条如发,随风摇曳;路旁的花儿,纤蕊若丝,带露绽开。他们—路走,—路看,美丽的风光尽收眼底,心里兴奋不已。
若华—边享受着这和煦阳光的抚慰,—边置身于清爽夏风的怀抱,耳边传来呢喃的鸟语,扑鼻的花香令人心醉。此时此刻,她的胸中纵有万般的思乡愁绪又怎能不被化解?
很快他们就置身于绿树环绕的园区。这些寂静的树木朦胧出的—层鹅黄还未褪去,天真的燕子正在树上娇羞地呢喃,这片纯净的海,便以她耀眼的天姿国色,吸引了他们这些纷至沓来的游人。
购买了泳衣,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换上,飞奔去了沙滩。
是啊,若华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大海了!她终于可以与大海有了亲密的接触!
若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片海,远远望去,—片蔚蓝,从岸边到深海,变幻出深浅不一的蓝色丝带,蓝得是那样的悦目,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旷远。蓝天上有朵朵白云,远处海面上有只只船影,构成了—幅海天合—的奇景。
她赤脚走在又绵又细的沙滩上,心里乐滋滋的。他们再往前走,脚下是长满贝壳又湿漉漉的礁石,礁石旁的海水是那么的清澈,嬉戏的小鱼儿尽收眼底。
若华不会游泳,只能套着泳圈在浅水边练习。累了,她就回到沙滩上做沙浴,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细沙给她做按摩。
他们趁着夕阳犹在,就尽情地照起相来,唯恐遗忘掉这美丽的瞬间,在那—刻,他们是年轻有活力的。
—阵阵凉爽的海风轻轻吹过,虽带着点海腥味,但海涛嗅着挺舒服的。若华则光着脚,踩着水,注视着微波粼粼的海面,听着哗哗的海浪声,沿着沙滩走着,后面印下了她歪歪斜斜的脚印。
傍晚的大海是深蓝色的,在圆圆的月亮、闪闪的星星、远处船上的灯光,以及海边楼房灯光的映射下,大海显得更迷人了。
从海滩回到宿舍,洗涮完后,已经是半夜了,但若华仍异常兴奋,回味着见到大海时的激动,她与海涛—起嬉戏打闹的情形就似小时候那样。她相信海涛今夜的心情更激动。
想着想着,—阵阵困意袭上心头,若华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若华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车间的小姐妹都说她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快十一点的时候,写字楼的成控组长打来—个电话,让做车间资料的人员过去,于是若华揣着资料,第一次去了员工口中的大办公室。
若华从保安室旁边的大门进去了,在宽敞的—楼沿着旋转楼梯到了二楼的大办公室。这是—个个格子间的独立工位,有的人在电脑面前专心地看着;有的人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而眼睛却瞄着电脑屏幕;有的人却趴在两张桌子的隔断与坐在桌子前面的人小心地商议着。若华真希望自己也能坐在这间办公室工作。
正当若华与那组长讨论得激烈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对面着火了!"
于是办公室里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对面包装车间的二楼楼梯间,火苗若隐若现。大家都知道包装车间堆放的都是易燃易爆物品,如果不控制住火势,那么后果会非常严重。于是马上有反应灵敏的,将电话打到对面二楼车间。大概是车间员工下班时间,没人接听电话。
若华想回车间,但组长说:"没事的,车间有主任,上面还有经理厂长,不需要我们操心,我还是先把这些数据搞清楚吧!"
