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多久才能走出悲伤
原以为时间能抹去一切,原以为坚强能获得安宁,殊不知有些不敢回首的经历只能被刻意隐藏,却怎么也做不到永久遗忘。
我和一一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她同在一家属院长大,一起坐在摇摇车上玩玩具,一起上幼儿园,一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时分开,毕业后又都听父母的话,一起考上了当地的公安机关,一起上班。缘分巧妙的像是上天提前写好了剧本,就等我们上演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令很多人失望的是,我们不是恋人。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一一都是女朋友的最佳人选,她文静,喜欢读书,但不宅,也喜欢旅游;她博学,气质极佳,而且待人和善,情商在线;她像小城大多数女青年一样,喜爱看电影,但和大多数女青年不一样的是,她看完电影之后还写影评。最关键的是一一不丑,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守着这么好的青梅竹马不动心,尤其是我已经到了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安排相亲的年龄,这令我的朋友们十分不解。他们先是怀疑我怂,不敢向一一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表白,后来明白我对一一是真不感冒后,竟然开始怀疑我的性取向。
这一点,我是十足的委屈,虽然我和一一的成长环境相同,但就像种在同一花坛内的不同种子,时间越长,差异越明显。小学,我被父母从游戏厅里揪出来时,她在读书。高中,我偷偷旷课去打电脑时,她在读书。考大学选专业时,她书读多了,满脑子浪漫主义,向往诗和远方,越发感性,选的文学;我游戏玩多了,满脑子技能团战,过招之前先要演算,越发严谨,选的法学。她学文学后,书读的更多,与人交谈,用词文雅,谈吐得体,和她接触的人如沐春风;我学法学后,说话更直接,听人倾诉,脑子先过法条,张口就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按照法律,这件事你也有责任。”找我倾诉的人恨不得当即抡起拳头。岁月更迭,我不出意外的活成了思路严谨的钢铁直男,一一也合情合理的成长为货真价实的文艺女青年。当然,我像大多钢铁直男一样,喜欢生气时能和我吵架女生,对文静、博学,满脑子浪漫思想的一一各种免疫。
但还是很多人想撮合我们,我的父母也不例外,我费尽口舌向他们解释我和一一不合适,只换来我爸的一句“扯淡!”我只好赌气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妈眼一横,怒道:“找你的兔子去吧!”
终于,一一恋爱了。我如释重负,但随即,就忍不住想一一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组织聚会,邀请一一携男友参加。聚会当天,我暗中观察,一一的男友虽然没有我帅,但文雅的气质着实甩我几条街。接着,一一携男友回请我们,几次接触之后,我发现一一男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有礼貌,不让人讨厌,和一一一样,是货真价实的文艺男青年。这两人真是绝配,他们的相恋无疑会是一场文艺青年之间的恋爱。
得知一一恋爱后,我妈开启了八卦模式,不停地向我打听一一找了一什么样的男友,我脱口答道:“小伙人挺实在,就是酒量不行。”在我妈将手中抱枕丢来之前,我及时关好房门,打开电脑,连上游戏。
单位定岗后,我是巡警,一一是文职。我在节假日巡逻时经常会看到一一和她的男友在河边的小公园散步。他们好像特别喜欢那里,沿着长长的滨河道路一走就是一上午,还不时地冲着河对岸指指点点。我实在不明白那个小公园有什么好逛的,虽然我们的小城是北方为数不多的不缺水的城市,但河小水浅,沿河的小路上种的也是我们看腻了的法桐和杨柳,实在是平平无奇。一一和其男友的这种行为严重拉低了我对文艺青年爱情的期望,我之前还期待两个文艺青年之间能够碰撞出无数的浪漫火花,让我这钢铁直男也能偷师几招,没想到他们只是逛小公园,莫非,他们感情进展神速,就要谈婚论嫁了,看的是河对岸新开的楼盘?
