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灯火阑珊处

老万

2020-02-25  本文已影响0人  云淡风轻之蓝

老万是我同学,他不姓万,“万”是他名字里最中间的那个字。好像从高中的时候大家就叫他老万。哇!这一叫就是二十多年啊!

我们在上学的时候,一个班里六十几个同学,表面看,都挺好的,其实,私下里,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现在努力回想一下,老万他们最开始的小圈子里没有我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高三在外面租民房住的时候,老万是和小侯,小姜他们三个一起住的。而我,是和另三外个同学一起住的。

我这么说,也有点狭隘。虽然我和同住的三个同学也好,但是,我其实是更喜欢和老万他们三个一起玩儿的。

那时候,关系好的同学无非是一起吃饭。分享各自从家里带回来的吃食。

要说我和老万友谊的加深好像是从玩羽毛球开始的。

那时候,在校园里,能玩的也不多,踢足球我们都喜欢,可是就那么一个足球场,全校几十个班级都想去踢,能轮到的机会也不多。且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去抢一个足球,很多时候可能课间十分钟,一脚球都没挨着,就得往教室跑了。

记得很清,那时候,我就和老万去操场边儿打羽毛球。我想,球拍和球一定是老万从家里带来的!我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闲钱买球拍呢?当时,那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奢饰品。

我和老万打羽毛球的技术进步很快,后来我们几乎不用移动脚步,定在原地给对方喂好球,就会一直打到上课铃响。这或许是一种很好的默契吧!

而老万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是他的好性格。他好像不是正宗的东北人,骨子里没有爆脾气似的,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儿。甚至大声吼都不会。

我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女扮男装的人。以至于多年以后的一次酒桌上我说过:  老万要是女生,我就娶了他!他也不反对,就默不声的喝酒。

在高二的那个春天,老万有一次回家带来一件长款风衣,浅白色的,大翻领,两排黑纽扣,腰间一条宽系带儿,后屁股上是条大开气儿。嚯嚯,那是真带样儿!

不过,老万穿的时候,我看不出那种玉树临风的飒爽气。不是说他五官不端正,也不是说他不帅,就是他那鸟悄儿走路的样子,有些女气儿。

于是,我就说,这衣服让你穿不出男人味儿,给我穿!

他也不挣,好像从家里拿来就是给我穿的一样。

我穿上那风衣,忽然觉得自己是个骑士了!走路也越发有力和快速。我追求那种风衣下摆有飘起来的感觉,似乎有投身沙场的况味。

是的,那件风衣我一直穿到毕业。现在回头想想有点不要脸的感觉。不过,那时候,就这件风衣,给了有点自卑的我一些虚荣的满足。

有一次,好像是什么节日,学校放几天假。忘了是谁的提议,说去老万家。于是,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借了市里同学的自行车骑行去了老万家。

他家在离县城最近的一个镇子。一遛好几间大瓦房,宽阔的菜园和铺了红砖的庭院。让人觉得殷实又低调。

他爸妈都是极好的人,热情而温暖,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高兴和亲切。让我们不觉得一点生疏。

记得那一晚,老万妈妈给我们准备一大桌好菜,还给我们包了饺子。

在东北,接待客人的最高规格就是包饺子。我们看到老万妈妈一个人忙碌也过意不去,就过去帮忙。说实话,我自己在家都没包过饺子,这是第一次上手,依葫芦画瓢,老万妈妈给了我们很多的耐心指导。

老万他们哥四个,他是老二,大哥那时候好像工作了,在另一个乡里做文员。他最小的弟弟好像还上小学三年级,白白净净的很可爱。

后来吃饭的时候,老万爸爸回来了,我们在饭桌上被他爸爸第一次劝酒。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白酒,印象很深!

老万爸爸给我们讲了一些他的故事,我们才知道原来他爸爸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据说六六年,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突然爆发了那场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他爸爸学习很好,本来是奔着北大去的,且不出意外的话,一定能考上。结果,那一年停考了。我们都唏嘘不已,为他感到遗憾。但是,老万爸爸很豁达,他说: 人生有很多变数,努力做好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他爸爸参加了工作,从代课老师提拔到镇长,一直负责文教卫生系统的工作。据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领导,做了很多好事,直到退休。

他爸爸告诉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要用知识改变命运……似乎还给我们举了很多事例,我都忘记了。那次,是我第一次被当做大人一样看待喝酒的缘故,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不久就晕晕乎乎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很感激老万爸妈对我们的招待,多年以后,我们在酒桌上不只一次重提旧事,大家都记得老万爸爸劝我们喝酒的事儿。

好像从此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老万一家人,等高考前离校的那半个月,我就是在老万家度过的。我忘了在他家是怎么复习的了,我只记得他家的伙食很好,每顿饭都吃的极其香甜。

后来,高考那三天,我和老万分到一个考场。每天午饭都是老万爸爸带我俩去饭店吃,还给我们买西瓜降暑。或许,都忘了说感谢的话吧?因为,那时候,俨然把老万当成了哥们。

最让我和老万有共同经历的事儿,是高考之后的那个长长的假期。他去我家玩了两天之后,我们俩骑一辆自行车,一个乡镇一个村屯的走,几乎把县城东面的同学家拜访一个遍。当然,我俩没去女同学家,那时候,同学关系还很保守,男女生几乎不说话。我们不好意思去女同学家。在男同学家有时候还住一两天的也有,下河游泳的也有,吃一顿就走的也有,反正随心所欲呗!对!主要是随我的心意,老万也没什么意见。

我们俩一路上不是他骑车带着我,就是我带着他,他似乎胆小,坐后货架子上的时候,总会搂住我的腰,怕我故意左右瞎晃悠会把他甩掉的样子。我就哈哈大笑,他也不恼。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俩在乡间的小路上。那感觉怎么说呢?反正我没有亲兄弟,我想,亲兄弟也不过就是这样很贴心的样子吧!

