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
小兴安岭的后面有两座山,一座在东面叫做东山,一座在西面自然叫做西山。东山实际离西山没有多远,但所谓看山跑死马真正走跨过去也要费不少脚程。小林和小李分别是这两座山上的护林员,同时也是一个赶山队里的新鲜血液。
赶山也就是上山打猎,现在泛化为上山寻觅,这里的人们世代以此过活,如今仍然是不少人发家致富的一个好路子。在本地赶山自古就形成了一个规矩,一般5个人自愿聚成一队由经验老道的赶山人带领,在赶山的时候每个人手里各自攥着一根长约1.5米长的赶棍并排扫过,两个人之间的间距为两个赶棍。听老一辈人讲赶棍不仅能够用来发现珍稀药材还可打草惊蛇,必要的时候用来做武器也是再好不过的。其实以前赶山主要是为了捕捉动物,诸如狮子·老虎·狗熊这等凶猛的动物,像采摘所谓药物只不过是顺便的事。那个时候那些用来救命的药材还不至于让这里的人养家糊口更不至于让病人无药可救,反而用来满足富人口舌之欲的动物不可高攀。
老人们常常说世道就是这样,穷人们应该天生是为了给富人们服务的。老人们没有什么文化,他们只知道以前有部分穷人可以很自豪而现在所有的穷人都被累得抬不起头。大概就是小林的爸爸林大有入狱的时候,小镇上的人都一起变老了,他们开始像老人一样喟叹。
1
小林是东山上的护林员,他爸林大有被捕的时候他刚刚当护林员没几年,也就20岁出头的样子。林大有被捕可以说和他有极大的牵连,其实也是每一户贫苦人家未婚儿子带给老父亲的普遍牵连。小林生得挺拔朴素脸上稍稍带有几分不可多得的英气,知道他的人都说他的女朋友瑛姑真真的郎才女貌。说到瑛姑我就想到金庸老爷子笔下因爱成疯的可怜皇妃,不觉顿生悲凉,世上有情人终成眷侣并不在多数,只是世人把这种愿景渲染得太过普遍,心向往之自然广而流露之。瑛姑是山下村子里最美的姑娘开句玩笑就是当地的村花,她和小林在上学时就秘密地谈上了恋爱,后来小林告诉我说是瑛姑主动追的他这就有点令人意想不到了,我更愿意相信瑛姑是看上他的木纳而非相貌,因为仅仅凭小林略微英俊的样貌还不足以配得上瑛姑。
瑛姑的妈李翠华也认为小林配不上瑛姑,她指的不是小林的外貌而主要是因为小林家太穷,农村的贫苦人家有哪个不是看重财富。李翠华也有她的苦衷,瑛姑还有个弟弟叫李山只比瑛姑小了一岁,也到了娶婆娘的时候。李山在李翠华的带领下相了五六次亲都以失败告终,和小林一个道理—没钱活该打光棍。李翠华也因此越是不同意瑛姑和小林的婚事,这也恨不得李翠华,当时习俗如果拿不出彩礼钱只好劳燕分飞鸡飞蛋打了。李翠华本来要把自家姑娘卖出一个好价钱,可瑛姑是死活都要为小林做牛做马,李翠华只好把价钱下调到了她能接受最低份额,这足以说明现在的李翠华还是爱她的姑娘胜过钱。
即便如此,林家还是拿不出这份彩礼钱来,要不然小林也不用当这狗屁护林员。拿不出也要拿啊,毕竟结婚生子是天大的事,于是年迈的林大有又拿起猎枪在东山上浴血奋战了。年轻的时候,林大有是把打猎的好手,四里八村远近闻名,也是凭这门手艺娶了婆娘有了小林。听说林大有又出山了,当地的富豪洪大狗带着生意找上门来,他预定了二十只野兔要当做附属礼物去镇上通融通融,毕竟领导们吃惯了鸡鸭鱼肉对野味还是有些稀罕的。
当天夜里,林大有把他的老猎枪擦了又擦,又默默地和它说着知心话。对于林大有的这些活动小林全然不知,他还要日日夜夜守着山坡上那顶寂寞的该死的小屋篷,煎熬而又无可奈何。有时候,瑛姑会悄悄爬上他的床头和他玩笑嬉戏;有时候,他小时候养的黑狗会睡在他的身旁默默陪他;有时候,他死去的老娘会拍他入睡,当然这一切只能在梦里。前些日子听到一个段子,是关于男女朋友间的,男的问女的:你怎样爱我?女的说:你渴了我给你端茶送水,你饿了我给你烧柴做饭,你冷了我为你缝补衣物。那男的又不怀好意地问:那如果我困了呢?女的娇羞地回答:假如你困了,我会铺好床晒好被叫你妈来拍你睡。可能我说的并不搞笑,但那时的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男女双方在结婚之前万万不可突破最后一层防线。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英雄就端着他宝贝的的老猎枪上山去了,果然是宝“枪”未老抢无虚发一上午就弄了五六只兔子。当午的时候,林大有和着水吞嚼了几口干粮就再也吃不下了,然后就静静地入眠了。他醒来的时候约莫已经三点了,他又端着老猎枪等了三四个小时,等到天黑回家的时候正好凑够了十只。到家的时候,我们的林老英雄已经拿不动颠勺了,他又只好嚼着干馍头和衣睡了,连水都没力气再喝一口。第三天,林大有实在起不来了,哎,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当午的时候,他又挣扎着爬起来了,想到小林的婚事他身上的劲又汹涌而来了。要知道,洪大狗为这二十只兔子所付的费用足以解决小林三分之一的彩礼了。当天下午,他又卯足了劲上山去了。
傍晚回来的时候,林大有又弄了五只兔子,只是很不幸被来村上晃荡的两个警察连同他一并捉了去。警察给林大有安的罪名是违法捕猎,他们说林大有打死的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华南兔。林大有在这山上打了几十年的兔子,只知道他打的兔子叫做野兔却不知它们的品种,是以当警察逮捕他的的时候好像对这兔子的种类惊咤不已。对于林大有这样的老实人来说,哪里用得上严刑逼供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了,并供出了上家洪大狗。其实,华南兔就是野兔的一种,哪里是什么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那两个警察抓林大有只是为了完成上级派发下来的任务换句话说就是凑个人数。林大有招供出洪大狗是再好不过了,警察局又可以趁机敲诈一笔了,这样兄弟们的烟酒钱就不愁了。