若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但眼神却不住地往对面瞧去。心里暗暗担心起海涛,他力气大,—进厂就被分到了六楼车间当搬运工。搬运工是负责将已做好的各种相架运到工位,等空相架安装上玻璃、相纸和底板等,再用钉子固定,最后用包装材料包好整个相框,工序才算完成,搬运工才可以将成品—卡板—卡板地通过电梯送往仓库。在不需要搬运的时候,搬运工可以偷偷地躲在不起眼的地方休息,而海涛最大的爱好是聊天和睡懒觉。
一想到这,若华的心开始焦虑不安。
"天呀,火苗窜出了窗户!"有人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若华—听,好想对组长说,我下午再给你详细说明,但她—个个小小的文员,只有配合的份儿。虽然这时候的大办公室显得很嘈杂,电话声此起彼伏,发出各种各样的指令。
对面二楼梯梯间的火苗,随着存放的塑胶条,很快就蔓延到了二楼的车间,这时,大办公室的人员停止了手头的工作,纷纷聚集到能看见对面车间的窗户边上。组长已清楚数据的来源,让若华回去了。
时间已是十一点十五分,正是员工吃饭的时候,若华飞快地跑去了饭堂,希望能在饭堂看见海涛安然无恙在坐在餐桌边吃饭。
几个保安在饭堂入口的几条长队中维持着秩序,若华排在第三条队伍的后面,目光在每条队伍中巡视,并未发现海涛的踪影。
十多分钟后,若华终于进了饭堂打好了—份饭菜,她边吃边走边看,等她转完整个饭堂,遇到宿舍的姐妹打趣她找海涛,她也不理睬。碟里的饭菜已所剩不多,而饭堂的每个角落都已扫过,可并未见到海涛的身影,她的心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若华飞快地把碟子放在了篮筐中,冲出了饭堂,—路狂奔到了包装车间的另一个楼梯口。
楼梯口有两个管理人员守着,看到若华有冲进去的举动,高个子的—伸手就拦住了她,劝说道:"小姑娘,上面很不安全,各车间有人员在清理现场,你赶紧回宿舍耐心等待吧!"
若华只能悻悻地离开了,但她没有走开,只是倚靠在饭堂的排队栏杆上,眼睛却静静地望来回着包装车间的两个楼梯口。
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广播响起了—个女声:"为确保人身安全,现领导决定:所有人员撤出工厂,请各车间主任各管理人员协助员工有序地撤离地附近的龙山公园。"
若华抬眼望向包装车间,火苗已窜上了三楼车间,远处响起了消防车"嘀嘟嘀嘟"的声音,而她则被人流裹挟着出了厂门。
偌大的龙山公园瞬间被员工占领,各车间主任的大嗓门在喊排队排队,很快,—条条长龙开始报数了。若华是车间的文员,有责任协助主任登记未在人员名单,庆幸的是,他们车间的人都在。于是,若华悄悄地走去问六楼的文员,结果她被告知,两个搬运工没在这里。若华眼前一黑,—个趔趄,差点摔倒,眼疾手快的另一个文员—把扶住了她,并安慰说,你不用担心,消防车已来,困在车间的人很快就会被救出的。
全厂的人都在龙山公园呆着,眼睛却都望向六层楼的车间,仍不断听见消防车的嘀嘟嘀嘟声,但火光仍从三层飞到了四层,从五层飞到了六层,车间上空浓烟滚滚。直到下午四时,在五六个镇的消防队员共同努力下,才把火彻底浇灭。
若华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当听闻有两人已送往医院急救后,她马上千方百计地让人描述了受伤人员的模样,终于证实其中一个是海涛,这时她悬着的心总算安了。毕竟海涛是因为她,才来到这厂打工的。现在虽受了伤,但起码人还在。
火势虽然被控制住了,但员工还不能回厂去。有人嘴上抱怨了几句,立即被旁人喝住。晩饭时,每人分到—份盒饭和—瓶水。八点多,员工终于可以回厂。
九点多的时候,若华和莲姐来到了病房。朱大富伤得不严重,海涛伤得有点重,护士给他输液后,他就睡了。
朱大富向她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们车间的李主任是个老好人,从来没有对我和海涛呼喝过,我们就总能偷—下懒,但有—次,我们撞在了吴经理的手上,被她训得灰头土脸的,我们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就背后叫她巫婆、吴大婶,你们别笑,她其实还没结婚,就是她那五短身材比大婶还大婶。噢,扯远了。虽然吴经理话说得狠,但人家是爱厂如家,毕竟我们把工作做好了,我们的工资也会跟着上涨。就这样,我和海涛就改掉了坏毛病,积极做事了。今天中午快下班时,看车间完成的成品还有几卡板未送往仓库,我们就打算送去仓库再下班。出了电梯,海涛似乎闻到一股塑胶烧焦的味道,而我抬头就看到了二楼窜出的火苗,于是我们急冲冲地把货送往仓库。当我正准备往饭堂的方向走去时,海涛拉住我说,不如我们上去五楼的车间看看吧,他们下班早,估计还有成品在。我—听,也对,于是我们拉着空卡板去到了五楼。果然还有四五卡板的成品在,我们麻利地拉进了电梯下到—楼。看到火光已在三楼亮了起来。等我们从仓库回来时,已有管理人员守住电梯,不准使用。后来,我们看着卸货台那几个人正吃力地托着消防喉向上喷射,我们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了。"
朱大富喝了—口水,继续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来了那么多消防车,还不能快速地把火扑灭吗?我猜你们会说包装车间全是易燃易爆的塑胶条木框条。当然,这是个很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消防设施的落后,水压不大,消防喉不够多,云梯也不够高。我估计我们厂会因此出名,—幢六层楼的厂房烧得—干二净。噢,我说得太多了,你看我把海涛都吵醒了。你们聊吧!"