后来,他考的比我好很多,上了一个重点大学,学机械专业。我们好像还通过信,不过真的忘了写些什么。

等他毕业分配以后,我们就失去联系了。或许是因为通讯不发达,或许是真的都在为不确定的前程忙碌,总之,一下子就被新的外部环境把我们淹没了。

一直到分开差不多八九年以后。我们才又见面。

那时候,我和前面提到的小侯,小陈等同学已经在省城落下脚,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我学临床,在一家医院做了牙医。小侯和小陈辞职后合办了一家电脑培训学校。在九几年,电脑还不普及,初级班教打字和排版就能收到学员。高级班教什么编程和制图就能收好几千学费了。

我对电脑不感兴趣,但是,我对QQ聊天和单机游戏感兴趣,下班之后就去他们那免费上网,那要比去网吧合算得多。

就是在那儿,有一天突然看到了老万,我还很震惊。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听他说: 毕业后,被分配到山西的一个国有煤矿里。那个煤矿不是很大,他是分到那儿的第一个大学生。

矿长说,你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你个大学生,金贵着呢!不能让你下井掏煤吧?在井上,也没事可干啊!给你一个办公室,一桌一椅一份报纸,养着你吧!

老万说,我弄了点廉价茶叶,一坐就是一天!把报纸中缝的广告都看全了!

他接着说,我这一坐就是四年多,别人都涨工资了,我四百块钱,一分不涨。

小陈就笑了: 你啥也不干,咋好意思要涨工资呢?

是啊!所以,我不想再回去了!老万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

那好吧!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留在我们电脑培训学校教初级班吧。小侯这么说,也不用和小陈商量了。都在座听着清楚呢!或许,这也是老万来的目的吧?

其实,这也是我高兴看到的。那时候,我们同班同学留在省城的不少,我喜欢热闹,喜欢经常聚在一起喝酒的感觉。渐渐的十几个男生陆续有了联系。我们总会找个周末聚一下。

理所当然,小侯和小陈在人民广场附近租住的两室一厅成了我们的聚集地。我虽然可以住单位的宿舍,但是,哪里有和同学在一起玩儿更舒服呢?

所以,每天下班之后,我就骑自行车到小侯的电脑培训学校去。他们上晚课,我就在那儿靠边儿找个电脑带上耳机玩儿游戏。

他们到八点的晚课结束后,我们相约一起回小侯他们的宿舍。那里还住着在设计院上班的小孟,在证券公司上班的小刘,在培训学校教课的小陈的大学同学小潘,加上来这玩不在这住的其他同学,每天都热闹的像个小集市。

你想想,我们一群没成家的大小伙子,聚一起能有啥事儿?赌牌啊!但是,我们玩是玩,赢钱的可不往口袋里装,都拿出来买菜。

所以,通常的情景是几个人在玩牌,老万和小孟在厨房做菜。

我们也不知道他俩是咋学会做菜的,反正我们几个是不会。老万做的排骨尤其好吃,炒青菜也入味儿。

记得有一天,老万买了只大公鸡在厨房里用一个破菜刀噹噹咣咣的剁个山响,楼下的阿姨实在忍不住了,上来敲门吼到:  你们一群农民工在屋里劈木头板子干嘛?

老万也不解释,连说对不起!

这事儿,让我们当笑话说了好多年。

每每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总忘了感谢老万的辛劳,好像就应该他做菜一样。而借口就是:  老万的厨艺就是好!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我们才发现老万的酒量是最好的!

其实,除了小陈不胜酒力以外,我和小侯都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社会经历已经把酒锻炼的不错了。可是一喝起来才发现。我这一斤左右的白酒量在老万那还真不是对手。

后来我不服气的说,宁可再干五瓶啤酒也要把老万拼倒!

老万慢条斯理的说,算了吧,我不想伤害你!

我说:那你给我交个底,你能喝多少?

老万说,在山西的时候,和他两个同事,三个人喝了八瓶白酒加四箱啤酒!

我不用伸出手指头,也能算出他喝了多少酒。好吧!我服!

从此以后,有老万在场的酒桌上,我就不嘚瑟了!不但我服,我们班大的聚会搞过几次,都对老万的酒量表示服!大伙儿尊他为我们班的酒神!  喝酒的时候,总窃窃的问:老万,这酒怎么喝?

老万也不骄傲,也不强迫谁,总是乐呵呵的说,大家随意!

关于老万和酒的故事以后还有,我先按照时间顺序继续往下写。

再过一两年,我们这群男生堆里就不纯洁了,哈哈,我说的是有人有女朋友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回小侯宿舍的时候,发现有个漂亮的女孩儿在帮厨,原来是小刘的女友。大家那叫一个羡慕加嫉妒。似乎,小刘女友一下子就把我们这群傻小子给刺激了一样。很快,我们都陆续交起了女朋友,天天晚上聚会打牌喝酒,俩男生挤一张床的日子变少了。

有一天,小陈把我拉到一个角落,小声说:  我求你一件事,你提醒一下老万,让他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身份,毕竟我们的培训学校,学院是管我们叫老师的!

