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故乡的老树

从北头进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树。

从小就听过很多关于树的传说，有说这棵树是村子的“神树”，保佑着村里的风水。有的说这棵树活了千年，已经有了灵性。有的说这都是迷信，这树在这儿才两百年，就是普通的老树。

可不管怎么说，这棵树就稳稳的屹立在村头，只要人进村子，就可以远远的看到它。它千年如一日的立在浩浩荡荡的庄稼地边，醒目，孤单，又古老又有魅力。

它的树干很粗，需要三个小孩才能环抱，上面布满了沟沟绕绕。枝叶茂盛，像一把伞，夏天走在它旁边，就满是阴凉。它不高，有时候小孩子便可以爬上去，稳稳的坐在它的枝干上。但我小时候从不敢轻易去靠近它，因为家人对我们说一些神神怪怪的传说。现在的我懂得家人或许是怕我们爬树会摔下来，或许是不愿我们去到村子尽头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便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但在我小时候，总觉得那棵树很神秘。每次跟家人去赶集路过，我就会抬头去看它，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仿佛它真的有着魔力，在保佑着守护着我们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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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的农村，流行着一种习俗，那就是正月十六“跑百灵”。在我们村里，每年的正月十六一早，家家户户都起的很早，然后往北跑。一些比较小的孩子没法去跑，家人会带着孩子的贴身衣服。路上遇到井会绕上三圈接着向前，一直跑到老树下。通常这时的老树旁边两米的地方早已点燃起了一堆火，家人会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先围着老树转三圈然后磕几个头，说一些吉利话，然后就围在火边烤烤自己的胳膊腿，拍打拍打身上不舒服的地方，拿着孩子衣服的人会把衣服在火上烤烤，最后全家人迈过火堆，以求来年的健康和顺。还有的人会在火堆里烤一些馒头，然后分而食之。每当这时，老树都沐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风一吹，光秃秃的枝带着神秘的魔力向我们致意。

我很小便在外住校，每次回家最让我胆战心惊的便是小路两旁全是玉米地的时候，那玉米地里仿佛藏满了坏人，在伺机而动。每当这时我都会加快骑车的脚步，内心想着快了快了，老树就在前头。只要看到了树我内心便开始欢腾，它仿佛一个信号可以保佑着我不受伤害，也指引着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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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老树下发生了一场意外，老树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地位，人们开始忽视它，甚至嫌弃它。

那时的我上初中，年龄不大，或许我的记忆没有那么靠谱，但事情确实是发生了。

我家邻居是一对老头老太和他们的孙子孙女，有一天他们接到了一个噩耗，说他们的儿子儿媳在村头发生了意外。后来断断续续中我得知，他们的儿子儿媳外出回家，开着载货的拖拉机在村头意外翻车，而那个地点就是老树旁边。因为路窄，为了躲避左边树的枝枝蔓蔓，他们开到了另一边，而右边是浇地挖的一条深沟，深沟的右边便是庄稼。按说土地松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俩人确实是没有救回来。自此神树似乎变成了灾树，人们不再祭拜它，走过它身边的时候也不再树下乘凉而是匆忙离开，有些小孩开始在它身上撒尿。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关于它的传说太多，人们不敢砍伐它，它仍然在那经历四季变迁，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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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慢慢长大，在外求学工作多年，我家也脱离了那个村子，在镇上买了楼房，它渐渐的也被埋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洪水疫情干旱，天灾人祸分去了人们太多的精力，科学普及，人们再也没有那么的迷信，挣钱争权，世事艰辛，人们在俗世里活的风风火火。再没人去在意这棵树，如果不是我过年时想再回老家看看，它便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了。

再次见到，它完全没有了我记忆中的高大魁梧，它变成了一颗普通的大树，孤单的站在那儿。走近一看，树上遍布着虫洞和枯干，甚至树干上有烤的痕迹，不知它可曾怨恨人们没有好好对待它。记忆中的村庄、河流也都变的渺小，我知道，是在日月更替中，我长大了。那些童趣、轻信神神鬼鬼的时光永远的只能在记忆中存在了。

我开心的给老树拍照，拍它孤单屹立的身影，拍它的枝枝蔓蔓，也是拍我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老树似乎不再高大 它的枝枝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