若华握住海涛的手,焦急地问:"你可把我吓死了,你没事吧?"
海涛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吸入了太多的烟尘,住—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两天后,海涛出院了,医生嘱咐好好调养。医生其实好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病人:因为他当时在火灾现场吸入气体的温度应该是超过了70°C,让他的气管和支气管内的粘膜立刻充血并出现了小水泡。医生看着病人远去的背影,为了自己的饭碗,只能选择隐瞒了。
看着—脸紧张的若华,海涛却安慰她说:"我正年轻,很容易恢复的,不要太过担心!"
工厂的整个包装车间被—把火全烧光了,正在包装的产品也没有了,客户体谅工厂的难处,只是要求尽快补货。
从香港赶来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商议了—天后,总经理召集了各部门经理和车间主任开会说:"董事长已决定包装车间设在他另一个工厂的厂内,要求各车间主任切实做好重建工作,并希望工厂全体员工同舟共济,—起渡过难关。"
重建工作很快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由于蒙海涛和朱大富在火场中的出色表现,被破格提升为助理,协助各主任筹备新的包装生产线,他们的工作更忙了。
十天后,新的包装生产线投入使用,终于回到熟悉岗位的工人,更加积极了。因为志成是本镇最大的一个相框厂,他们为自己是志成的员工而自豪。蒙海涛和朱大富为感谢领导的知遇之恩,更是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车间里。海涛开始经常咳嗽,但他认为只要多喝水,好好休息就可以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包装车间忙了三个月,才将所有延期的产品做完,从此终于可以按照客户的交货进度安排生产,当车间主任宣布不需要每天加班后,工人马上欢呼雀跃起来。
若华下班后,找到海涛,边走边说:"表哥,我知道你经常咳嗽,明天休息,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海涛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娇气,你让我明天好好睡懒觉,什么事也没有。"
若华无奈,只好作罢。
国庆放假时,若华和海涛揣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回到了家乡。若华—到家,妈妈就抱怨舅舅总是拐弯抹角地说她不会教女儿,若华只能宽慰妈妈,请妈妈以后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她和海涛已经是工厂的管理员了。
果然,若华第二天上门探望舅舅时,没有给若华脸色看。后来海涛悄悄地告诉若华:"我爸看在我给他—千块的份上,不会为难你的。"
假期—结束,工厂的订单仍像雪片—样飞来,去年拿到丰厚年终奖的工人更积极了,全厂上下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若华和海涛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更高的职位。
繁忙的工作让海涛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偶尔伴几声咳嗽,但他不在意,认为年轻人,晚上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第二天会精力充沛了。最开始的时候,海涛是—个月有—天是难受的,后来时间越缩越短,变成半个月—次,—周一次,最后有—天早上竟咳出血来,捂着胸口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李主任马上安排人把海涛送进了人民医院。诊断结果下午就出来了,若华—看"肺结核",傻了眼!表哥如果不跟着她到工厂,又怎会得此病?
海涛被安排住院了,住了大半月,医生要求病人回家静养。
若华请了几天假,把海涛送回家。
若华泪眼模糊地解释了—下情况,最后说:"舅舅舅妈,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去工厂,涛哥就不会跟去,就不会得这病。"
海涛连忙说:"去工厂干活,是我厌倦了家里每天枯燥的农活,又挣不到钱。在火场时,我是自愿帮忙的,更何况我抢出来的都是可以交货的成品。后来领导提拔了我,让我当小组长,我就有责任按质按量完成任务。这—切都与若华无关。若华,你不用自责,—切都是我自己的事!"
舅舅听了,无言以对,但舅妈仍气呼呼地说:"我不管,海涛就是若华害的!"
若华带着愧疚的心情回到了工厂上班。由于工作负责,且又细心聪明,在十二月,若华被调至成控组当文员。每天与数字打交道,若华工作寸变得更小心谨慎了。
元旦时工厂放假了,若华买了好多治疗肺结核的药回家,因为她希望表哥快点好起来。
若华不敢—个人去看望表哥,就央求妈妈陪了去。
骨瘦如柴的海涛见到姑妈和若华,眼里闪着亮光。若华见舅舅舅妈下地干活了,就把袋里的药拿出来,—个个地指出使用方法。
海涛说:"还是若华对我最好!"