我问: 怎么了?要这样的语气?

小陈说: 老万啊,给学员上课的时候,那个手啊,总不老实,不是摸摸女生的头,就是扯扯女生的辫子。已经有好几次投诉到小侯和我这里来了。可是,我们一起共事,怎么说他?你毕竟不在我们学校,你侧面给他透透风,别破坏风气啊!

我是当时答应小陈的,可是,后来我也没和老万说,因为,第一,我没亲眼所见。第二,我也说不出口。

过了两个月,小陈质问我: 你是不是没和老万说他撩扯女学员的事儿?

我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陈板着脸说: 你看看,让你警告他吧,你不说,现在摊大事儿了:老万和一个叫小晶的学员谈上恋爱了。在学校里也不避人,腻腻歪歪,亲亲我我的,多影响学校形象。

我还是很吃惊的,那时候,我也谈着恋爱,可是女孩儿的爸爸不是很同意,我们像老鼠一样谈的偷偷摸摸,小心谨慎。哪里会想到老万那样一个安静的人,谈个恋爱会那么有热烈!

没过几天,小侯也来找我说:  作为老万的好朋友,我们有必要让他迷途知返,你想想,老万一个重点本科的大学生,那个叫小晶的女孩儿初中都没读完,家是农村的不说,来市里做饭店服务员都干不好,是让老板开除的,才来我们这儿学打字的。他俩的差距有点大吧,以后能有共同语言吗?现在老万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们做朋友的,不能不管吧?

我瞪大眼珠子说:  得管!

小侯说,劝是不管用的,我们得想个办法。

后来,我们探究出一个方案: 在城西新开了一家电脑培训分校,把老万秘密调过去,然后,看住,白天教课,晚上不让他回人民广场住,就在城西的分校住。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想联系个人,除了打听没什么好办法。

于是,白天小侯和小陈故意不去城西的分校,把老万的课程安排的满满的,并且交代其他的老师,不能给老万代课。晚上,就安排我去陪老万在那里住。

哎!要说我也挺够朋友的!天天下班之后,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城西。然后请老万吃晚饭。

我们把那一片儿的小饭店吃了个遍。其中一家比较符合口味的小饭店,拿过来菜牌,从头到尾挨个吃下去……主要的项目是喝酒,每晚必喝,一瓶普通一斤装的白酒也不贵,我一杯,大概二两,剩下的老万一个人干了。

我这人急脾气,喝酒也不会慢拉。往往几口吞了四两米饭,然后两口干了一杯白酒。之后,坐在老万对面看他细嚼慢咽,间或抿那么一口儿。

其实,老万喝酒那才叫享受。他会品,和我说着香型和口感。而我喝酒,那纯是鲸吞,哪里有雅士的风采呢?这可能是性格使然,我和老万交往这么多年,他在酒上的功夫,我真心学不来的!

我俩喝完酒,会沿着那条东风大街走很远,有时候快到郊区了再折返。我们漫无目的的聊着,但是,我就是不提小晶的事,也不提回人民广场炖排骨的事儿。可能,老万心里也知道小侯为什么这么安排吧?聪明人,有些话,不说出来更好!

有一天晚饭后,在一个等红灯的路口,老万突然问我: 你高中的时候和我说过,你想当服装设计师,还是女装设计师,是不是那时候你就对女人感兴趣了?

我惊骇,扭头问: 这么久的事儿你还记得?我早忘了!

老万认真的说:  你不会忘,你除了有对设计艺术的敏感之外,一定有着对女人的迷恋!

我大笑:  你可太能扯蛋了,我和你说实话,二十四岁以前,我连女孩儿的手都没碰过,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诗歌和小说,哪里有女人的影子呢!

老万就喏喏不语,好像他了解的我不是这个样子一样。

他追问: 你有时候给漂亮女孩儿看牙的时候,没有胡思乱想吗?

我又笑:  漂亮女孩儿有几个掉牙的?找我的十有八九是老太太,你要啊?

他就不说话,转身往回走。

当然,他也不生气,他更不会吐一个脏字出来。这脾气,我是服!

那晚,我们和往常一样在两排电脑中间的过道上铺一大块塑料布,然后从纸壳箱里掏出被褥。正准备睡的时候,电话铃响。

我听老万接听的声音越来越小,回答的句子越来越简洁,后来好像没说完就被他挂断了!

我问: 谁的?咋了?

他开始是犹豫的,不想说实话,看我逼的紧,就说:  山西的一个女孩儿。

我来了兴趣,从地上跳起,呵斥到: 从实招来!

他躲不过,支吾着说: 那女孩想和我结婚,可是我不想和她结,就跑回东北了,我现在的人事档案和所有工作关系都丢在山西呢!

啊?你把那姑娘肚子搞大了吧?我问。

老万好像有点委屈:  我也不知道啊?不能吧?你听到什么了吗?

我听到个屁!我是猜的!

这事儿,我也不能再追问下去,我问,你在山西的家当呢?

老万说: 我有啥啊?那点破行李和随身物件,都在那女孩儿家呢!

哎!说他啥好呢!

我坐他对面,盯了有五分钟,然后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擂一拳。

他没停顿一秒,回我肩膀一拳。

我再给他一拳。

他立刻回我一拳。

我们就这样没有躲避,没有惜力的一拳接一拳的砸向对方。眼里没有仇恨,最多是一份怨恨和一份宣泄吧!

