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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牡丹》|第48集 菁英 ∙ 新风华

2020-07-01  本文已影响0人  江岚_美国

落了座,玉翎把王涓涓介绍给大家。咬牙瞪着阿慧道:“小主伶牙俐齿,精神好得很哪,怎么就不能去纽约采访,要拿我去当枪使?!”

阿慧一听见这话,立刻耷拉下嘴角扮可怜状:“哎呀,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我只要还有口气,爬也要爬过来的!待会儿药效一过,你就见到我的惨状了。”

玉翎并不打算真为难她:“你才来美国几年,就过敏成这样?”

“别提了,”阿慧叹息。“人家有的是五年以后,有的是七年以后,我最倒霉,刚来的第二年就开始了,现在越来越严重。”

“听说纽约有个中医有特效偏方,你怎么不去看看?”

“唉,这些年中医西医不知道看过多少!都没用,唯一的活路是躲得出去,”阿慧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阿慧,苦肉计虽然是好计,演多了也不顶用。人家翎子都答应帮忙了,你还瞎啰嗦什么!”小李子插进来打岔。“来来来,听听这故事,现成的小说题材!”

是王涓涓在讲故事。大约是见他们和玉翎熟络,平添了几分亲近感,不到十分钟,她过去学什么,现在做什么,整个前半生的脉络便大致为众人勾勒出来了。

“啧啧,我要是个男人啊,”阿慧继续磕着瓜子,夸张地重新打量涓涓。“娶得这样如花美眷,当菩萨供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动一指头?”

“你以为我们投生在君子国吗?”小李子嗤之以鼻。“天底下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心理不平衡,既无本事与外面的人浴血奋战,又自卑得要死的小男人比比皆是。他们不拿家中老婆出气,你还指望他们有勇气自挂东南枝?”

涓涓不答话,沉默地垂下浓密的长睫毛,涂着玫红蔻丹贴细细水钻的十指擎着酒杯,尖尖的小下巴我见犹怜。

在她所叙述的故事情节里,她自己是受害者;在章明的版本里,章明也是受害者。一段婚姻当中总共就两个人,都是受害者。那么施加伤害的那个人又是谁?!玉翎一时间对“婚姻”这个词以及这个词所有的内涵与外延格外迷茫,心里有些别扭,便换了桌上的话题:“一天到晚看人家名利双收,这一回总算轮到我们自己人!”

“可不是!肖总编守得云开见月朗。”阿慧附和道。

“合同一签下来,马上给我们加薪水,”老王不愧是肖瑀麾下一员大将,忠心护主。“不像有的人,手里一有两个钱,立刻变脸,六亲不认。”

“老王,”亚美艺术中心的老陈抓住弦外之音追问。“你是有所指吧?”

“你看,那个家伙,”老王向大厅里的某个角落遥遥一指。“当初刚开业,我们一帮朋友为他打广告,全是挨义气。后来挣了大钱,便嫌我们不够档次。”

他提到的人与事,桌上大多数人都知情。阿慧冷冷一笑:“哎哎,人家是欧美历史博士,早就说过‘我出来做生意,不是为了挣钱’。言下之意,你为他登广告,也不能只看钱。谁叫你达不到人家的精神高度?”

小柳也一样阴阳怪气:“淡泊名利可是传统美德。那种话说的次数多了,当事人自己也就相信了,岂不是好?人人都象你我这么俗气,世界何时才能变得更加美好?”

“既然如此,肖瑀今晚上干嘛还要请他来?”老陈不解。

“请了他来,也不过是占一个座位而已,”玉翎闲闲地抓起一个蜜柑。“行走江湖,还不够费心劳神?何必和这种人计较。肖瑀是识大体的人。”

“如今眼看着我们要乘长风破万里浪了,他又赶紧见风使舵,火急火燎地贴上来,”老王嗤之以鼻。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大家心里有数就得了,”阿慧的眼风再次扫过大厅。“今天晚上,特地从外地赶来的人真不少呢。哎,听说抽奖的奖品很不错?”

“头奖,纽约直飞上海往返机票,”老王透露内部消息。“是恒安送的。刘董事长真够意思,人在国内不能来,礼却必定送到。”

玉翎的心猛地停跳一拍,险些被嘴里的蜜柑呛着。真是的,怎么聊着聊着要扯出这个人来呢!不不,她此刻不要想起他——

偏偏涓涓还要在一旁傻傻地问:“谁是刘董事长?恒安是做什么的?”

“刘家鼎啊,你都不知道?这地头上名利双收的典型代表,”小李子的劲头来了。“说起来,人家可真是要风度有风度,要钱财有钱财,最难得的是做人做事实实在在,我和老王都采访过他……”

拜托!玉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唯恐一不小心,自己的脸上露出了什么痕迹。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表,啊,还要等两三个小时他才能落地。

“翎子!发什么呆呢?翎子!”小李子叫她。“你给刘家鼎拍的那张照片……”

唉,拟待不思量。怎奈向、目下恓惶。怎么就躲不掉呢,玉翎的眉头不自觉地纠结起来,掩饰地用餐巾擦擦嘴角:“不和你们扯这些没用的,我得先完成任务!”回身抓起相机,从大厅旁边的过道绕到台前。

主持人介绍嘉宾,然后全体起立,奏中美两国国歌。

纽约总领馆的文化参赞先致贺辞,肖瑀随后走上去。台上星条旗和五星红旗各四面,八字排开,衬着她稳稳地站在那儿。一身泥金色软缎的长旗袍,下摆贴亮片绣大红牡丹,一双彩蝶翻飞到胸口,春风满面。这种场面她不知经历过多少,先欢迎嘉宾,再总结过去,感谢家人老友,紧接着展望未来。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玉翎通过镜头聚焦她的上半身。好女人必须是这个样子,她只需要挺起胸膛,收获今日的成就,在大庭广众的视线里从容不迫地盛放,一如春风中的牡丹。至于她今日之前受过多少委屈,挨过多少艰难,用不着登台表演。

玉翎返回座位,唯恐众人还揪着刚才的话题没放,有意先发制人:“喂,你们,今天晚上的稿子归谁?”