小城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我也找到一个泼辣的女朋友,虽然天天对我拳脚相向,但是我们对脾气,生活倒也融洽。女友也问我为什么守着一一这样的好女孩不追,我笑道:“咱就好你这口。”女友骂我贱,随后感叹道:“你们男人的心思不好琢磨。”我妈见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兔子”,只好作罢,好在女友和妈也对脾气,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仿佛她们是亲母女,我是上门女婿。老妈偶尔还问起一一,我笑呵呵答道:“那一对是神仙眷侣,进展迅速,天天在河边看房,你就等着喜帖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眼中的神仙眷侣竟然分手了!那年,市里开展治安治理的专项活动,我在单位没日没夜的熬了几十天。刚回到家,就听到我妈说一一分手了,心情不好,让我去安慰安慰。我大吃一惊,像一一这么好的女孩,怎么有人舍得分手,莫非是文艺男出轨了?这渣男!我二话不说,抓起电话,问一一怎么回事。一一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我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就喊一一出来吃饭,准备和一一商量一下,怎么教训渣男。
我们找了一家熟悉的餐馆,我一连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点了几个平时都喜欢吃的菜,狼吞虎咽吃起来,边吃边问一一:“怎么回事啊?不是挺好的吗?”一一给我倒上水,淡淡地说:“没什么,两家不对脾气。”我一听,愣住了。原来猜测的种种渣男出轨的情节全然不对,准备了一肚子骂渣男的话一句也没用上,能让神仙眷侣分手的原因竟然这么稀松平常。但随即,我就明白了这确实是最充分的理由。我们从小长到大的小城是个熟人社会,结婚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尤其讲究门当户度,讲究两家和睦。只要在小城生活过的人都能体会两家不对脾气这几个字的分量,也都能猜出过程:因为一些说不出的小事,导致双方家长互相有怨气,接着是互不相让,再接着原本准备感情好到结婚的情侣也有了裂痕,双方的缺点被无限放大,都认为在让步,都认为受了委屈,实际上都在步步紧逼,最终走到分手。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离奇的狗血剧情,只有家长里短的一地鸡毛。
我问一一:“不再争取争取?”一一沉默了许久说:“不了,累!”见我还想劝,一一说:“他喜欢我的文静,喜欢我的知书达理,我喜欢他的阳光,喜欢他的积极向上。这阵闹的,他开始堕落了,我也快变成泼妇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人,还是彼此留个好印象吧。”一一书读的多,看的也透,我只能喝完一一递过来的水,然后送她回家。
虽然知道了一一分手的原因,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我有时没事还是往一一的办公室跑,看看她是不是能挺过去。每次看一一,她都在忙着工作,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一一的文职又苦又累,一上班就各种文件,跟打仗似的。但是有一点,节假日很少加班。之前我在节假日巡逻时,总能看见她和文艺男逛小公园,但两人分手后,一一不再去小公园,反而更喜欢旅游了。我和女友订婚的时候,一一请了公休假,去了云南;我婚房装修完成后,一一去了海南;参加我婚礼后,一一去了香港;我度完蜜月,听说一一正攒钱,准备去东南亚、去欧洲。
女友刚晋级成媳妇,看着一一的朋友圈,埋怨我道:“你看人家一一多潇洒,你看你,都没带我去过正经地方。”我拍了拍屁股下的沙发,说:“这是你的云南双飞七日游。”接着,又指了指电视、空调和冰箱,说:“这是咱的三亚五天四夜游,还有厨房,不管咱俩做不做饭,反正花的钱也够去趟马尔代夫了……”我话没说完,媳妇已经把抱枕丢过来了。这媳妇,我妈的厨艺一点没学会,丢抱枕倒是深的我妈的精髓,更关键的是她年轻体壮,抱枕丢起来带风,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砸在我脸上。
小城不大,朋友圈很固定,媳妇很快融入我的朋友圈,也认识了一一,因为知道一一情感波折,刀子嘴豆腐心的傻媳妇对一一是格外照顾,很快和一一成了好朋友。小城也怪,自从一一和文艺男分手后,巴掌大的地方,我们竟然再也没有见过文艺男。小城很八卦,虽然我们没有再见过文艺男,可他的消息还是不时的传来,我们听说他一直在小城,听说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又去相亲,听说他又恋爱了……每次听到这消息后,媳妇总是担心一一的感受,可一一听到后,波澜不惊,仿佛听人议论的是一个陌生人。媳妇开玩笑:“你那位青梅竹马真是圣人。”我嗤之以鼻:“这点小事,对追求星辰大海的一一不算什么,早都看开了。”媳妇怒道:“你个钢铁直男懂个屁,一一只是坚强!”