开始接受一拳又一拳是疼的,是要忍的,慢慢的就麻木了,就不疼了,会发现那个位置是红肿的,是有血丝的。

后来,我俩都累了,打出去的拳没什么力量了。相视一笑,同声说:睡觉。

多年以后,我想想:或许,这就是兄弟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我想象里,虽然我和小侯把老万和小晶这对恋人别黄的事做的有点不地道,可是,我们真心是对朋友也好,同学也好,是负责的!

民间流传一句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能是因果报应吧,我和小侯在不久以后双双失恋了!

失恋对我打击挺大的。我有一次在酒桌上和小侯说起过这事儿。他不无悲壮的说: 被扯了!给老万调城西根本就没起什么作用。他们根本就没分开!

我还有点不信。可是,第二年的春天,我和新女友闪婚的时候,老万居然带着小晶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小侯和小陈那两位同谋是咋想的,反正我是有点尴尬。记得给小晶点烟的时候,我没敢和她对视,我怕她生气,可是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窥,好像小晶并没有生气,她比我们都小好几岁,我想:  她是个有气度的女孩子!

至今,在我家的老相册里,还有我们的合影,小晶黄色的小西装还那么艳丽,当然,她的笑容也很灿烂。

我那时候还想,幸好老万和小晶又联系上了,不然,或许就真的错过了一个好女孩儿。

可是,很多时候,生活中的故事,要比你预想的还要复杂和诡异,那就是超出你的想象!

好像是在我结婚的第二年那个夏天。小侯打电话通知我两周以后的那个周末他要结婚了。要我早点过去帮助他接待一下老家来的亲属。

我当然乐意为他做点什么。就说:好吧,再给你找几个人提前去酒店那边帮忙分发酒水和糖果。

下午,我给老万打电话,说实话,我也新婚不久,和他们聚会也不频繁了。我刚说大下周去给小侯的婚礼帮忙,老万就笑嘻嘻的说:  先别着急小侯的事儿。这周末,帮我把婚礼的事儿给忙活儿完了?

什么?你这周末结婚?扯什么蛋?你添乱啊?那个小晶到结婚年龄了吗?——我本想再刻薄的说他几句,可是他也不反驳我,就算了。

老万就认真起来,说:  真没闹,这周末我真结婚,不过新娘不是小晶。具体的以后再和你解释,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你别问了,我一会儿发你个地址,你来捧个场儿。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就挂断了!

我蒙登了好一会儿。按说他要结婚,应该早和我说啊?怎么会突然要结婚呢?而且不是和小晶结婚,难道还有别人?就我和他的关系,居然不知道?或许他和我开玩笑的吧?不过,那小子一向不会开玩笑啊?

我立刻给小陈打电话过去,直接问:老万这周末结婚是真的吗?

小陈连犹豫都没有,就回我说:  是啊!看来,这段时间你没来我们学校,好多事你还真不知道!

怎么回事?给我讲讲!我急问。

小陈倒是笑了,他说:哎呀!老万啊!我是拿他没办法啊!事情是这样的——老万不是和小晶处对象吗?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于是就去见双方的家长,可是,四个老人,没一个同意的,都觉得他们差距太大。尤其老万他爸,说要是他俩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而女孩儿的妈妈也一样激烈反对,说找算命的看了,说他们八字不合,实际是嫌老万年龄大,还没有经济能力在省城买房。后来把小晶哄骗到南方打工去了。 老万也挺闹心的,不知道怎么就把我们培训学校的另一个女老师给睡了,这不,人家怀孕两个月了,不结婚不行啊!

啊!还有这事! 我实在不能理解老万那么蔫了吧唧的一个人,会干出这么不妥帖的事!

是啊!小陈也叹息。随后说:我前段时间劝过他,说你别在学校里撩妹,要是忍不住,你去洗浴中心,我给你拿钱!可是,他就是不听,这不,热火上身了?我看就那女老师,他是摆不平的!

好了!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具体细节我们也不知道,或许那女老师也很喜欢老万呢!现在说别的也没用,看看能做什么,都帮忙吧!我这样说的时候,可能不仅仅是给小陈听的,更是给我自己一个安慰吧!

其实,老万的婚礼真没用我们操心,他们两口子把所有的事儿都搞定了。

我们一桌同学坐在那喝喜酒的时候,不总在一起玩儿的另外几个同学还认为他们很般配。说,他俩都是重点本科毕业,会有好多共同的话题吧!

而我和小陈以及小侯一直在用眼神交流着,和我一样,他们可能也在拿新娘和小晶在做着比较吧?除了学历高点,她的长相,身材,或者性格可能都不及小晶吧?可是,有些东西,哪里能追求到完美呢?

那天,好像我和小侯都没怎么喝酒,只是象征性的应付下那个场合,心里可能也不是很愉快。因为我们看到老万的脸上,不是那么真正的快乐!而我们嘴里说的“新婚快乐!”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有些不和谐会来的那么快。就在一周后,参加完小侯的婚礼,送走了诸多亲友,处理完琐事,小侯说,帮我把租来的婚纱,剩余的酒水饮料送回新房吧。

我就和小陈去整理,然后找到老万开玩笑的说,走,我们一起去小侯家再闹一会儿,不然婆家人太少了。

老万当然愿意跟我们走,他就像个小弟弟,从来都乐于跟我们一起玩儿。

我和小陈抬一箱白酒下楼的时候,看到老万在酒店前的停车场等我们,我喊: 走啊,闹洞房去了!

老万低着头,小碎步迎过来,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说: 我不能和你俩一起去了!我得回家,你看她在那儿等着我呢!

