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崩坏·上
混沌之地,不测之渊。
无尽杳冥黑暗中,忽地裂开一狭长的紫色眼眸,其大如星斗,光华内敛,古井无波的瞳仁中幻象生灭,星河流转,仿佛历经了亘古荒莽,见证了岁月轮回。
仅是望一眼,便使人如遭重击再不敢直视,那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气息,神威如渊,神威如狱,如同得见此方世界的主宰,至尊,神祇,难生不臣之心。
“何人篡夺了吾之力量?竟敢在吾掌控之外凭空塑造了死之律者!”
冰冷至极的声音怒意蕴生,霎时间天地随之战栗,云霞拂乱,风雷大作。
“既如此,终焉律者即刻越次降临,代吾耕犁此界!”
海掀狂啸,怒浪滔天,艨艟巨舰孤萍堪怜。
赤地千里,满目硝烟,哀鸿遍地生民涂炭。
苍穹泣血,翳云不散,寰宇极夜星光难见。
崩坏,文明浩劫,灭世之灾,与之伴随,神的代行者终焉律者终莅临世界!
东欧一隅,废土之城。
曾连亘不绝的高楼建筑,悉数沦为断壁残垣,广厦高宇,宫殿教堂,都在浩劫余波中夷为平地,颓圮隳毁。
堆积如山的废墟中不时可见断肢残臂,一片狼藉,血流漂杵,尸骸遍地,比之修罗炼狱场更为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天灾之下,繁华落尽,绮丽流散,一切终归于平等的毁灭。
一段断断续续的广播声自丘墟深处传来,声声刺耳,但跃行于地的乌鸦自顾啄食腐肉,早已对此无动于衷。
“……本报讯……”
一只乌鸦跳到一干瘪枯干的手掌上正待下喙,孰料那手忽地一动将乌鸦右足抓住,那乌鸦受惊地拼命扑扇翅膀,却无法逃脱魔掌,只能在哀鸣中被一血瞳灼灼的类人型生物茹毛饮血般吞食殆尽。
死士!
崩坏降临后极小机率才会由尸体异变产生的行尸走肉,尤好以人肉为食,而今它们沦落至猎捕乌鸦果腹,想是——
生民禁绝,再无活口!
“……终焉律……请大家有序前往避难所……要相信……人类文明绝不会就此……”
那广播声仍在此间回响。
死士的动静惊动了附近几只觅食的乌鸦,一时羽毛纷乱尖唳声声,乌鸦群暂时飞走了,场面重又变得死寂空旷,生机全无。
于一片碎砖破瓦中,于一派末日光景中,广播仍机械而单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喑哑失真,只能勉强听清其中大概,就如同一叶萧瑟秋风里,悲凄惨肆,孤帆遗恨鲸波中,形影无凭。
极东之地,瀚海之滨。
一艘体同山阿的银灰色御空战舰发出巨大的引擎爆鸣,随着舰长一声开火的命令,无数道光柱犹如天河倒悬,繁星垂落,挟摧枯拉朽之势悉数倾泻向前方之敌——终焉律者。
下方,足足八名英姿飒爽全副武装的女武神亦相互配合发出倾力一击。
“咚!”
一道无形屏障骤然出现,将一切攻势都消弭于无形。
“呵呵,虽然有趣,但也仅此而已,主上遣我前来,本以为能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今日一战,不过尔尔。”
终焉律者幽浮空际轻笑出声,她白发如雪,金瞳刺目,一袭血色衣裙无风自动,周身虚空泛起涟漪觳纹,如同蛛网一般脉络盘结。
少女姿容清丽,冷若冰霜,让人望而却步,她高傲地昂首俯视众生,眉眼微阖,下颌轻扬,颐指气使,宛若高踞九重天的帝王睥睨黎民黔首。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生杀予夺,不过一念矣。
“舰长大人,休伯利安战舰能源已耗尽百分之五十,主副炮过热,暂时无法再发动攻击,舰属女武神力战未果,请求舰长下达下一步指令。”
休伯利安的人工智能爱酱向舰长汇报战况。
“可恶!我们根本无法伤及这怪物分毫……”
舰长重重将拳头砸向荧光烁动的显示屏,发出沉闷的撞击者,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此刻的他望着一脸玩味戏谑的终焉律者咬牙切齿,指节洇血仍不自顾。
“难道,我们真的要一败涂地?”
舰长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好像溺于泥淖沼泽,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难以自拔,终至万劫不复。
下方,一众女武神面带忿忿,可她们很快就转为不甘。
“你是……现任的空之律者?你的力量源自主上,却用这力量忤逆主上,如此直犯天颜真是罪该万死!”
终焉律者忽扭头望向其中一蓝金异瞳的少女——琪亚娜·卡斯兰娜,玉颜陡寒,杀意昭彰,仿佛周围空气骤降至冰点,冷得让人发颤。
“呵,你这执迷不悟的傀儡,莫忘记你本也是人类,而今真要赶尽杀绝?扪心自问,阎浮红尘,诸生万象,你真就没有一丝留恋不舍吗?”琪亚娜愤愤然道。
“哼,我的过去没有丝毫意义可言,举世糟污秽涅,人心如魔,一切皆可杀,我又何念旧情?”