当天晚上,就把洪大狗召唤到警察局了,是局长亲自接待的。洪大狗是局长的老客户,给局长上供有几年了,在路上他还在疑惑为什么局长要在警局接待他。到了警局,局长把其中的缘由讲了,自然是用了最正式的口吻。洪大狗恍然大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洪大狗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攥了一把票子塞到了局长的手里,可是局长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洪大狗暗想:妈的,真黑!洪大狗又暧昧地凑向局长的耳朵嘀咕了几句,于是局长又和他称兄道弟了,一句句洪老弟叫得比亲爹还亲。局长当着洪大狗的面打了林大有一顿,当林大有看见局长和洪大狗勾肩搭背时他的身上更加痛了,最后还是洪大狗说了几句才让林大有不至于痛死。那个时候的老人不像现在那么金贵,也还没有讹诈这一说,所以说林大有的这一顿打挨了也是白挨无处可诉冤。
最后,局长又搂着洪大狗的肉肉的肩膀把他亲密地送了出去并送了他两只“华南兔”,他们还是以前的兄弟。但是,林大有仍然被关在警局里,毕竟苍蝇也有肉啊。如果不是外头还有一个大事未成的儿子,他待在这里“颐养天年”也没什么不好。第二天一大早,林大有猎兔被捕的消息使这个偏远的小镇沸腾了,镇上的人民也是第一次听说华南兔这一物种也不敢再上山打猎了,看来这样的普法效果比口头上宣传好多了。小林的玩伴小李知道消息立刻上山通知了小林,小林听到后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警局。警局要小林拿出罚金才肯放出父亲,小林要求见父亲一面,幸然警局还没有丧尽天良。两个男人见面后相拥而泣,小林的泪是清澈的,老林的泪是浑浊的。老林幽咽着告诉家中的一切事宜,“爷俩平时攒下的钱在哪”、“别忘了给你娘上坟”.......,林大有又是一个决心赴死的老英雄了。
两父子并没有你温存多长时间小林就被“狱卒”牛哄哄地赶走了,出了警局小林并没有回头,只噙着泪珠径直回到了家中。他按着父亲所说撬开了噪炉旁第三块砖,拿了钱又匆匆去了警局。小林把钱交了,父亲是弄出来了,可他的婚事也泡汤了。
2
瑛姑被李翠华给锁了,就在林大有被释放的当天,瑛姑拼了命地砸门却也无济于事。李翠华锁了瑛姑之后就随着众人一起去迎接我们的林老英雄了,说不上是嘲笑也说不上是怜悯,总之林老英雄的风采是要“瞻仰”的。随着众人的眼光看去,林老英雄本已佝偻的背压得更低了,眼神也是低低的,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或许已然故去。然而,小林的头还是昂得直直的,就像一位凯旋了的将军,他凌厉的眼角向众人扫去丝毫没有悲戚与怯意。李翠华的眼光和小林相对的瞬间低下了头,她或许被小林突然的骄傲所恫吓了,也或许她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我更愿意相信前者。回家的路好漫长,对于林老英雄是这样,对于小林也是这样,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瑛姑也隐隐意识到她和她的林哥哥已经不可能了,她是个保守的女子和小林私奔更加不可能,她出去只是想安慰一下她深爱的和深爱着她的林哥哥。她知道,她的坚强的林哥哥是那样地不堪一击,可她最后的努力也被李翠华阻拦,她甚至想要咒骂了。小林也知道他和他的瑛姑终究是有缘无分了,然而他还要在林大有的面前装作不以为意,免得又要加重父亲无故的罪责,他要时刻表明有这样一位父亲他很自豪。林大有再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自从回家之后他就一直在咳嗽,夜以继日,好像随时有归西的风险。小林也不敢回到他寂寞的小屋了,甚至不敢离开林大有半步,他怕他的英雄会离他而去。
思念成疾,瑛姑日渐消瘦,小林日渐忧郁,痴心人大概都要遭受如此折磨。瑛姑对抗着李翠华,整日里以泪洗面不肯进食,每天靠弟弟偷偷送来的馒头撑着,而李翠华始终无动于衷。其实瑛姑不知道李山的行动都是李翠华指使的,这足以说明李翠华的狡猾。锁住瑛姑的第五天,媒婆带着洪大狗前来求亲,是给他那个傻儿子置办的。洪大狗给出的价钱足够诱惑,他给他的傻儿子下足了本钱。洪大狗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婆娘生这个娃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他续了一个可惜下不了蛋。他指望他的傻儿子为他传宗接代,或许另有所图也未可知,请原谅我的恶趣味毕竟洪大狗还宝刀未老。
李翠华被这笔巨额财产诱惑了,要知道如果事成不仅仅李山的彩礼钱解决了还将有很大一部分的富余,这是她生平没积累到的钱财。这个时候李翠华爱钱财又胜过爱女儿了,于是她高高兴兴地趴在门缝去劝慰被锁的瑛姑了,她使出了各种招数就差上吊了可是瑛姑始终不看她一眼不和她说一句话。
“我的小祖宗哎,你到底要怎样,娘求你了好不好?”