顺着老万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老万媳妇就在不远处推个自行车在慢走,显然在等老万。

我不解的问:大周日的, 回家干屁去?

老万说,你别问了,我真得回家!

我有点怒了,冲他喊: 不行!今天你必须和我走!

老万为难的开始挠头。脸上有些悲戚。

小陈是比我冷静很多的人。他说,算了,让老万回去吧。可能家里真有事儿呢!

我哼一声不说话。老万就转身快走几步追上他媳妇,两人骑一辆自行车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我和老万骑自行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情景。

后来,小侯问我:老万为啥没和你俩一起来的时候。我一摆手,表示不愿意回答。他就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说实话,这事儿已经让我有点不痛快了!我觉得和老万的同学情谊被动摇了!我回家和我媳妇说起这事儿,本来以为会安慰我一句,没想到她啐我一口说:  你个臭不要脸的,不知道哪头儿轻重啊!有媳妇在,老万会听你的!

哎!我一下子受到打击一样,我以为像桃园三结义样的男人情谊会大过夫妻之情呢!看来,我错了。

而让我更尴尬的还在后头儿!

就在那么两三年间,我们各种的小家都迎来了新宝宝。

这当然是我们婚后的又一大事。一定要庆祝一番。所以,以随份子的名义我们同学间就要攒好多的酒局子。

可是,几乎每次喝酒到正酣的时候,老万总会接到他老婆的电话,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看到老万那唯唯诺诺的样儿,小心谨慎的说着:嗯,少喝,知道,一会儿就回去……讲真,我心里就会不舒服。

有个周末,小侯打电话说,他老婆出差好几天了,呆的寂寞了,约我们仨喝酒。

好吧,我说不要再叫别人了,就咱四个好好喝一顿。

那天,我们还真喝的挺痛快的,我记得吃的是火锅。就连平时“一杯倒”的小陈也喝得满脸通红。

然后,看时间还早,我们就说玩会儿牌吧!好几年不在一起玩纸牌了!

我们就玩儿“红十”。那是我们都喜欢的游戏,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偶尔玩儿过,输赢是五毛钱一碗的馄钝。后来,在人民广场那玩儿,输赢是买水果,排骨和啤酒。

现在酒足饭饱,我们就说,玩儿点真格的,两块钱一个豆儿,一把一透,真金白银了!

好吧!赌场无父子,别说同学!动真!借着酒劲儿,大家的斗志都上来了!

其实,两块钱一个豆儿的“红十”还是很小的赌注的。最大的赢家一把“亮十”的好牌也就赢三十六块。而且这样的机会几乎很难遇到。正常情况平局或两块、四块的时候居多。

在我们,玩纸牌这东西,无非就是个娱乐,大家一起回忆着我们共度的时光,一边讲着肤浅但是可乐的笑话。我甚至在很多时候,因为一个段子笑的肚子疼而出错了牌,所以,没多久,我就往外直掏钱了。

小陈也和我一样,讲故事的精力往往大于看手里的牌。很快,老万的桌边就赢了一堆的零钱。

突然,老万的电话响。他接听说,喝完了,在玩牌。

离的近,能明显听到他老婆的命令: 孩子哭,你回来抱一会儿!

老万应着,说玩完这几把就回去。

可是,玩牌儿这东西有瘾啊!尤其有了钱的刺激。哪里还记得回去的话。

一个多小时,老万老婆又来电话。应付了几句,接着玩儿。

没过半个小时,又来电话。老万直接问: 孩子还哭啊?

他老婆说,孩子不哭了,就是让你别玩儿了,没看天黑了吗?

这是什么理由?老万家就在隔一条马路的另一个小区,走着十分钟都能进屋了!天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走野外!

老万也有点不高兴,按了手机接着玩儿。或许是他也受了情绪的影响,脸上没有那么多笑容了。就我傻呵呵不在意那些,还讲着烂俗的笑料。

后来,小侯的电话响。他“喂”了一声,就走到阳台那边小声点说话去了!

回来后,小侯收拾一下纸牌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散局子,一会儿,我要出去办点事儿。

我和小陈都意犹未尽。我俩都说,我们正输着钱呢!能不能让人捞捞烧啊?

小侯朝我挤眼,示意着什么。从他那拙劣的演技里我就知道刚才的电话有问题。

他把自己身前的一堆零钱也一并推给老万,说都拿走!

老万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了。我估计有二百多块。

我和小陈找个上卫生间的理由磨蹭着没走。老万下楼后,我问小侯: 刚才谁的电话?

小侯咧一下嘴说: 老万媳妇的电话,她和我说,家里仅有的一百块钱让老万带走了,要是输了,他们下半个月花啥?

哎!听听这是什么话!他家里啥状况小侯不是最清楚?往远了说,是老同学,往近了说,是他们两口子的老板。一个月,他们俩口子开多少钱,能至于说家里就剩一百块的话吗?就是真的,也不能说啊!明显的在阻止我们的娱乐吗!

我回家又和我媳妇说起这事,我媳妇说:老万爱人做的对啊!不然老公赌博不管教,是有正事儿的老婆啊?

我呸!我们几个玩儿“红十”,算个屁赌博?那你为啥不打电话让我回家?

我媳妇笑呵呵的说:你激动啥?我以为你们一直在喝酒,不知道你们玩牌啊!不然,我也不惯着你那坏毛病!

看来,女人什么时候都偏向女人!

