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故事︱小人之心

1｜

庐江人孙起山前往京城，赶赴吏部应选，因为贫困缺少盘缠，只能一路短途雇佣毛驴驮东西。北方人称之为“短盘”。

一天，他来到河间的南门外，没有雇到毛驴。这时，忽然下起了暴雨，他只好在一户人家的房檐下避雨。

这家的主人看到了，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家盖房子的时候，你没有出过钱；打地基的时候，你没有出过力，你凭什么坐在这儿避雨？”说着，就把他推搡进雨地里站着。

当时，河间的县令还空缺着。孙起山进京没几个月，竟然得到了这个职位。

孙起山到河间赴任，那家的主人认出了他，既惶恐又惭愧，追悔莫及，就想把房子卖掉搬走。

孙起山听说了，就把他叫来，笑着对他讲：“我怎么至于和你这种人一般见识呢？不过，你既然经历了这事，以后可不要这样了。这也是忠厚待人，涵养福运之道呀！”

２｜

孙起山顺手举了一个例子：

他的家乡有一个人，特别喜欢培埴花草。有一天夜里，他偶然起身，看到有几个女子俏立花下，仔细端详，都不是平素认识的人。

他心里清楚，这是狐女，急忙拣起石块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说：妖狐怎么敢来偷看我家的花草！

赏花女子中的一个笑着答道：您白天观看，我们夜里玩赏，对您有什么妨害呢？即使我们夜夜都来这里赏花，花儿也不损伤一茎一叶，对花儿又有什么妨害呢？

多大一点事呢，您就声色俱厉恶语相向，一个人怎么会粗鄙吝啬到如此地步？我并非不能的捣碎您的花草，只不过我们不想让人耻笑和您一般见识，才不那么做。

说罢，几个女子飘然而去。后来养花人家也没有发生其他的变故。

孙起山说：狐狸尚且不和这种人计较，难道我还不如狐女吗？

后来，那个房主始终内心不安，终于还是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孙起山叹道：在小人心里，竟然把天下人都看作是小人呀。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3》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