“我要见他。”瑛姑始终阴沉着脸。
“你要答应娘,娘就放你出去,你想干什么都行。”
“好。”
就这样瑛姑重获自由了,她并没有急着去见她的林哥哥。她先去烧水洗澡,然后梳妆打扮,憔悴的她看起来还是美若天仙,略施粉黛后更像是一位新娘。一直弄到了傍晚,瑛姑才不紧不慢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她要让人们欣赏到她此刻无与伦比的幸福。索性离小林家并不远,她到小林门前的时候,小林正在用汤勺喂林大有。正犹豫的时候,林大有迷离的眼看见了美艳的瑛姑,他又剧烈地咳嗽了,刚到嘴里的汤也变成唾沫流到了地上。小林循着林大有的目光向后看到了瑛姑,手里的碗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汤汁流了一地。
片刻之间的事,他放下手中的碗神色又恢复了冷漠,他安抚了父亲几句转身出去了。瑛姑还在门前不知所措地站着,小林到门前的那一刻被她紧紧抱住了,然而小林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嘀咕着让瑛姑到那边的墙角上去,因为现在的瑛姑对于林大有来说就是一尊瘟神时时刻刻在揭示者他的无能。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呀!”瑛姑近乎要崩溃了。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小林仍旧木然。
“好!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
“嗯。”
他们的对话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小林转身走了显得毫无留恋,瑛姑傻笑着跑回了家。李翠华看着诡异的瑛姑,心底里冒着一丝寒意,现在的瑛姑倒像极了嗤笑的鬼魅。
“闺女儿,你不要吓娘,娘也是迫不得已,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李翠华泣不成声了,第一次见她在瑛姑身上闪现母性光辉。
“没事,你去给洪大狗说让他尽快准备婚礼。”瑛姑仍然妖媚地笑着。
李翠华抹了抹眼泪转而笑了,“我的好闺女,我的好好闺女,娘这就去。”
另一边的小林也进行着相同的对话,只不过气氛没有那样诡异。
“瑛姑来了吧,她.......她是个好姑娘,是爹拖累了你了。”林大有嘶哑着说,似乎有人在扯着他的嗓子。
“姻缘自有天注定,娶不到她说明我的福运还没到怪不得你,以后会有更好的。”
“嗯。前几年和我一块赶山的赵伯伯看上了你要把他家的英子嫁给你,我知道那时候你和瑛姑打得火热也就没给你提,过几天你赵伯伯还会来你看看中意不,中意的话就在一起过活吧。”很奇怪,说这么多话林大有竟然没有咳嗽。
“好。”前几年赵伯伯来他家的时候,小林刚刚20岁,那个时候英子才18岁。他对英子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她和瑛姑的确有几分相像,同样有一双灿烂若桃花的眉眼。
话说另一边李翠华嘱托了李山几句就去找媒婆去了,媒婆又匆匆通知了洪大狗,洪大狗乐得合不拢嘴,第三天李翠华门前就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了。瑛姑坐在八抬的大轿子里,连笑也不笑了,就默默地随着轿子移动。经过小林家里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撩着轿帘,大门紧闭毫无生机。可是,小林和林大有都各有心事假装不知,小林依然在熬药林大有依然在咳嗽只不过咳嗽地更剧烈了些。声音终于远去了,小林端着早已熬好的药去了屋里。他的手不住颤抖了,药碗随之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英雄离他而去了。
三天后,小林把他的英雄葬了,办了他所能拿得出的最隆重的葬礼。赵伯伯如期而至,带着英子一块,帮忙主持着大局。他们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只邀请了一个院的叔叔婶婶,那天李山交给小林一个包裹,小林没有拒绝也没有要接纳,他从心里认为林大有的死和瑛姑有莫大的关联。李山并没有理会小林某种程度的无礼,丢下包袱就走了,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开始鄙夷小林了。瑛姑在某一个角落观察着,她是个新娘子不能出来很长时间,按照当地的规矩更不能和白事沾上。她担心她的林哥哥,那个不懂人事的傻子和洪大狗怎样她才不在乎。值得叙述的是——后来她说那时还是完璧之身。
傻子的确不知道那事,结婚的当天晚上傻子一把抱住了瑛姑憨憨地“姐姐好软,姐姐好软......”,这是洪大狗嘱咐的而洪大狗本人正在窗沿下蹲着来,好在要进行下一步洪大狗的母老虎把他提溜了回去。瑛姑在傻子的怀里挣扎了一会,傻子抱得更加紧了口水垂涎老长还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瑛姑索性不再挣扎了。
“姐姐你动啊,你怎么不动了?不好玩,不好玩.......”傻子放开了瑛姑。
“姐姐你看,我的也会动,呵呵,我的也很软......"
