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乌鸦兵射鸡强征粮，鹿黑娃纵火烧粮台
一队扛着黑不溜秋长枪，黑鞋黑裤黑褂黑制帽，小腿上打着白色裹缠布的白腿乌鸦兵在杨排长的带领下奉镇嵩军刘军长军令，驻进了田福贤总乡约的白鹿仓，并领兵在仓里各村征粮。
面对杨排长声色俱厉的威胁，白嘉轩丝毫不惧。在田福贤和鹿子霖多次劝说下，才敲锣召集了白鹿村的男女老幼到祠堂外的大场上。杨排长开讲了征粮的新规矩，不论水地旱地、不按等级摊派，一律一亩一斗。说罢就让村民观赏射击表演。捉来的二三十只公鸡母鸡倒吊在槐树树杈上，三十来个士兵一字排开，接连响起爆豆似的密集的枪声过后，树下腾起红色的血雨肉雹，扬起漫空五彩缤纷的鸡毛。没有死下的鸡嘎嘎嘎垂死哀鸣，鲜血从鸡的硬喙上滴流下来，曲曲拐拐在地上漫流，几十条蚯蚓似的血流汇集组合，槐树下变成了血红的土地，散发出强烈的热血的腥气。祠堂门外的场地上鸦雀无声，女人们大都低垂着头，男人们木雕似的瞪着眼黑着脸，孩子们压抑着啜泣十分刺耳。表演完毕后，杨排长宣布开征粮食，三天内交齐。
这种别开生面的的征粮仪式和射击表演，从白鹿村开始，逐村进行。从各个村通向白鹿镇的官道小路上，牛拉的硬木轮车和独轮手推车全都载着装满粮食的口袋壅塞了道路，各个村子送粮的人在白鹿镇汇集。那个清朝有名的诗文皇帝赈济灾民的早已空空的义仓又空前富裕起来，瓦顶的大仓房里倒满了黄橙橙的麦子，院子里临时用油布铺垫在地上也倒满了麦子，门外还拥着忘不见尾的交粮的大车小车。
黑娃也加入了交粮的行列，从鹿子霖手里拿回写着“鹿兆谦一斗”并盖着白鹿仓印章的纸条交给小娥，嘱咐她就在反锁着的窑洞里呆着别出门，他担心姿色出众的小娥成为那些无异于四条腿畜生的乌鸦兵的糟践。自从被父亲鹿三撵出门后，黑娃就简单地改造了这孔破窑和小娥一起安了家，靠着整个一个漫长的春闲时月早出晚归打土坯和割麦子，黑娃已经积攒下一笔数目可观的铜子和麻钱，并抓住机会置买下九分六厘人字号缓坡地，在窑门外垒起了猪圈，窑洞的崖根下掏挖了一个鸡窝。黑娃在自己不易察觉中已经成熟了，双臂粗壮如椽，眼里透出沉静的豪狠气色。性欲极强的他几乎每晚都不空下，弄得小娥快乐得大声呻唤着，和他一同走向那个销魂的巅峰，然后偎贴着进入梦境。
一天村子里跑来一个小学生，说鹿校长叫他去。黑娃觉得一个堂堂的校长与一个扛活的苦工有啥话好讲，因此平时偶尔撞见也就是招呼一声便匆匆走掉了，这次见到兆鹏更是不痛不痒，拘拘束束。黑娃的态度惹恼了兆鹏，他故意用话激怒黑娃，要的就是他那听不顺耳的话脖子一拧眼一瞪，拔脚转身就走的这号倔斗脾气。兆鹏见到了自已从前认识的黑娃，说他对黑娃冲破封建枷锁，顶住宗族族法的压迫,实现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行为由衷地钦佩。虽然黑娃还不大听得懂兆鹏那慷慨激昂的一大段说词，但还是被兆鹏的真诚感动了。接着兆鹏就直率地向黑娃说出了自己准备烧掉白鹿仓粮台的主意，因为镇嵩军是一群阻挡北伐军北上的反革命军阀，是一帮兵匪不分的乌合之众。他们要让白鹿原上被镇嵩军射鸡征粮的种种倒行逆施祸害不浅的老少爷们看一场冲天大火。黑娃被鼓舞起来了，烧他狗日的。正在这时，套间中走出韩裁缝。“放火烧粮台，我也搭一手”。三人在煤油灯下密谋了一番。果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场冲天大火使村庄骤然骚动起来，火焰像瞬息万变的群山，时而千仞齐发，时而独峰突起；火焰像威严的森林，时而呼啸怒吼，时而缠绵呢喃；火焰像恣意狂舞着万千猕猴、万千精灵。被烧着的麦粒弹蹦起来，在空中又烧着了，像新年时节夜晚燃放的烟火。大火烧到天亮，耀丽的光焰使东原上冒起的太阳失去了魅力。
人们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送进白鹿仓里的麦子顷刻间变成了壮丽的火焰，随后又议论着贴在白鹿镇最显眼的第一保障所的四方砖砌门柱上的标语“放火烧粮者白狼“。曾经颐指气使的杨排长此时满脸灰乌，两眼又红又粘。他命令士兵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接着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作为族长的白嘉轩和白孝文等众人一起被士兵用枪顶着，去留下手迹以备核对笔记，可三个纵火的“白狼”一个也没有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整个村庄和田野里弥漫着馍馍被烤焦的香味。一场骤来的暴雨浇灭了余火，洗刷了屋瓦上树叶和秋苗嫩叶上的灰粉。
大约半月后，由于玩忽职守失了军粮被团长打了二十军棍致成骨伤的杨排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白鹿仓重新征粮，并公开枪毙了所谓的“白狼“，几天后一个可怕的传言不胫而走，那三个被打死的”白狼“其实是三个要饭的。
读者朋友们，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修县志朱生行义举， 闹革命儿女再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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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书的人物、情节均源于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版权归陈先生所有。笔者的缩写仅是出于热爱，本书也仅用于粉丝之间的交流学习，不涉及任何商业用途。
2. 本书的回目，归笔者版权所有，如有借鉴，请联系作者：远洋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