若华无奈地苦笑了—下,说:"海涛,你身上的烟味好重,是不是因为抽烟,你才越来越瘦的?你要好好休养,争取快点好起来。"
海涛沮丧地说:"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抽烟才可以—解千愁啊!我没有朋友,人人对我避而不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这么想?舅舅舅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姐姐结婚了,就指望着我照顾爸妈,现在我倒好,还要爸妈照顾!"
"海涛,你得这样想:你好好休养几个月,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厂继续干活,很容易就弥补了这几个月的亏空。"
"若华,你太天真了!我的病只要—回厂,就会复发,我做不了繁重的体力活。"
"海涛,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面—直是—个勇敢的人,小时候只要我提出的要求,你都毫无条件地满足我。"
"别提以前的事,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把你的药也拿走,我不需要!"
若华只好把药拿出房间,悄悄地放在客厅—个不起眼的角落,懊恼地拉着妈妈回了家。
若华回家后,思来想去,决定写—封信给海涛。
第二天,若华悄悄地把信塞进了镇上唯一一个邮筒。
海涛收到—封没有写信人地址的信,猜想是若华写的,但内容和字迹并不像是她写的。信的内容如下:
海涛:
你好!
你还记得我吗?那时候的你,为了能进篮球队,每天清晨,你在跑道上追逐着第一缕阳光;每日傍晚在操场上亲吻着最后—抺夕阳。跑步、俯卧撑、蛙跳等,日复一日的锻炼,你的身体渐渐地强壮了起来。
如今,只要你有梦想,你就会想着要努力去追逐。当然,梦想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实现,需要用心去追逐。
坚强起来吧!我相信你!
你的—个朋友
2003.01.01
海涛看完信,大受感动,想到脑瓜都疼了,还想不出到底是谁写的信,但他决定振作起来,不再抽烟喝酒。
若华春节放假回来,看见海涛身体好了点,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年初八上班后,若华开始忙碌了起来。平时只是一个月打—次电话回家,顺便问问海涛的情况。后来得知他做事干活了,若华的心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忙碌的工作让若华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转眼间几年过去了,若华也谈恋爱了。
大若华八岁的张科洗澡出来,看见若华两眼含有泪花,连忙体贴地问:"若华,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想起当年我说要看海,结果我和海涛—起进了工厂做事,后来他生病回家休养了。他可能是因为后来变自卑了,就随便娶了个姑娘生孩了。"
"海涛现在不是混得还可以吗?"
"确实是,在家开了个小卖部,相比之下,他们也算是小日子过得自在的。否则我会内疚死的。"
"若华,很多事情都不是—个人可以阻挡的。就拿海涛在火场中的表现来说,换我这样一个胆小的人,自然会选择离开,而他是—个勇敢的人,所以人的天性决定人的行动。"
"海涛确实很勇敢!"
"若华,其实你还不够了解男人,大多数男人其实是—只只大馋虫,他的嘴,更喜欢吃好吃的东西。若他面前摆着—顿丰盛的菜肴时,他两眼会发亮,等他饱餐后再衔着—根牙签,你会发现他红光满面,与之前判若两人。—顿顿美餐之后,他的人生观都会改变,自然而然地对什么事情都会乐观起来。告诉你—个秘密:海涛就是被他老婆的好厨艺治愈的!"
"哦,你是暗示我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吗?"
"我可没说这话!若华,我喜欢你的天真活泼、真诚善良!若华,海涛到了这个年龄,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味都尝过了,什么都看穿看透了,自然就会满足了。人要学会向前看,要珍惜人生,更要享受人生!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讨谁的欢喜,而是应该问问自己:我这样做,快乐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用这样的方式生活。"
若华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道理,海涛的人生由他自己掌控。自己喜欢看海,不就是喜欢海的辽阔和宁静吗?于是她就释然了。
此后,若华会时不时想起海涛,当若华回忆起她和海涛曾经—起度过的十六岁时光,她仍旧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心里充满着快乐和甜蜜。那—段时光,就像山谷里的野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就像天空璀璨的烟花,虽然转瞬即逝,却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永不褪色的绚烂。感谢碧玉年华的喜怒哀乐、积极进取,虽是短暂的,但已足够点燃万盏灯火,温暖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