3
葬礼结束后,赵伯伯和英子并没有要走的样子,赵伯伯命令小林带着他们去寂寞的小屋去看看俨然一个大家长,小林很乐意受赵伯伯的指派就像他乐意受林大有的指派。小林带着他们父女俩上了山,他很惊诧英子对山路的熟稔,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赵伯伯见了他寂寞的小屋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当天下午对英子和小林匆匆交待了几句就走了,把英子留在了这。
“我大就是这急性子,想到个啥就是啥,小林哥你别在意哈。”英子仍旧羞赫着,只是胆子比刚来大了些。
“我在意啥?高兴还来不及来,和我大一个性子,怪不得他俩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小林提及林大有的时候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哎,小林哥你想吃啥?我给你做,我的手艺好着来,一般人可消受不起。”英子觉察到了小林的异样,紧着换了个话题。
“这么说我还不是个一般人来,你看着弄吧,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小林打趣道。
“那我就给你做烙馍饼饼吃,在弄几个菜,保你吃得满嘴流油。”英子狡猾地笑了。
“那我䞍等着吃了就,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嗯。”英子又低下了头。
下山的时候他们没有像上山那么快,就像散步一样。英子又好像不常上山似的,处处透露着小心翼翼,她的小女儿情愫便尽情显现出来了。小林看见英子这样便大方地伸出了手,他知道现在他牵着将会是与他真正相伴一生的女人。英子也没有推却,她紧紧地握住了小林的手,两只手相触的一刹那英子的心头微微一颤。然而,小林却想到了瑛姑,他认为他的这个想法是无耻的但又无可奈何。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还是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家,到家之后英子就没闲过,铺铺床褥做做饭就到了晚上大约九点。自从母亲死后小林再没有受到过如此细致的照顾,这大概就是一个妻子之于丈夫的感觉。
“我做的烙馍饼饼好吃不?英子满心欢喜地看着小林大吃大喝。
“好吃,英子做的啥都好吃。”
“ 好吃明个儿还给你做,管饱儿'。”英子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该睡觉的时候小林就犯了难,他家共有三件房,一间厨房两间住房,庄上有个老规矩刚死过人的房子不能入住,也就是说他俩只能睡到一个屋子里。小林让英子睡到他的床上,他自己在地上架了个板子,英子拗不过小林只好这样睡下了。一夜无话,却也各怀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赵伯伯就带着他的堂侄们大刀阔马地来了,英子忙着做饭,小林忙着烧柴。吃过早饭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随小林上了山,英子也带上了去做饭。原来赵德柱看见小林山上的屋篷旁有好多木头就起了为他盖新房的念头,赵德想着让小林和女儿在山上住下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自己也好搬过来带着小林和侄儿们一块赶山。人多力量大,小林的房子时候不长就弄好了,虽然说算不上豪华但也不至于简陋。
弄好屋子的当晚瑛姑弄了一桌丰盛的饭,小林也拿出了林大有珍藏的泡酒。小林的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自从他的母亲死后只有他和林大有相依为命,每天家里清清冷冷鲜有人声,他在山上的时候更是寂寞。现在小林的热泪都要垂出来了,无限的感动化为了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特别是赵德柱被敬得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俺大还有小林哥你们,你们都少喝点。
“来,小林咱爷俩在弄一杯大给你说说心里话。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我要把英子许配给你,大就问你中意不。”
“大你说啥来,我还小来还想在咱家里混吃混喝嘞。”还没等小林答话英子就急吼吼地说了,之后又突然羞赫地低下了头。
“中意。”小林没有理会英子,看着赵德柱点了点头。
“我侄中意就行,今天大就当着你哥哥们的面把英子许配给你,过几天选个日子就把事给办了。”
英子的头越发低了,小林的眼睛里又要溢出来水来了,还没等小林感动透表哥们就来勾肩搭背地敬酒了。几番之后就剩下英子一个明白人了,她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幸福的笑意又要漾了上来。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小林弄到床上,可她竟然不觉得累,甚至还有些贪恋小林胸膛里的温存。她伏在床旁,混圆的屁股高高翘起,她端详着小林坚毅的脸被细小的绒毛弄得痒痒的。
“英子,英子……”赵德柱几声轻轻的呼唤之后又沉寂了下来,但是把温柔乡里的英子给下了一惊。
英子此时才想起还有她大和堂哥们在厅里呼呼不已,她又使着劲把他们弄到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上,小心翼翼地盖上了他们赶山的铺盖。这时,英子着实是累了,她睡到昨天小林睡的地铺可是怎样也睡不下的,她年轻的嫩滑的身体变得火热,脸色变得潮红,她感觉她的身体胀了起来她想要小林把他要了。