婚后的某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给媳妇买早餐,突然接到一一的电话,一一声音很低,一字一顿地说:“他今天结婚,你有空没?陪我去看看吧。”我知道一一说的他是谁。我心中暗想,是哪个作死的把文艺男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一一,埋怨归埋怨,嘴上只好答道:“好,你在哪?我开车去接你。”媳妇听后问我:“什么事?”我恨恨地道:“多年不联系的朋友,家里死人了,我和一一去慰问慰问,你自己起床去吃早餐吧。”
接上一一,我问她:“这消息哪来的?”一一说:“昨晚经过他家街口时,看见贴了喜字,门口的彩虹门上也写着他的名字。”说完,就又沉默了。我开着车,来到文艺男家的街口,门口的迎亲车队已经不见了,估计我们来晚了,车队已经出发了。我转头看一一,这才注意到一一今天穿的很得体,脸上化着淡妆,是那种精心修饰的淡妆,眼睛有点红,我猜不出是最晚没睡好还是现在心里难受导致的,或者是二者兼有。没有看到文艺男,甚至连结婚的车队也没见到,一一失落地坐着,两手的手指使劲的绞着,十根手指有的苍白有的泛红,我想安慰几句,可开口又是:“一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正后悔说这话的时候,看到路旁我一朋友正在路边帮忙挂红灯笼,胸前还别着写有“贵宾”的胸花。这兔崽子,和文艺男还认识?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也不清楚那天为什么一定要满足一一看文艺男迎亲车队,可能是一一精心的妆容刺激到我,一一又一次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她已经忘了文艺男,没想到只是强撑的平静,既然这样,就满足一一,说不定看后就会彻底死心,都是成年人了,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总之,在那天,我把我的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去满足一一这个在我看来无聊、可怜,又让人心疼的愿望。
那天,我看到胸前别着胸花的朋友后,拿起电话,拨了过去:“那谁谁,今个谁结婚啊?我老远都看见你在挂灯笼,上蹿下跳跟个猴似得。”那兔崽子果然中计:“你在哪啊?看见我了?今个我老表结婚,一早就过来招呼事了。”
“车队呢?都这个点了,怎么不见人?”
“老早都走了,新娘子是隔壁市的,路远,赶时间,还得走高速呢。”
“你那豪车呢?”
“跟着车队走了……”
我和朋友客气了几句,挂了电话,开车上高速,一一见我脸色难看,说:“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就这么去有用吗?不如……不去了!”我说:“车队跑不快,能追上。”一一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低着头不说话。我一路开的飞快,一一一面说:“赶不上就算了,不用急。”一面不停地向前方张望。我心里憋着气,没理睬一一,直管开车。
那天正值十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结婚的好日子。一路上,我们碰上了好几家结婚的车队,每次我都从侧面超过车队,一辆一辆地找我朋友的车,但是不凑巧,一直到相邻的小城,我们也没有找到。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小城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一一叹道:“我真傻,回去吧!”我突然想到文艺男接亲回去要走进出我们小城主干道上的大桥,在那估计能碰到车队,接亲到新娘家肯定要闹一闹,现在回去肯定比他们先到,应该能守到车队。想到这里,我掉头回小城。过了大桥,我把车开到滨河公园门口,这个公园,正是一一和文艺男经常逛的公园,公园门口的广场,正是等候文艺男迎亲车队的绝佳位置。我停好车,把我想法告诉了一一,拉她着下车,狠着心说:“就在这等!”
我们就这么等着,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中午十二点之前婚宴必须开始,十一点左右车队就要回来了。我不时看表,但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我看着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园,问一一:“这公园有什么好啊,你们之前一直在这公园逛,还一逛就是一整天?我都以为你们准备在新区买房呢。”一一楞了下,漠漠地说:“买什么房,小城没地方去,瞎逛呗!”
