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楼》（十一）南花北雪两别离（待续）
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肖玥从学校出来，没敢回家，而是出校门向北走，穿过一个热闹的广场，直奔了河边。但这一次她不是去寻短见了，而是因为哭红了眼睛，怕肖老汉看出端倪来。天冷，河边锻炼的人寥寥无几，每个人都是慢吞吞地走着，都似乎在心中装着一腔的伤愁，压得人要窒息了，也压住了人们的脚步。肖玥没有走步，只是伏在白色的石栏上，将目光投向河对岸。
这条家乡的母亲河不宽，河畔曾经的绿树红花，是肖玥和江远的花前月下，两个人牵着手在河畔漫步，听着河水拍击河岸的响声，看着河对岸秋天的十里芦花，肖玥总是把轻柔的目光放在江远的脸上，江远总是把一只手搭在肖玥的肩上，就像今天这样，让夜晚的射灯在他们的周围徘徊，同时亮起的霓虹灯把色彩镀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流彩在笑盈盈的脸上，甜蜜在两颗雀跃着的心里......
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映红。想着想着，肖玥就又是一次泪眼模糊。“不能再流泪了，这也是命中注定，缘分该尽了，放下是最好的解脱。只是和江远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要不然我怎么能放下父母和工作，和他一起投向江南的四季如春的生活哪。一切都过去了，就像这滔滔的流水一般，都过去了”。肖玥这样想着，眼泪也悄悄的收起来了。这是她的又一次告别，而今和这段感情告别，无疑也是她最痛最痛的艰难抉择。经历了几个月的反复思量，她觉得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回到家里，若无其事的做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晚饭，然然还是喋喋不休地讲着校园里的小新闻，姥爷和姥姥总是听不够一样的插问几句，肖玥在一边偶尔陪着一笑。天越来越短了，收拾停当的时候，夕阳早就不见了。方慧早就觉察到了肖玥的变化，她觉得肖玥比以前话少了，从南方回来后，她再也没有批评过然然，先前规范然然的行为习惯时有时是着急的，可现在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地讲给然然听，这样的做法效果很好，然然的进步很大，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这倒是好事。可是江远的电话却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打过来了。最近就是更少了些，这两个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啊。每一个白天里，方慧都在和肖常毅老汉嘀咕这件事，肖老汉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有个底。女儿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再重新开始一段婚姻生活，可就不是以前的条件了。老两口越说越闹心，但从来不敢当着肖玥的面挑明这件事，只有静听其变了。
江远的妈妈最近也在儿子的耳边吹着风，催他赶紧把肖玥母女接回来。她哪里知道，在两周前的电话里，他催着肖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把爸爸，妈妈安排好就赶紧带着然然回来，孩子的学校都已经安顿好了。可是肖玥告诉他：“不能回去了，现在我和孩子属于北方，这里的春夏秋冬都是我的记忆，在南方我真的是生活不习惯。你还是考虑一下，咱俩还是分开吧。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好好陪着老人家，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江远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无疑是在脑门炸响了一个雷，江远从来没有想过肖玥会不回来，会和他分手。因为他们两个曾经那么美好，就是肖玥不工作，他们也会生活得很好的，经济收入绝对不是他们感情的墙。到底是为了什么，江远百思不得其解。
两周以来，江远也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他还能再回北方吗？总不能带着年迈的妈妈去适应北方的寒冷吧，江南湿润温和的气候才是母亲的最佳居所，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而委屈老母亲吧。江远也是几夜未眠，撕心揪肺地折磨让他陷入了绝望。想想肖玥，她面临的抉择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我们的婚姻真的完了。是我当时不该遇到肖玥，还是现在不该回南方，作为一个男人，面临母亲，老婆，孩子，婚姻，责任，义务，多方纠结，我该怎样取舍？这个曾经做事方寸不乱的男人，此时真是方寸大乱了。
后来他还是认真地考虑了肖玥的话，也许只有这样才是他们最好的解脱，也许这样的放手才是真正地爱肖玥。也只有这样，把肖玥放在生命的回忆里，默默地呵护她吧。
年末，正是南方花开，北方飘雪的时候，江远匆匆忙忙地带着一腔的不愿和不舍来到了北方，一家人相见，复杂的感情没发言说，都是各揣心腹事，表面含笑容。方慧问起他们的打算时，肖玥抢先说：“我们暂时先两地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去南方生活”。江远只得装壮自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两位老人怀疑了没有。肖老汉的病是往反应慢的方向发展的，估计没有太多的想法，方慧的眼神不好，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一个重大的决定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那一夜，肖玥依旧枕着江远的胳膊，依旧是眼泪奔流不止，江远看到肖玥的脸色和干瘦的身体，一直在询问她是否到医院检查过身体。肖玥告诉他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江远也流泪了。他们在一起八年整，在肖玥的眼里江远就是北方的那种硬汉子，看着江远的泪水，肖玥更加地伤心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民政局，两个红红地印章宣告了婚姻的结束。两个人一同出来，阳光照射着雪反射回来的强光直刺向肖玥的眼睛，她只觉得一阵眩晕，歪斜着就要摔在地上，到底是当兵的出身，江远一个跨步抱住了肖玥，掐着她的人中，十多分钟后，肖玥苏醒过来，江远真是心疼，但又很是无奈。
他带着肖玥来到那家咖啡厅，为肖玥叫了两杯不加糖的咖啡，那是肖玥喜欢的味道，江远看看四周，这家咖啡厅的装潢都没有变，这张角落里的桌子也是他们的老地方，从这张桌子上飘出去的笑声和记录下的美好都成为了过去时，如今只剩下拉不断，扯不断的牵挂。
苏醒过来的肖玥极度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用细细的手指搅动着那杯咖啡，杯子里是一圈一圈的小小涟漪，把江远的心搅得隐隐作痛。等肖玥恢复了气力，江远把他送回家，告别了老人，说是回南方。
其实，江远还去了后院的学校，从校园的花墙的空隙里看到了然然下课，并且叫同学喊然然过来。然然来到墙边，“爸爸”，“爸爸”地叫着。江远告诉她：“爸爸要回去上班了，等你放寒假了，爸爸来接你看奶奶”。说着从墙缝里伸出手来，握着然然地手，告诉她要听妈妈的话，想爸爸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就在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然然从爸爸的手里抽回了小手，冲着爸爸说“再见”。还没等江远回答，然然已经跑远了。江远看着然然的背影，更是热泪纵横，想见然然，不知几时了。更何况小小的然然还不知道大人们残酷的决定，他又该怎么向自己的母亲交代呢。
北风凄凄凉凉的，雪地里映下了一个孤独哀伤的背影。此时，肖玥一直站在北卧室的窗前，目送着江远，一直到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