深夜的瑛姑又在干什么呢?她像一个称职的母亲把憨子弄掉的被子一遍遍的盖好,她几乎已经可怜这个憨子了就像可怜她自己一样。她没有和憨子分床睡,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心,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夫妻之间的进展,有的只是母子之间的关怀。她任由憨子每天夜里卧在她的乳房上撒娇,任由憨子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胡弄,每每如此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小林质朴的脸庞,她的身体也会变得火热,她的脸色也会变得潮红,她的身体跟着胀了起来。
纸里没有能包住的火,有的话也是怒火,因为怒火有时候能被钱浇灭,特别是当今这个时代。洪大狗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于是怒不可遏,他买她来是给他家下崽的可是这只不下蛋的鸡竟然耍这种手段。他恨啊,他恨天下所有欺骗的女子,他恨他那无能的痴傻的儿子。洪大狗躲在瑛姑的窗下隐忍不发,他慢慢地远了像鬼魅一般。
第二天,他让佣人哄了憨子出去,他步履稳当地走到瑛姑的屋内坐了下来,瑛姑却惊慌不已,她哆嗦着去给他倒水,而洪大狗一直平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让我断子绝孙。”洪大狗抿了抿一口茶柔柔地说。瑛姑拿着茶壶的手痉挛了,茶壶顺势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我花钱把你弄过来是让你给我传宗接代的不是让你在这混吃混喝的!”洪大狗的眼神倏忽阴险了几分。
瑛姑愣在了那里,默默地搓着衣服不说话。洪大狗突然起了色心,他把貂皮大褂顺手剥了下来,露出黑灰色的毛衣凸着大大的肚子。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像瑛姑逼近,瑛姑一步一步后退直到了无路可退。洪大狗一把抱住瑛姑,用肥胖的身体碾压瑛姑的胸部,把头抵在瑛姑的耳边享受着少女的曼妙。瑛姑的双手和身体都被束缚住了,她拼命地喊叫却却没有任何回应能听到的只有她的恐惧和洪大狗的得意,她感到一个逐渐变硬的物体顶住了她的身体。她的手吃力地挣扎,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剪刀狠了心扎向了洪大狗的大腿。洪大狗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可是他没有就此罢休他伸手去夺瑛姑的剪子,一时慌乱瑛姑捅向了洪大狗的小腹,终于洪大狗没了气力瑛姑一把把他推倒了,只可惜洪大狗想要转过身去支撑不巧重要部位撞上了板凳的一角,又是一番鬼哭狼嚎。
仆人们起初不敢贸然闯进,第二次听到了老爷的嚎叫才知道老爷出了事,他们急忙地破门而入。首先看到的是一滩血迹,第二眼就看到了以怪异姿势躺在地上的洪大狗。他双手捂着裆部,从下面也就出了脏红的腥臭的血液,闻来令人作呕。有一个仆人要去报警,洪大狗阻止了他,洪大狗还是残留一点羞耻心。洪大狗只是让仆人把他抬到了他的房里,嘱咐他们请来县里的医生。
仆人抬着洪大狗出瑛姑门的时候,憨子刚好回来,他兴致勃勃地研究洪大狗身上的血迹,学着洪大狗怪异的姿势躺接下去拍了拍手,好玩好玩。洪大狗没有阻止憨子的发疯,或许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他指了指催促着仆人们走。四个瘦弱的仆人吃力地走着不敢表现得丝毫不情愿,像抬着一头野猪。
瑛姑仍旧呆坐在床头,手里还紧紧攥着剪刀。憨子进门看见她手里的剪刀顿时起了兴趣,快步走过去要去夺,瑛姑没有阻止他任由指剪刀从她的手里抽离。憨子拿到之后鲜血沾到了手上,他又在剪刀的尖上用指头抹了抹,然后饶有兴味地吮吸。或许鲜血给了他不一样的刺激感,他又急忙地去抹剪刀上的血,剪刀的刃刺伤了他的指尖,剪刀又从他的手里脱离刀尖向下竖直地落在他的脚掌。他先是哇哇地哭了,然后看了看指尖的血又贪婪地吮吸,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用手指去抹脚掌上的血,一边啼告一边吮吸。瑛姑从呆滞中醒来,对眼前的这一幕惊诧不已,她阻止了憨子的行动,又拿起剪刀剪了步条给他包上。憨子很听她的话,他停止了行动依偎在瑛姑的怀里吮着手指。
医生来了,听说是一个专家,来的很快。他察看了洪大狗的伤势,腹部和股部还好,当他看见洪大狗不忍入目的生殖器的时候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地对洪大狗说,伤势不算重,不致死,只是以后某些功用可能不再完善了。医生的意思是说他要变成一个太监了,他知道,可是仍旧难以忍受。洪大狗没有说话,医生默默地给他处理伤口,不敢流漏出一点不敬。
“弄好之后还烦请医生去我屋子去把憨子的伤处理一下”瑛姑悄无声息地过来了,可是洪大狗还是敏感地发现了他,他恶毒地像看一只恶魔一样瞪着她。瑛姑没有搭理他,说完之后又径自回屋了。
医生弄好一切之后就走了,他殷勤地嘱咐仆人们千万不能让洪大狗受刺激。医生出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洪大狗的老婆那个妓女,他是她以前的熟客,彼此尴尬地笑了笑安静地路过。妓女看到洪大狗的伤势的时候先是嘤嘤啼哭了,右手拿着手绢翘着兰花指抹了抹眼角,当她知道了真正的事实的时候她又嚎啕大哭了。她一哭,洪大狗终于抑制不住流下了两行浊泪,他爱怜地摸着妓女的头,用脏红的手。
可是,第二天这个妓女把洪大狗推向了死神。一早醒来,洪大狗唤来仆人去叫老婆,但是那个妓女的踪影全然不见了,随之不见的还有大量的首饰和所有的金条和银票。洪大狗知道了之后一口鲜血喷出随后便不省人事,仆人赶紧去找医生,医生也找不到了。仆人赶到家的时候,洪大狗已经死翘翘了。瑛姑知道之后先是震惊而后又平静地让仆人去办理他的后事,憨子在瑛姑旁边仍旧傻傻地嬉笑,他还不知道洪大狗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不知道死是什么。
后来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洪大狗的死询,对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有的人说她是被瑛姑给克死的,甚至有的人说他是精尽而亡的,换一个角度来看后者大概最接近真相。瑛姑的名声也就坏了,但是人们还是羡慕她因为她将成为一个有钱人,殊不知现有的钱财都被妓女带走了而剩余不多的都用来办了丧事,洪大狗以前藏起来的也没人知道在哪,所以说她只剩下了一座宅子。