临近十一点时,远处来了车队,职业的敏感使我一眼就认出了车队中我朋友的车,我告诉一一:“来了!”一一的背猛然一直,眼睛直勾勾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
那天,如果车队就这么过去,也许我永远体会不到一一这几年过得有多艰难。但仿佛是上天安排,临到路口的时候,红灯亮起。整个车队就这么完整又这么近的停在我和一一面前。苦苦寻找了一个上午的车队就在面前,如果不是隔着公园的小广场、路边的人行道,我们就能一睹新娘的容颜了。
一一看着车队,身体微微颤抖,我预感不妙。果然,一一猛然向前冲去,我急忙追上去,拉住一一。可一一仿佛变了一个人,用尽全力想挣脱,力气大的让我吃惊。我顾不得他人异样的目光,一把抱住一一。我猜不到一一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在这个八卦的小城,一有事情,传的贼快,且经久不衰。万一一一跑到车队旁闹起来,估计文艺男的婚礼还没结束,小城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对文艺男顶多就是婚礼上的小插曲,可一一在小城再找男朋友就难了。一一发了疯似得对我又打又踢,可我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一一见挣脱不过,猛然一低头,用力咬着我的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我知道一一有多用力,我也咬着牙坚持着。
我紧紧抱着一一,一一挣扎不过,只好哭着哀求我:“你放开我,我就再看他一眼。”我笨嘴笨舌地安慰道:“一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闹。”由于之前的折腾,公园门口已经有很多人在看我们,我这话一说,让围观的人误以为我是渣男,伤了一一这么文静的女孩。人群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准备上来教训我这个“渣男”。我只好拿出用来威慑犯罪分子的职业眼神,逼退了几个跃跃欲试的见义勇为好青年。
那天,是小城一年中再好不过的一天,天气不冷不热,老黄历上写着宜嫁娶。那天,我忍着全身的伤痛,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一刻也不敢放松的抱着一一,等着我这辈子等过最长的一个红灯。那天,时间停滞了很久才开始继续流动,绿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亮起。那天,车队缓缓启动时,一一发了疯似得喊起了文艺男的名字,车队中有人摇下了车窗,但车窗内,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很快,所有的车都加速了,摇下的车窗又摇上了。再回过神来,车队已经消失不见,一一也不再挣扎,趴着我的肩膀上哭泣着。
那天,一一在我肩膀上哭了很久。
那天,一一哭着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喜欢和他逛这个公园,那时我们都想存钱结婚,没钱出去旅游,就在这里假装旅游。”
一一哭着说:“他说这里就是丽江,我们走了一天登上了玉龙雪山,他给我介绍了一路的美景,讲了一路的传说,他说我是山顶上的一米阳光,再厚的云层也挡不住……”
一一哭着说:“他说这是海南,他是土生土长的猎人,追逐了一天,才看清我就是那个仙鹿化身的少女……”
一一哭着说:“他说这是武汉,他跨越了几个城市,才找到在武大樱花下安静阅读的我……”
一一不停地说:“他说这里是香港的皇后大道……他说这里是西藏的湖泊……”
那天,一一哭着说出了全国的大部分知名景点,一一哭累了,用一句话道出了所有的无奈:“我这两年走遍的大半个中国,最后连这个小公园都没有走出去……”
也就是那天,我这才见识了文艺男的撩妹手段,我才知道这个小公园承载了他们那么多的回忆,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文艺渣男最可怕,我也懂了为什么媳妇说一一只是坚强。只可恨作为钢铁直男的我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一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坚强一点,坚强一点。”
那天,一一每说一句,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分,说完最后一句,几乎要站立不住。我扶着一一上车坐上副驾驶,关好车门,去车的另一侧准备开车出发。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路旁的法桐飘落了大片的枯叶。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看起来郁郁葱葱的法桐里,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枯黄,我们原以为还在盛夏的时节,竟然在这一阵风后进入了深秋。
我逃似的钻进车里,裸露的胳膊上满是抓痕和咬痕。一一平静下来之后,一次次地说对不起。好在我干巡警时间长了,车上备有酒精等药水,一一心细地帮我处理着伤口,又回到了那个文静的一一。
那天之后,一一似乎更文静了。之后,我们也各自成为科室的骨干,承担了更重的工作,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接着,我儿子出生了,我就更忙碌了,一年也难得和一一聊上几次。儿子三岁那年,一一考进了省直单位,要到省城上班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出差,错过了同事们为一一准备的欢送晚会。我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一一终于可以走出这个小城,担心的是一一到陌生的城市,远离父母,能不能适应。出差归来,我难得调休几天,给一一打电话祝贺,一一正在忙着办手续,我知道一一走前事多,也就不再打扰,带着孩子去了滨河公园。
一一办完手续,来滨河公园找我,儿子在不远处玩耍,我和一一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我聊起了我的担心,我聊起了一一这几年的生活,我也不经意聊起了那个上午,一一安静地听着,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美丽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我忍不住问:“一一,这么多年,你走出这个公园了吗?”一一身体一震,向前跑了几步,前方,我的儿子拿着几片法桐的落叶,悢悢伧伧地朝我们跑来。一一蹲下身子,扶着我儿子,说:“乖,你要小心,公园路硬,摔倒了,会很疼,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