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随笔】

这几天,围绕自己今年改教政治学科问题,我想了很多事。
从最早的1993年秋天再一次接了语文,到2022年秋天告别语文,30个年头,中间虽有过教政治的经历,但毕竟只是一年,怕是连半点当初教过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倒是记得被安排教政治伊始,立即去找业务副校长理论,言之凿凿地陈述想继续教语文的理由。人家并没有食言,第二年就把我给改了回来。
在别人看来,我的这次中途改科教政治,是一次绝好的避重就轻的机会,很多人为此可以殚精竭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工作量少一些,负担轻一些,在不管工作量的当年,甚至教课和不教课,都不影响职称晋升,可惜被我放弃了——但我并没有意识到重新找回语文是一种放弃,是阔别多日的老友重逢,是心想事成。
说在1993年重新接手语文,源于1992年,正在办理工作调动等待调令下达期间,学校临时安排我教了当时六年级一个班的语文,反正要调走的人了,索性也别让我闲着,万一走不了,也终于找到一个由干事到任课教师的转变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可惜我真的调走了,去了大山深处一所有着三层小黄楼的学校,一干就是九年。九年里,除了第一年接了专职干事的角色,其余时间都驰骋在语文的疆场,一刻也没有得闲过——关于这一时期,在我的小说《流年》中有较为详尽的叙述,不单单展现了语文教学,我班主任工作乃至爱情和婚姻生活都在其中。
《流年》结束,我换了单位,继续教语文;五年后再次换单位,仍然继续教语文——尽管中间教过一年的政治——多年来的语文教学生涯,逐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潜意识,我天生就应该教语文,除了教语文,我似乎不会也不想教别的学科。这种暗示具有强烈的感召力,每一学年的工作分工,除了领导干部分工上的可能出现点变化——事实证明,还真没什么变化,除了担任级部主任,也还是担任级部主任,甚至越到最后被加码,由管理一个级部,升级到只手遮天,将全校四个级部一概收入麾下——授课者方面想都不用想,我一定是教语文。
三十多年来,我所教过的几千学生,他们几乎都是听着我的语文课长大的。后来遇见他们,他们也总能张口就来一段我当年语文课堂上的所谓精彩时刻,还能不厌其烦地不断列举我的金言妙语,以至于我都怀疑他们是在刻意编造——我的记忆,很多时候无法与他们的说辞相吻合。但我还是信了他们的回忆,因为他们有佐证的同学。
三十年里,用过的课本换过好几茬,由最初很厚的小开本,变大成了现如今装帧精美的787×1092。最新的打开本倒是集齐了一整套,上一个版本也保存了几本,只是再往前的几个版本的教材,一本也没有留住。
正如我现如今的教了政治,所有的我所关切与热爱的一切,都匆匆扎进谢完幕后的幕布里,似乎再没有呈现的机会。
今天下午跟几个年轻的女同事闲聊,在她们提及将来可能按照课时数定工资时,我张口说:我还教语文,两个班……
全然忘了自己的年龄和教龄,更加忘了长江后浪和前浪的关系,骨子里竟然还有一种不认输不服输的硬气在作祟。我并不是一个经常好高骛远的人,但张口就来的信口开河,到真是一种很强烈的好高骛远了。两个班的语文,我能不能教?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想念那些纯粹教语文的年代里,与我的学生语文课堂上同遨游的日子:没有别的声音干扰,没有各类杂事挤占;只要登上讲台,我就是语文的施教者,完全可以代表语文,发出振聋发聩的最强音……
而今,最强音没有了,施教者的视线正端详着陌生的新课本,想滔滔不绝却又常常欲言又止——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做最透彻最细致的讲解了,急匆匆将题目明晰出来,要点在课本上画出来,就行了。有经验的政治老师对我说。
今天下午,在我终于将一大摞语文教学资料抱回来,不断地揣摩,是将他们搬进书房还是丢在角落里,思前想后,很费了一番脑筋,还是将他们留在了车库里的置物架上,尽管依然整整齐齐,但似乎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了。那么,我楼上书房里书架上的那些语文教学资料呢?
它们排列出来的是一名三十多年从业者的过往,当有显赫的市场与资格,它们更是语文世界里的财富,理应出现在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起身,我走向那个摆了许多语文教学资料的书架旁,长时间的凝视过后,我小心翼翼地重新编排了它们的位置,末了,又取来抹布,把落了灰尘的隔板擦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