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

  现在是凌晨四点，郁热的空气中偶尔会吹来一点冷风，悄悄潜进了人群的缝隙中。

  学校的大门禁闭着，人们很安静，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同一个黎明。大家都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居然不像平时那样，争先恐后地拥挤，吵架，而是无比庄重肃穆地看向同一个方向。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插队或者争吵都会引发不可预计的结果。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人们面颊上的红色已经褪成了平日的颜色，大家不再那么安静，开始摩拳擦掌，打电话，吃东西。随着日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生活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家庭，母亲站在离校门最近的地方，她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望着锁，脸上露出期待与恐惧的表情。

  “喂，好好好，是，是，行行行。老刘的儿子是吧，一会儿就到是不，行，没问题，入学嘛，何况老刘给了那么多，一定办成，一定办成”。张老师捏着手机，摇头晃脑地走向校门。

  “退后点！不要挤！按到顺序来！开门了！”保安大吼着。

  这位母亲恭顺地向后退，身体习惯性地鞠了一个躬。

  “妈，你自己来就行了，喊我来干嘛，你把钱交了就完了呗，我都没睡醒！”

  “学校调剂分数线是五百三十三分，考进五百三十三分都要交一万多！你只考了五百一十多分，不知道要交多少钱，如果我们家钱不够，我好问你的意见啊，只要你想读，砸锅卖铁我和你爸都供你读这个书，只要你学，就算家里有个弟弟，也不用”

  “妈你别说了！”儿子说出话以后便后悔了，却骄傲地昂着头不肯妥协。

  母亲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等着。儿子在门口走来走去，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我进去上个厕所。”

  儿子走进校门里。

  保安立马从保安处飞出来，说:“同学！现在还不能进来！老师们还没准备好办手续，出去出去。”

  “你干啥子！让他进来，你是刘旬吧？”张老师搓着手问。

  “是啊，怎么了？”

  张老师突然睁亮了眼睛，说: “来来来，跟我进办公室，我给你办入学手续。”

  儿子听到可以办理入学手续，鬼使神差般跟着张老师走进了办公室。

  母亲露出了宽慰和疑惑的表情，她为自己凌晨两点的努力而感到释然。她抬起头连忙追向儿子。

  保安十分敬业，又飘到母亲面前制止她闯进校门。后面的人见此情景，惶恐不安的窃窃私语频频射出。

  “我是刚刚那个男生的妈妈，我进去给儿子交钱，麻烦宽容一下，让我进去吧。”母亲又鞠了一次躬。

  “刚刚那个男娃儿的妈啊，不好意思哈，你进去，进去嘛”，保安回敬一次鞠躬，便马上向着人群继续他的职务了。

  母亲敲着办公室的门，问:“老师您好，我是刘旬的妈妈，请问我儿子的成绩要交多少钱啊？”

  张老师正拿出笔准备签字，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位母亲，服饰普通，面色蜡黄，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有钱人的老婆，但是面前的这个男孩儿却穿着讲究，举止体面。他疑惑地问:“刘旬，这是你妈妈吗？”

  儿子低下了头，小声地回答到:“是”。

  张老师用力地盖上了钢笔，他刚刚站起来，一个年青且带着轻狂的声音响了起来，“哪位是张老师啊？我爸让我来办入学手续。”

  张老师钻过母亲和儿子之间，迎了上去。“你也是刘旬？”

  “对啊，老师，你能不能快点帮我办好手续啊？我的朋友还要外面等我去玩。”

  “行行行，你来，我马上给你办！”张老师跨到办公桌旁，以很快的速度办好了入学手续。

  少年拿着手续就离开了，张老师把他送到了办公室门口，追去了一两步。

  “嗯……你们出去等吧，按照外面排队顺序来报名。”

  母亲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老师，我们就是第一个排队的！”

  “好，那你儿子考了多少分？”

  “五百一十七分。”

  “八万。”

  儿子拉着沉默的母亲冲出了办公室，他记着刚才张老师吐出的嘲笑的气息，在将临大门时，他骄傲自矜地松开了母亲的手，从容离开了校门。

  第二天，另一所学校的另一位老师正笑盈盈地接待着儿子和母亲。“刘旬同学，我们学校虽然不是国家重点，但是发展前景很好，你来我们这里入学可以分进重点班，还有补助……”

  儿子礼貌地听着老师的话，母亲在另一旁露出绝望和轻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