可我想:能不能编一个让人舒服的理由啊?我越想越气愤,好像自己的兄弟被人抢走了一样。

后来,更让我气愤的还有…… 快到年底的时候,有一天小潘带着他爱人去找我看牙,之后,说: 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有点想大家了,今天借机会攒个酒局子。

小潘,是小陈的大学同学,当年和小侯他们一起办培训学校的股东之一,是个典型的东北汉子。我喜欢他的性格,说话办事儿刀砍萝卜一样嘎嘣脆。我也喜欢和他一起喝酒,不墨迹,举杯就干,特豪爽也特过瘾。

他提议要喝,我自然高兴。打电话定了个包间,就按他的意思找同学过来喝酒。用小潘的话说: 虽然我是陈的大学同学,可是你们班的高中同学我认识一半。这话,不是很夸张。

晚上,同学们陆续到了。因为那天有雪,我点了一桌子烧烤。

老万是最后来的,我没想到他媳妇抱着还吃奶的孩子也来了。

按照我们往常不成文的喝酒惯例,出来单纯喝酒是不带家属的。那样我们都放不开,说话会有所顾忌,带点色彩的段子也不好意思讲,很是影响喝酒的效果。

但是,人都来了,还能说什么呢?

让服务员要来一方婴儿座椅,把孩子放好,也不影响吃喝。

那天正好还有小潘的媳妇也在,她俩也早就熟识,挨着坐喝饮料吃烤串,倒让我们也还不觉得会怕照顾不周。

我们往桌上一坐,都是多年的酒友了,还有啥好客气的,该吃吃该喝喝好了。

那天大概有十来个人,喝到中途的时候,我发现带去的四瓶白酒明显不够喝。我张罗着上啤酒,就把我杯里的半杯白酒倒给了邻座的老万,我知道他喜欢喝白酒,不像我没有挑剔,喝什么都行。

就这么一个举动,在我看来平常到跟喝杯水一样自然的事儿,在对面坐的老万媳妇眼里却是个大错。

她丢掉撸了一半的肉串,气呼呼的站起来,指着老万说:你喝什么喝,你没喝过酒吗?被欺负了也不放个屁,赶紧跟我回家!

一桌子人全愣住了!

没有看到我给老万倒酒的人更傻了!嘛啊?哪来的火气?

然后,问了真相,一顿好言相劝,都说: 老万那酒量,在乎那点酒吗?赵儿给老万匀点酒,也不是在欺负他,是怕他白酒不够,又不喜欢喝啤的,这样,你别生气,我们罚赵儿三杯啤酒行不行?

不行!我不能看着他被欺负!老万的媳妇很坚持!

小潘站起来,一抱拳: 嫂子,我代表赵儿给你陪不是,行不?我也连带受罚三杯。

然后,小侯,小陈,他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说类似为我开脱的话。

可是老万媳妇根本谁的面子都不给,扭身把孩子抱起来,质问老万:你现在是和我走,还是留这儿灌酒,你几辈子没见过酒了?嗯?

老万扭头看我,我瞄了一眼,看到他眼里好像有眼泪又好像有泛红的血丝。

我赶紧低头,我没勇气和他对视,说实话,我的愤怒要不是有理智压着,我能跳桌子上给她两嘴巴。

从老万起身离开到大家扫兴的草草收杯散伙儿,我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也过来安慰我说: 不是你的错,那娘们不开事儿。

我只是无奈的笑笑。其实,我都想哭,我心想:  老万啊!你眼啥眼光啊?你找的那是媳妇吗?分明是个爷啊!

再后来,我不太主动找老万喝酒了,心里好像有阴影。不过,他们的学校也会偶尔去。见了面,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闲话。

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一晃就是几年,好像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一天,老万给我打电话说,周日去家里转转,让我儿子和你儿子认识一下。

我当然说,好!

我心里想,这太阳是从偏南的地方出升的吗?一定是他媳妇的主意,不然,老万没那个心思。

那天,我还和我媳妇商量,要不要在家里准备一桌饭菜。我媳妇说,还是去外面吃吧,显得正式一点。

老万的儿子应该是比我儿子小一岁。但是长的不矮,他俩几乎一样高。

开始,我儿子还拿出他心爱的玩具和新伙伴一起分享,后来,玩腻了,就说要看动画片。

小孩儿去看电视,当然大人是最高兴的,可以安静的聊天、喝茶。可是,没多久,我儿子就跑过来,哭着说: 那个小弟弟太霸道,抢遥控器不给我,我想看的动画片他偏不看。

哈哈!多棒!你儿子是有性格的!不随波逐流,定然与众不同。我媳妇夸着老万的儿子。

过一会儿,我们就去酒店吃饭,快吃完的时候,两个孩子又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居然在桌子底下动起了手。老万的儿子毕竟小一岁力气小,弄了个屁墩儿,气得呜呜哭。

大人只好用小食品去诱惑他们。本来想好好喝点的一顿饭也潦草收场。

回来的路上,我问儿子: 你为什么打架?

他回我说: 在咱家的时候,他是客人,我不和他抢电视看,可是,出来到饭店,他就不是客人了,我还能不还手吗?

哎!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儿就能分出个里外来,我也是无语了!

还有一件事,我本不想写的,但是,为了我另一个同学,我还是要写: 某年,具体哪一年我忘记了,反正是大家都有手机了,可是还没有同学群和朋友圈的时候。

那是这个城市里我们同班同学聚会比较全的一次,连我们班长不在这个城市都来了。主题只有一个: 班里一个叫丽的女同学得了白血病,面临着要换骨髓。可是高昂的医疗费用是她们那个两口子做教师的家庭所不能承担的。于是,班长组织大家捐款。

在来人民广场附近的一个酒店之前,电话通知里已经简短说明了今天聚会的目的:带现金来!多多益善!