对于瑛姑发生的这些变故小林丝毫不知道,他已经跟随老丈人赶了一个月的山,抽了个时间和英子成了婚,他已经满足了不敢再有他求。白天就只有英子一个人在小屋里,可能英子通过一些上山的人口中知道了一些但她始终憋在心里。日子就这样匆匆而过,不同的变故相似的人生,有些平庸而甜蜜有些忐忑而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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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狗的丧 事处理完之后,瑛姑遣散了大部分的仆人,只留下了一个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女来照顾起居,她把家里的贵重家当卖了来支付日常的费用。期间,李母和瑛姑商量要和她弟弟弟媳一起搬过来,她没有同意,李母骂她是白眼狼她仍旧无动于衷。一年时间过去了,相安无事,英子和小林也有了一个孩子,瑛姑虽然无可奈何但也着实为他们开心。
可是不知道是谁把洪大狗的房子地下埋着遗产的事泄露了出去,一时之间来瑛姑这要买房的都要踏破了门槛,价格给的也都还算公道瑛姑也并非贪恋那些财产只是她想安定地生活。后来一件事,让她不得不考虑卖房子。
一天警察局长的小舅子带着一队人和几条抢来了,他要买瑛姑的房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代表着谁的利益。小舅子一看见瑛姑这般俏模样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一时呆楞在了当场,不知在意淫着什么。瑛姑被他依慌忙收回猥琐的探究的眼神紧了紧腰带。
“怎么小媳妇不让哥哥屋里坐吗?”小舅子轻佻又暧昧地说。瑛姑心里有了计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舅子把其他人都挡在了门外,让几个人把憨子也控制住了可是憨子在外面哭嚎挣脱,他没有管憨子一步步地逼近了瑛姑像当年的洪大狗一样,但是瑛姑再也不是当年的瑛姑。
正当小舅子要进一步侵犯瑛姑将要拿出剪刀的时候,憨子终于闯了进来,一把把竹竿似的小舅子弄了个狗啃屎。小舅子站起来刚想发怒,他带来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作罢,如果瑛姑记性好的话她一定会认出那个人是原来府上的仆人。小舅子假模假样地整了整略显宽大的衣服,转身要走,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我还会回来的并踢了憨子两脚。这两脚踢得可不要紧,憨子当即抱住他的脚踝咬了一大口,小舅子疼得嗷嗷大叫脸上忽白忽青,刚想发作瑛姑挡了住,小舅子咬着牙说了句你们等着就愤愤地走了。
瑛姑知道这个房子她非买不可了,与其卖给禽兽不如卖给别人,她当时就让老妇人去叫了前几天的富人来要把房子卖给他,他自己则忙着收拾东西。因为价格是以前定好的,富商二活没说付了定金,他这时还不知道小舅子来过。瑛姑拿着这笔钱买了一个偏远的农家小院,这花了她好大一阵功夫。就在要搬走的当天小舅子又来了,带着一队枪一队人,他后面跟着唯唯诺诺的富商。
“呦,小媳妇要去哪儿,这是要抛弃哥哥了吗?”小舅子虽然不敢再有什么企图嘴瘾还是要过一过的。瑛姑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她身后的憨子一直拽着她看着小舅子,两眼要冒出火来。小舅子见没有人答话,一把提着富商的衣领拽到了前面,说,你今天来干嘛。
“小姑奶奶,钱我掏不起了,你卖给别人吧,定金我也不要了。”说完了这句话,富商慌忙跑到了后面,小舅子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没再为难他。前人说的没有错,金钱在权利面前屁都不是。
“小媳妇,这栋宅子我买了,我看谁敢跟我抢?”小舅子说着塞给了瑛姑一袋银票,顺手在瑛姑的乳房上摸了一把。瑛姑恨恨地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如果她仔细数数的话就会发现钱只有一半。其实,能给就已经是好的了。小舅子不是没向姐夫提过意见,要从富商手里抢过来,姐夫怕动静太大吃相太难堪弄丢了他的乌纱帽。瑛姑当然没有数,她仍旧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一切就绪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舅子得到房子之后就急不可耐了,第二天召集了大批狗仔在屋内处挖掘,一座华美的宅子被他弄的满目疮痍,可是依然无所收获,直到最后简直是要把房子拆了也一无所获。后来,这座宅子又归了富商。不知小舅子怎么想的,有一段日子他要去挖洪大狗的祖坟,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小舅子从富商那里又搜刮了点油水,不至于在姐夫那里交不了差。警察局长没有多说什么,把钱分给了小舅子一些,就径自踱步回屋了。小舅子也回去了,他回到家又想起了瑛姑,不禁咽了两口唾沫,饭食烧胃来。他没有多呆,快步到了镇上的暗房子里,叫了两个姐们。别看他瘦,但他做起那事来可是孜孜不倦。他骑在姐们的身上,心里想的还是瑛姑,终了仍是欲火焚身。
自从见了瑛姑之后,小舅子再也安定不下了来,可他是个怕死的怂货不敢打瑛姑的主意,于是见他日渐虚弱,可见相思对谁都是一瓶毒药。手下的弟兄们见他没有兴趣玩乐就犯了愁,想着法地逗他开心,都无疾而终。有个弟兄说兴许上山打猎可以缓解,小舅子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跟着小斯上了山。
彼时正是初秋,中午热早晚冷,林子里最是凉爽怡人。小舅子带着两个弟兄一块上了山,九点多去的,到半山腰的时候大约11点半,他们也都饿了。他们见着不远处有一座房子,简单并不寒酸,他们本来带了些冷食来可以凑合凑合,可是小舅子想喝口热的就去了那座房子。