“我倒和你恰恰相反,你没有看到世界的真善美,以致被仇恨蒙蔽了心,我的执著是守护这世界,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琪亚娜双手各握住一支亚空之矛,她望了一眼身旁众人以及空中的战舰,放声道。
终焉律者冷冷看着琪亚娜,略一皱眉满是不耐:“那你就带着可笑的执著下地狱吧,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轰!”
她周身气势大盛,一颗漆黑光球自她指间凭空而现,转瞬已涨至十丈方圆,毁灭气息聚而不散悬而未落。
“你给我去死吧!”
终焉律者恨恨地发出死亡之音,夹杂着对这世界的憎恨与厌恶,黑色光球被她直接投掷过来。
一众女武神神色大变,会聚起来正待合力防御。
忽地,一道炎光划过,灿若朝霞,矫若游龙与那黑色光球一同湮灭,不起波澜,不生涟漪,仿佛中和一般,两者消于无形。
“恐怕你高兴的太早了,终焉律者!”
忽地传来一道处淡不惊的男声,话音从容自若,似渺远在天际,迢递可闻,使人听了便不由自放松下来。
终焉律者循声望去,她看到了迤逦而来的巨型泰坦机甲群,前方一左一右矗立着两个男子,一个黑发黑瞳,气质卓尔不群——逆熵盟主瓦尔特·杨,另一个白发蓝晴,手持一柄流炎翻卷的大剑——世界蛇尊主凯文·卡斯兰娜,两人相并而行,气场相冲,但此刻却另有一种难言的和谐感。
“这系出同源的气息……你是……理之律者?”
终焉律者略一感知便怒极而笑,她秀发飞舞,黛眉含煞:“好的很,今天就把你们这些叛逆之臣一网打尽。”
盛怒之下,她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凯文。
“呵呵,想不到我竟被人小看了,”凯文扭头淡淡问道:“瓦尔特·杨,如今你的力量恢复到几成了?”
“哼,拜你之前所赐,这具勉强凝聚的身体只能发挥五成实力,恐怕一会儿还要靠你了。”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把手言和一致对外,命运……真是个无法琢磨的东西,神州有句古话,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说的便是这个吧?”凯文大发感慨,随后他补充道: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瓦尔特·杨不明就里。
“靠的不是我,是在场所有人!”
凯文望向浮于空中的巨型战舰休伯利安,他朗声道:“红毛小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休伯利安的诸位,一起上吧!”
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人影将其围在中间,终焉律者嘿嘿冷笑:“你们以为,人多便能取胜?简直可笑!”
她素手一招,虚空洞开,无数穷凶极恶的崩坏兽鱼贯涌出,与机甲群冲击厮杀在一起。
“这样的炮灰我可是取之无尽呢!”
“现在,就让我把你们都解决了吧!”
终焉律者寒声道,她身旁隐隐氤氲起紫色雾气,或幻化为走兽,或赋形为飞禽,最终实体化为一巨大外骨骼生物装甲,将终焉律者包容在内。
“审判——”包容其中的终焉律者双手高举,蓄势待发。
“时至如今,你还以为你能赢?”凯文忽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手上的炎剑挽了几个剑花,宛如落日余晖般的赤金色火焰透剑而出,于空际形成一头生犄角虬须,鳞甲密布周体,腹生五爪威仪的生物——龙:“天火,劫灭!”
神州神话中,月神曾于汤谷为太阳洗浴,而此刻汹涌的炎力,仿佛太阳沉向大地,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瓦尔特·杨亦不甘其后,他具现化出诸多武器,炮火轰击,威势十足:“知识即真理,不朽永恒,谬论辟易!”
休伯利安的女武神们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将双手相抵在一起:“集我等之力,太虚剑神,落!”
终焉律者头顶突现一柄鎏金染就的巨型阔剑,亳不犹豫地直贯而下,其势锋镝湛然,无可抵挡。
休伯利安巨舰,指挥室。
“休伯利安主炮冷却完毕,可随时……”
Al爱酱的声音在休伯利安指挥室响起。
“发射!”舰长怒吼!
浩大的攻击汇于一点,而后,轰然……爆开!
硝烟散去,风沙俱寂。
“结束了么……”
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响起,众人不由望向前方。
那道庞大的外骨骼生物装甲龟裂出无数裂纹,终剥离脱落,暴露出其中的律者本体。
“噗!”
终焉律者仰面吐血,面色惨白异常,堪堪才能站立,她望向前方众人,神色复杂,良久 才吐出一句
:“真是没想到,竟会出这么个变数……”
“这力量比我更胜一筹,短时间内我恐怕无法拿下你们了,所以……”
终焉律者自顾道,没来由的,在场众人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主上,烦请降临!”
终焉律者右手握拳横斜于胸,浅鞠一躬如是说。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天地为之震荡,大地为之颤动,此方世界好像在悲鸣,颤抖。
终焉律者浑身紫光大放,神色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入主了她的身体。
“真是没用,非逼得我亲自出手!” 她再度睁眼,眸中已是空洞木然,陌生冰冷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心头一颤,这种感觉,仿佛遇见了……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