那天去的同学真不少,至少有二十多人,大家除了表达对丽同学的关切之外,也看到了彼此同学情谊的纯真,我们团支书可能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很是激动,他说: 为了能募集更多的救命钱,我宁愿跪在步行街上抱个箱子募捐!

这话,差一点让我落泪。因为,我知道,团支书是个极爱面子又很自傲的一个人,能说出这话,真不容易!

酒喝到快散场的时候,大家开始集钱了,总计有好几万。大家都愿意献上自己的爱心。忽然间,不知道谁提议说: 怎么老万没来?

是啊!平时喝酒哪一次不叫着他呢?

班长说,我打过电话了,老万说来的啊!

可能是路上塞车吧,在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还不来。班长知道我们几个要好,就说: 赵儿,打电话问一下到哪了?

我还没喝多,我大概能猜到这个时候还不来的原因。我能怎么说呢?我只能假装掏出手机看一眼说,哎呀!手机没电了!

坐身边的小侯多聪明的人,给小陈使个眼色。他俩装醉,相扶着去了卫生间。

班支书指着性格耿直的劳动委员命令说:赶紧给老万打电话,这事儿不来,想不想在同学圈里混了?

劳动委员只好打电话,第一遍没接,再打,老万说,马上过来!

小侯从卫生间里回来,坐我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刚才没计划好,把咱俩的钱分出来一份,说是老万捐的就好了!

我说:  马后炮,谁知道他不来!真他妈掉链子!

这时候,老侯电话铃响,接起来,是老万,他说正在出租车上,二十分钟能到,让大伙儿等一下。

我还松了口气,想: 幸好来了,不然,同学会咋看他?

还没得小侯和大家公布,老万马上到的消息,他的电话铃又响。

小侯“喂”了一声,去走廊接电话了。

不久,他回来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 刚才是老万媳妇给我打的电话,说因为老万要来捐款的事儿,他们两口子肉搏到一起去了,老万给他老婆两大嘴巴,他自己被挠了个满脸花,眼镜也被扯碎了。

我的天,我知道老万七百度的近视眼,没有眼镜可怎么行?

我立刻说,给老万打电话,让他别来了,直接掉头回家吧!来了更丢人!

小侯马上给老万电话,说这边的事会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你没个眼镜,大黑天的出来太危险,赶紧回家吧!

然后,我们就说老万走半道儿急性阑尾炎犯了,直接去医院急诊了!

反正,不管别的同学怎么想,时间会让人淡忘这件事。(我之所以要想写这件事,不是要丢老万的脸,我是突然间想起了丽同学,她很坚强,连我们去医院探望都要躲开,之后她给我留短信说,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因为化疗秃头的样子,想让我们一直记住她高中时候的清纯。最后,她没能战胜疾病,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我们都很怀念她!在很多次聚会的时候,还会提起她——那个毕业后到我家乡做教育的美丽女生!而她给我的短信,一直还留在那部手机里。)

当然,老万也有让我们都为他高兴的事儿。他儿子小学毕业那年,因为在一个奥数班里成绩特别突出,考取了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初中,而且是免中考,直读那个学校的高中部!

这样的幸运在全省也不多,我们同学圈里都说这要比中彩票一等奖还要珍贵!你想啊!那可是全省最好的中学!每年高考过六百分的那个学校就七百多人!他儿子考进的还是实验班,也就是说,只要你正常学,北大,清华一定是免试进的!

我的乖乖!就这一件事,在我们同学圈里的震动,不亚于六月飞雪,晴天霹雳!看看,我激动啥样?自认为读书不少的我这时候整不出词了!

真的!我们都太高兴了!逢人就说:晴天下一滴雨,也能落我同学肩上!六年之后,那就又多了个北大的孩子!

我回家跟我媳妇说,你看看老万两口子,多有正事,给孩子培养的那么好!

我媳妇说:老万的成功你复制不了,他媳妇为了孩子做了好几年全职太太,你不让我上班,你那点儿工资,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我当时就哑巴了!无言以对!

不过,心里真是服气,更多的是羡慕,但是,可没有恨!因为,我们都为他高兴!

再找老万喝酒的时候,我们都虚心的请教他的教子良方。他一呲牙,有点害羞的样子,说: 也没啥。就是私下里我们两口子也跟着学奥数,再给孩子多些辅导,通过这个途径上名校,也是孤注一掷!

你必须得承认,老万两口子真是发现了这么一条传统教育里的捷径,也真是上心,陪孩子走下去了。前途无限光明啊!

理论上说,老万的孩子已经一条腿迈进了北大或清华的校门。谁能掩饰这么大的喜悦呢!

所以,有一次,我在劳动公园的北门,偶遇她们两口子,看到老万手里提着十公升装的白酒桶,一点也不惊讶。我说: 你这小日子太美好了!天天独酌啊?

老万说,就晚餐喝,也不多喝,每天半斤,刚刚好!

我点头:你值得拥有这么滋润的日子。就等着你儿子鲤鱼跨龙门吧!

之后,再找老万喝酒,就不那么顾虑了,他媳妇好像也不太管他了。我们问:为啥给你解放了呢?

老万就嘿嘿一笑。也不说啥,挺挺腰,俨然户主的样子!

