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颗彩虹糖,什么颜色?

2016-08-28  本文已影响0人  三表姐

(一)

时钟指向十四点方向,不回头看,她也能猜到,秒针走过的每一步,她都算过。

她猫着腰,轻轻提起那双头天晚上擦好的高跟鞋,一双黑色七厘米。

她没有回头。小豆豆已经午睡,大豆正专注于手上的平板电脑,不会注意到她的离开,他玩的是一款最新网游,每天午饭后被批准可以玩半小时。两个孩子的外婆正在阳台浇着花,散射一地的阳光打蔫了她手里的绿叶,老人眯着眼,鱼尾纹趁机爬了上来。

算了,她心想,不找招呼了,这就出门。

高跟鞋,因为不常穿的缘故,总是和她拧着来,她抬右脚向前,左脚便处在命悬一线的尴尬境地,摇摇欲坠;待到右脚着地,左脚又迟迟不愿离地,好像踩了一地恶心的口香糖,纠缠不清。她越想走稳,走快,就越有倾覆的危险。无奈之下,她招手叫了辆车,快速的钻进车里,刚坐稳,痛苦的脚趾头就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溜出了那双倒霉的七厘米。

“去哪儿?”带黑色墨镜的司机问道。

她低头揉着脚,“时尚街”,她非常肯定地说。

春节,她在时尚街一家“爱美达人”办了卡,店名虽然俗气了点,但这里专门为女人提供各种美的服务,化妆、美发、修指甲等等,而她基本没怎么来过。

她叫了一个化妆服务,前台正在吃中饭,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的抬起一根手指,朝南面墙角摆了摆,喊了声“文文”,于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皮肤黑黑的矮个子姑娘请她到那边坐。

“要淡妆,最好不太明显。”她小声说道。

她坐在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前,从中可以看到店里的一切:各式各样的化妆瓶被零散摆放在镜前的长桌上,有些看上去崭新如初,好似二八少女般清新可人;有的咧却破败不堪,比如黑乎乎的粉饼扑,大概自己也搞不清造访过多少女人的脸颊;还有几支断了头的眉笔,俨然一个个得了斑秃的老妇,被弃之一旁,无声无息。

这横尸一地的老老少少,使得本来就不大的店面愈加拥挤。

一眼扫过,她发现店里算上她一共三个客人。左首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长发被挑染成了浅黄色,发梢褪色厉害,泛出灰白,也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药水质量而导致的。

女孩心情不错,不厌其烦的用修长的手指拨弄自己额前的刘海,分开,梳拢,再分开。

女孩脸上涂着厚实的粉底,看不到丁点血色,眼线又非常浓重,好似一马平川上突遇深陷的裂谷,让人猝不及防,然而游离无神的目光早已标注了深浅,毫无悬念。

本应是个清秀的姑娘啊,她心里暗暗惋惜。可女人为什么要花钱来伪装自己,她又为什么呢。

她把脸转向另一边,一个客人正在做指甲,这是一个嗓门亮堂的东北女人,显然非常健谈,健康的小麦肤色,一口白牙格外醒目,叫人印象深刻。尽管东北女人滔滔不绝的讲着,可坐在对面的美甲师却始终面无表情,只管低头干活,身体前倾的角度许久都没变过,有一刻真使人怀疑这人是否睡着了。没有回应,也丝毫不影响东北女人的心情,她仍旧喋喋不休,并且嗓门越来越高,从近期黄金的价格,一路说到泰国人妖。

有一瞬间,坐着墙角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头脑进入了一种迷离、分崩的状态,思维之弦被人一根根扯断,意识逐渐麻木起来。当然,这不是全部,偶尔她还是会被刀挫指甲发出的“吱吱”声惊扰到,那是一种单调、沉闷的节奏,不急不躁,自顾自弹,却让听者心烦意乱。

她闭上眼睛,想要逃离这噪音,有一刻确实好受点,然而一睁开眼,她就不得不从镜子里看到那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一时像黑洞深不可测,一时又像两片血染的云霞,飘忽不定。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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