房子里,英子正在给孩子喂奶,小林和老丈人去赶山去了。小舅子在门前站了一会,英子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仍然在喂奶。小舅子看得有些呆住了,口角就要流出口水来了,大概是因为英子的身段太像瑛姑了。小斯们推了推小舅子,小舅子尴尬地回了回身,咚咚敲了门。英子这才抬起头来,见来的是三个男人慌忙整理好衣服。小舅子看着英子的脸又有些痴了,除了皮肤有点黑简直像极了瑛姑,又平添了几许野性与几许娇羞。
“几位来山上做什么?”英子礼貌地把他们请进了屋里,询问了几句。
“我们来山上游玩,有些乏了,想在贵舍讨些热饭吃。必定不会白吃,我们会付钱的。”小舅子也不只是不是金瓶梅看多了还是怎的,竟然说起了这么斯文的话来。
“你们说的这是啥话,一顿热饭我还是供得起的,我男人常年在山上做活也会蹭饭的。你们在这坐着,我去给你们弄。”说着瑛姑就把孩子卧好了,转身去了厨房。小舅子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英子,弄的英子后背痒痒的。
不一会儿,英子就弄好了粥和饭菜,还有一打饹馍饼饼。“饭菜简陋,还请你们不要介意。”英子边说边哈着腰为他们弄碗筷,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再加上山上本来人就少英子并没有穿内衣,在低腰的时候弄得小舅子渴渴的。“多谢娘子。”小舅子口渴地来不及多说,吃了口菜掩了尴尬。
英子弄好之后就又坐到了孩子旁边小舅子仍旧时不时地向这边瞅,吃得津津有味。说是有味其实也无味,小舅子的心思完全不在饭上。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吃好了,英子过来拾弄。小舅子向小斯递了个眼神,小斯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你要干什么?”英子看着小舅子猥琐的眼神惊恐极了。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小舅子一把抱住英子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任凭英子大喊大叫,任凭孩子嘤嘤啼告,他的手在英子身上探索,他的舌头在她脸上探究。他在英子身上闻着奶香味,贪婪地吮吸着这美妙的气息。英子的嗓子哑了,她不再叫,泪水不断涌出。小舅子最终得逞了,他长长舒了口气,放开了英子。
英子用头去撞小舅子的小腹,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小舅子躲开了英子撞到了门板上,鲜血汩汩涌出随即倒了下去。小舅子捂着肚子去探了探鼻息,一惊一个踉跄无力地跌在了地上。他缓了好大一会才坐起来,开门,叫着小斯慌忙走了。又到了刚刚的半山腰,恰好小林和赵德柱回来,他们彼此并没有答话冷冷看了几眼。小林认得他,小舅子又有谁不知呢?
5
小林快步走到屋里,没有等赵德柱,赵德柱走得慢没有赶上他。小林看到英子躺在地上,血已经不再流动了,他当时脑袋蒙蒙的差点晕倒。他又看了看孩子,孩子已经不哭了在毯子上安然地睡着,他抱住英子用布擦着英子身上的血,没有哭。赵德柱进来了,看见地上的血再看看英子大叫了一声英子就昏了过去。小林慌忙把英子放在床上去抬赵德柱,摸了摸鼻息,老丈人还有气息,他揪着的心悄悄缓了一些。
小林跑着出去找医生,一路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血肉模糊。他找到村里的老中医,几乎是拽着他上了山,老中医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拽到了屋里。老中医看见屋子的这一幕惊吓住了,心里的责备顿时烟消云散。他看了一眼英子就知道她已经死了,他就去救治老丈人。老中医在老丈人身上扎针,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赵德柱醒了,想下床去行动不得。
老中医说老丈人是急血攻心,犯了以前的老疾,以后恐怕已经废了。老中医没有多待,留了个纸条之后就走了,钱也没要。小林大概已经猜出是谁害死了英子,他马上想杀了他,拿起刀就要下山。“小林!”赵德柱叫住了他,小林想起了他还有一个老丈人和孩子,颓废地坐在了地上。他返回去一遍一遍抚摸英子的躯体,头依偎在她的大腿上享受最后的温存,这时的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忽而,他又咬牙切齿,泪水终于忍不住布满了这张刚毅的脸,终有一天他会杀了他。
过了一天之后,英子的堂哥们才知道英子的死,他们看了看赵德柱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小林为英子买了镇上最贵的棺材,没有办丧事,一大早就让堂哥们和他抬着到了小舅子的门口之后就让他们回去照顾老爷子,他跪在棺材的前面不流泪也不说话。不一会儿,小舅子的门前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小舅子不敢出门。
小舅子惊慌不已,派了一个小斯去向姐夫求救,局长不想出手。小斯也够忠心的,又去找了小舅子的姐姐。局长磨不过老婆的腻歪,最终还是派了一队人,只是嘱咐他们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这么看局长还是注意影响的。领头的警察长着一张马脸,鼻子使劲地喘息,可以让人随时看到他鼻翼夸张地触动。他带着的人跟了小斯去了小舅子的门前,他们先是暴力地驱散了围观的群众,接着去拉跪在地上的小林。
马脸仍在触动着鼻翼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动手,只在门前抱着双手。警察没有拉起小林来,便对他拳打脚踢,这大概是他们的一贯作风,马脸最终想起了局长的嘱咐制止了这一切,留下两个人守在门前,带着其他人进了宅子。小林默默地忍受着没有反抗,一直跪倒第二天早晨堂哥们来把棺材抬到了小林家的老林里埋了。
小舅子也担惊受怕了一夜,夜里反复梦到小林拿刀把他捅了然后挖出了他的心,就像当年杀熊取胆一样。终了只是梦一场,小舅子身上的虚汗把凉席下面的褥子都弄湿了,就像尿过似的。马脸早上来告诉他小林已经走了,他才从惊悸中缓了过来,却连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小林这一闹,几乎全镇的人都知道了小舅子的恶行,瑛姑也不例外。