后来,小侯他们的电脑培训学校因为家庭电脑的普及而解散了。小侯专职炒股去了。小陈做成人职业教育去了。老万就办了个初中生课外辅导班。有一段时间还兑了个日杂店卖锅碗瓢盆。我觉得,以他们的学历,有点可惜了!

有时候,你想想时光真是的调皮的小鬼,一不经意间,它就跑远了。

当我们还在杯酒间谈论我们的学生时代时,回家一看,自己家的孩子已经也上高中了!

于是,你就竭尽应付孩子的问题,似乎他们每天的成绩,心情,老师的评论成了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你自己,单位的升职,工资的涨幅,父母的健康,老婆的抱怨也一样影响着某个晚上酒桌上的心情……

人到中年,又不肯承认自己的变老,可是稀疏的头发,泛白的鬓角,额头的皱纹,往往又不停的打击你的倔强。

一次,一个外地同学回来,我们一起喝酒,发现老万喝两杯后,第三杯怎么劝也不肯喝了?我说:咋的?酒量减退了?他就瞪我一眼说: 你还有资格说我?你不是已经戒酒了吗?

我好像忽然顿悟: 是啊!我都因为高血压的原因,戒酒两年了!

不仅慨叹: 廉颇老矣!

一桌人狂笑!

我儿子中考的那年,我没少担心,他好像一个晚熟的孩子,心里没有理想,一直在偷着玩游戏和创作科幻小说。

直到中考前三个月,才从一个日本动漫那里获得翻然悔悟的力量,认真而踏实的学了不到一百天。最后上了一个排名靠后的一类高中。

我就和老万抱怨过这事儿,他说:你别急躁,多些陪伴,或许高中他能自己知道努力一点呢!

是啊!我们都经历过学生阶段,关于学习那件事,一定是自己的主观行为,如果自己不是从内心想刻苦,别的外界力量作用都不大!

我顺带问老万,你儿子学的咋样了?

他说,初二结束了,看着还行,能靠小聪明维持到班级中等生,不过,有迷恋网游的苗头了,正在把这个毛病解决掉。

是啊!这是每个学生家长都头疼的问题,是像大禹治水一样,堵还是疏,是一个问题!

之后的三年,我觉得过得飞快。哪个家长不是在小心翼翼的陪孩子度过他们的高中生涯呢?哪里像我们那个年代,学生自己住校,去解决洗衣和叠被子的事情呢!

等去年夏天,我儿子高考结束的时候,老万已经和别人合作创办辅助报考机构了。

说白了就是用大数据和一系列公式,根据学生的分数,分析出能上哪个学校的哪个专业的几率。

他们正常的收费好像近万元,当然,我去咨询也不过一顿饭的事情。老万很认真的做了比较,最后还真的设计出一个不瞎分数的985高校和有发展前景的专业来。

晚上,我请他吃饭,问起他儿子的情况,老万就有些无奈的样子,说: 我失责了,没有把孩子看好,他沉迷于游戏,已经不怎么学习了,成绩一落千丈,已经从实验班轮到普通班了!

他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我很震惊,对于一个刚经历孩子高考的家长来说,我知道孩子的分数永远都不会让他们满足,更何况是孩子在省里最好高中的家长。他们的心里期望值,该是怎样的高度啊!

那一顿饭,吃的很沉闷。这事儿,没有什么人能帮上忙。我忍不住问: 那你估计他高考的分数会怎样?至少上个二本啊?

老万摇头。苦笑一下说: 二三百分吧!

这怎么行? 有谁能承受这么大的心里落差,反正我是一下子很难接受的!

我想了想说: 这孩子上那么好的学校,基础应该很好的!你不应该放弃,还有一年,你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只要他肯努力,一年的时间还是够的!

老万叹息着,不再想说这个话题的样子,默不做声的喝酒。

我发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很多了!

哎!突然我想起一个词: 轮回!

从我们在高中时候的相识,到现在我们的下一代上了大学。

这是时间的伸展吗?这是人生的必然么?谁能阻止要发生和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呢!

我突然有一种要哭的感觉,我似乎想说老万刚才说过的那个词:失责!

是我对老万的失责,我没看好他,我没让他找一个好妻子,我没提醒他做一个好父亲!

可是,对于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再说后悔的话有什么用呢?

我突然想给自己一拳!

就在春节前,我从南方出差三个月回来。小侯,小陈他们给我接风。席间我没看到老万来,忍不住问,老万呢?

小陈点指着我: 就你最关心他!

我怼他:  你不在场,我不也得问?

小陈开心的笑了: 老万现在解放了,春节长假带一家人去云南度假了!

不对的,他儿子正是高三啊!我忙问。

小侯轻叹一声: 他儿子彻底不学习了。六月份的高考都可能不考了!

哎!真是可惜了!那未来怎么办呢?这么小不上学?没有技术,不当工人,将来怎么就业?

小陈说:  你别瞎操心了,有用啊?

要不,和老万说,让他儿子当兵去吧,或许在那儿能给他一些真正的历练和成长!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主意挺正确的!

哈哈!他俩一起笑了。说: 就你聪明,我们都支过这招了!

啊!看来,对老万的关心不是只有我自己啊!

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论是经历了多年,还是依然浓厚的!只是有时候,不经意会忽略呢!

好吧!喝酒!

哎!你不是戒酒好几年了吗?

我说: 老万不在场,替他喝!

好!干了!

为老万旅行快乐!干了!

为他下半生快乐!干了!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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