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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街道上长长的车队喧嚣不止，犹如脾气暴躁的火龙在呼天抢地。

工作下班的王宇今天竟然堵了一个多小时才气焉焉地回到家里。

家里客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可是，王宇却能一眼发现父亲的踪迹。

父亲在那客厅棉柔舒适的沙发上，蜷缩着身子，打着悠扬辗转的呼噜。静寂的客厅里，父亲的呼噜声震耳欲聋，犹如远天惊雷。

自从父亲生病以来，很多时候王宇回到家，父亲不是呆呆的、憨憨的坐在那，就是自己在迷糊，在瞌睡。

可是，今天不知是什么缘由，王宇看到眼前习以为常的一幕，竟然有些生气。

他啪的一声打开客厅亮堂堂的吊灯，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走到父亲的身旁，一边拍一边呼唤：“爸，爸，起来了。”

父亲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儿子，嘿嘿一笑，细长的诞水顺着尖尖的嘴角蜿蜒而下。

看着父亲现在的模样，看着冷冷清清的家，他的心非常抑郁，不由得皱起眉头嘟囔起来：“爸，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了？还不如一个孩子会照顾自己!”

王宇的抱怨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什么似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才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看着父亲若无其事的样子，王宇万分无奈地摇摇头。肚子在咕噜噜地叫唤着，令他顾不得哀叹，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像老态龙钟的父亲，一步一步挪到冰箱面前。

打开冰箱一看，里面跟自己的公文包一般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像霜打茄子一般皱皱巴巴的青椒。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菜了。他今天也实在是累，不想折腾，于是决定出去凑合一顿。

王宇马上招呼着父亲一起出了门。

2

父亲像往常一样跟在儿子的身后。他出门后总是显得很兴奋，不仅左顾右盼，眼里放着光，嘴里还呵呵地笑着。

旁人见到这幅模样的人都会害怕似的，不自觉地躲闪到一边，给他们让出宽宽的道。

可能是路人异样的眼光，王宇总是会和父亲保持一段距离，甚至会远远地抛下他。

可是贪玩的父亲一旦发现看着儿子走远了，就会屁颠屁颠地赶上去，拽着儿子，看着他笑。

因为这样的情况，王宇带父亲出去吃饭都不会走很远，会选择家里小区附近的，比较熟悉的饭店。

这不，他们很快就来到那家老店—东北饺子馆。

店里一共摆上了八张米色条桌，还有一张空余的。父子俩相对而坐，点了两个大份猪肉白菜水饺。

坐在凳子上的父亲一点也不安分，张着嘴，挂着笑，东瞅瞅西看看。

周围虽然大多是熟人，但还是不自觉地挪动了本已生根的屁股。王宇觉得浑身不自在，迫于无奈，只能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刷着短视频。

不一会儿，熟悉的老板娘满面春风地把热气腾腾的汤汁水饺端了过来：“来来来，王哥，你先吃着，另一碗马上就来……”

对方的话还未说完，水饺尚未落桌，便见父亲像猛虎出山般站了起来，眼疾手快，双手伸进碗里，抓起一把饺子就往兜里揣。

父亲的动作太大，碗里的汤汁溢了出来，淌在老板娘的手心里，烫得她丢掉了手里的白瓷大碗，连连叫苦：“烫，烫死我了。”

王宇看着老板娘烫红的双手，看着满桌的汤汁，气得火往上涌，狠狠地推了一把父亲。疾言厉色，横眉竖目，大声斥责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父亲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倒在身后那张桌子上。幸好后面的食客眼疾手快，撑住了他。

大家的眼光纷纷投向这边，眼神里渗透出抱怨和不满。

“我，我，我要给儿子揣回去，他可喜欢吃了......”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之时，父亲眉飞色舞地拽着王宇的胳膊，回应着他，同时也回应着众人。

王宇一听，鼻眼辣疼。什么都不记得的父亲竟然记得自己的儿子喜欢吃水饺，看着父亲得意洋洋的样子，王宇心如刀绞。

周围的人一听，脸上露出了各种不一的表情，比如敬佩，比如怜悯，比如疼惜......

老板娘的眼皮也红了，顾不得手上灼热的疼痛，像哄孩子一般拍着父亲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承诺着：“王哥，我们可多可多的饺子，一会跟你儿都装上哈！”

“真的吗？”父亲像孩子一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开心地拍着巴掌。那烫红的手掌上覆满了红油饺子的汤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白光。

王宇心疼地一把拽过他的手，细心地用纸巾擦拭着。旁边的食客看见了，有的递上自己的湿巾纸，有的帮忙擦桌子，有的哄劝着父亲掏出裤兜里热气腾腾的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