瑛姑知道之后心口先是一痛而后有些莫名地喜悦,尽管她对自己的感受很内疚还是抑制不住那一丝喜悦。可是,小林的受伤她是感同身受。她知道,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瑛姑独自上了山,在小林的门前她见到了院子里正在磨刀的小林,一脸胡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瑛姑一把抱住了他,脸庞温暖着他的心窝,但是小林却没有一点回应一动不动仍在磨刀。
瑛姑久久不肯放手,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啼哭瑛姑这才罢休,她熟练地为孩子喂奶然后轻声细语地哄他入睡,也许瑛姑和英子太像了婴儿在她的怀里竟然乖乖的。小林或是被孩子的哭声扰乱了,向屋子里瞥了两眼就又去磨刀了。赵德柱已经被堂哥们接回去了,这个家就剩下了小林和孩子,瑛姑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不觉泪流满面。她做出了决定,要把孩子带下山自己养,她和小林说了,小林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同意。瑛姑当他是默认了,就抱着孩子下了山,瑛姑看着孩子和小林相同的眉眼喜欢的不得了。
我是在瑛姑上山的那一天到了这个镇子上,作为一个被贬的指导员。在以前的军队里我没忍住,打了军长一顿,幸亏家里有人不然一个指导员我也当不成。你可别小看一个指导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一个小镇上还是能够呼风唤雨的,毕竟武装力量代表一切。我刚到镇上还没有来得及报到就听到了小林的事,顿时心中燃起一股怒火,我马上想把小舅子给弄了。不过我马上抑制住了,毕竟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太爷坐镇,我要这样做非把他气死不可。
我上山去看了他,他仍然在磨刀也没有理我,我没有觉得尴尬,我理解这种仇恨。我找个凳子坐下了,拿出准备好的报纸悠悠地看着,临了我把报纸放在了他的眼前,也没有理他径自走了。几天之后,相安无事。后来听说镇里的街上出现了一个疯子,每遇着人就拿把杀猪刀堵着他的去路,熊熊地叫唤着,人们害怕就绕路走了他也不追。我知道那个疯子是小林,后来我专门去了一趟,他没有拦我眼神也躲着我。我知道他看了我的报纸,上面有一篇精神病杀人事件。
一天,小舅子挨不住又去找姐们,被疯子堵了住,小舅子吓坏了。小林口中仍然喊着熊、熊,他的模样可爱极了摇头晃脑的,那把杀猪刀玩味地捅死了小舅子,最后挖出了他的心,就像真的在解剖一只熊。之后,疯子并没有离开,他索性坐到了地上一点一点地切开那颗心。早上才有人发现了他们报了警,疯子这时已经安详地睡了。等到局长带着人来,疯子仍然熟睡着,局长看着血肉模糊的小舅子恨得咬牙切齿,他招呼了一会疯子便气喘吁吁了。他让手下抬着疯子和小舅子回去了,后来街上盛传疯子猎了一只熊。
我时刻关注着疯子的动态,在疯子到达所里的时候我也到了,我把一把抢和证件放在了局长的桌子上。局长看了看证件,笑眯眯地伸出了胖嘟嘟的手,我没有接。我问,这个疯子要怎样处理?他恶狠狠地说,千刀万剐!你敢!我拍了拍枪。你算什么玩意,他们怕你老子才不怕,老子在这个镇上是老大!局长终于怒了,呵呵。
我算什么玩意?来来来,我告诉你。我搂住了他的脖子告诉了他我老爷子的名讳,最后加了一句他是个精神病我看你敢把他怎了?说完之后,我也没理会其他的拿着证件和抢就走了。对于疯子的事件根本不用担心了,毕竟老爷子还活着。
局长果然没敢把疯子怎样,乖乖地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倒是他的老婆狠狠挠了疯子一把。瑛姑也把疯子送到了精神病院,就住在疯子的旁边,为此花了不少钱。瑛姑把房子又卖了,在精神病院租了个小卖铺,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卖点零碎东西。小卖铺上午一般不到十一点就关门了,瑛姑除了要忙着照顾孩子,还要和老仆人照应着做饭,一共五个人的饭分两拨做,老仆人先把她们娘孙和瑛姑的饭做好,然后瑛姑腾出手来单门为里面的人做饭。
起初,瑛姑做的饭疯子并不愿意吃,每每瑛姑把饭拿到他身旁他就用脚一下踢开,黑着脸也不说话。瑛姑暗自流了几次眼泪,不过过后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为他送饭,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疯子在她走后也会抹眼角。瑛姑和疯子在精神病院过得有些纠结,倒是憨子过得潇洒自在十分快活,每天都有伙伴陪他玩耍这是以往他体验不到的。憨子是最喜欢吃瑛姑做的饭的,他是瑛姑坚定的支持者,通常疯子不愿吃的饭都有他来消灭的。
我是最羡慕憨子的,自从进了精神病院每天都有人跟在他的后面,那是他忠诚的小弟八戒,忘了说一句他的名号叫美猴王,如果你到精神病院去千万不要直称他的名讳,否则你要挨打的。美猴王封疯子为唐僧,疯子不理他也不看他,有一次憨子被他的沉默惹急了要去上去咬他一口,疯子坐正了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憨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小弟在后面叫着师傅师傅疯子才罢休。瑛姑乐于见他们这样,打打闹闹才是正常人应有的生活。
后来瑛姑开始抱着孩子来给他们送饭,疯子见到了慢慢长大的孩子眼里才出现罕有的柔情,孩子像极了英子特别是眉眼当然也像极了瑛姑。那天他第一次吃了瑛姑做的饭,想起了英子。第二天瑛姑仍然抱着孩子来了,这次疯子没有吃饭,第三天瑛姑就没有带孩子来。这似乎是个交易,孩子就像是筹码,可是偏偏如此温情。自此以后,精神病院都会看到十分正能量的一幕,瑛姑和疯子就像夫妻一样而憨子和孩子就像哥俩,瑛姑和疯子总是平静地坐在长凳上看着孩子和憨子嬉闹,对了,还有那个老八戒。憨子叫孩子哪吒,叫瑛姑观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