“肯定不是我,”老王摊开双手笑。“这是我们自家的事,王婆才好去卖瓜,我是男人,绝不能自卖自夸。”

小柳推推身旁的小李子:“你来吧,你手快。”

“我没空,”小李子一颗小平头摇了又摇。“同志们,我最近在写小说,小说!懂不懂?再说了,论手快也轮不到我,阿慧阿慧!”

“我?哎呀呀,”阿慧赶忙又换上苦瓜脸。“我这些天命悬一线,后事都早早交代翎子了,明天一早上游轮去躲花粉过敏,一家子人的行李还没收拾,你们指望我?”

“嘿!为几百个字也值得如此婆婆妈妈?!”玉翎断喝一声。“小李子,你又写不出《红楼梦》后四十回,矫情什么?新泽西和麻省的通稿就归你!还有你,小柳,这可是肖瑀的事,你好意思推三阻四?纽约和大华府的归你!我今夜把照片传给你们。”

“难怪我们肖主编总夸翎子够意思!你们,”老王在一旁拍手称快。“还真是赶不上人家的思想境界。”

涓涓在一旁笑,拉拉玉翎的衣角:“好了,快坐下来吃点东西,汤都凉了!”

玉翎答应着,坐下来喝着牡蛎浓汤,那边一个穿浅灰色皱麻西服的男人走过来和娟娟打招呼:“王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左手擎着酒杯,右手搭在涓涓肩上。

涓涓并没有避开,反而顺势握住他的手,态度亲昵:“啊,郑老板,这么巧!”两人碰了杯,涓涓浅浅抿过一口,顺势介绍:“沈玉翎,我的好朋友。这位是郑宏祖先生。”

玉翎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等那郑老板离开,便问:“这郑宏祖是何许人?”

“啊,他开航运公司,刚从泉州移民过来没多久。”

怪不得脸生得很。涓涓与他谈笑之间,嘴角始终含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双微微眯起的凤眼有种造作的妩媚。旧事已过,再世为人的王涓涓若打定主意要招蜂引蝶,一个离了婚又无孩子拖累且依然风姿绰约的女人,何愁前路无知己。

看到玉翎脸上的不豫之色,涓涓像是懂得读心术,又摸摸她的头发,叹道:“这一把青丝,终有一天变成白发。享受眼前还来不及,过去的只好随它灰飞烟灭。”

若不是曾经被逼到悬崖峭壁,哪里会有这种的语气,这种态度。可是,玉翎嘀咕道:“玩游戏很需要一点儿本事的。”

“我明白。一定要爱某个人爱到想要和他长相厮守,才能嫁给他。”

“明白了就好,”玉翎拍拍她的手。

说话间主菜上来,文艺演出开始。台前,穿天青色仕女装的女子坐在古筝后面,轻拢慢捻,弹奏着《梁祝》,琴音嘈嘈切切,琳琳琅琅。梁山伯与祝英台,生不能共罗帐,惟有死同穴的痴情,生生世世比翼双飞的蝴蝶……熟悉的情节,婉转的曲调,眼前类似的程序,类似的气氛,让玉翎的思绪飘出老远。

唉,半年前让她魂飞魄散的那个夜晚……可那人呢,他呢,他此刻还在天上飞。她又低头看表,还不到八点,今夜的分针秒针移动得这么慢。

一曲既终,涓涓也吃得差不多了,兴致勃勃地拉起玉翎的手:“喂,过那边去,和丁律师他们打个招呼吧。”

玉翎巴不得转移自己对腕上那块表的注意力,站起来和她肩并肩走过去,关切地问丁槐青:“听说贤伉俪刚从国内回来?”

“是啊,”一旁的汪大维抢着回答。“在北京新开了一家事务所。很不容易,一年只有十个名额给中国境外的律师,我们幸亏有了总领馆的推荐信才顺利获得批准。槐青功不可没!”

可汪大维分明是香港土生子呢,玉翎诧异:“咦,怎么不是开在香港,到北京去了?”

“我祖籍也是山东的啊,”汪大维大乐。“哈哈哈,娶了这个太太,被迫跟她回去认祖归宗。”

丁槐青脑袋一歪:“去去去,谁要你得便宜卖乖,我们女人聊天,你一边儿去!”

寻常女人将黑色的衣服穿在身上,一不小心便显得格外憔悴苍老,丁槐青则不然。那一身镶珍珠的圆领黑礼服,只衬得她肌肤胜雪,风姿嫣然。她审视着涓涓,问:“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很好,努力加餐饭,重新做人,”涓涓笑眯眯地作答。“多谢你帮忙。”

“我只不过是帮你们完成必要的手续,”丁槐青帮涓涓掸掉落在肩头的一根发丝。“你们自己处理得很好。我起初还担心,一旦你告章明暴力虐待,万一章明不服,再反告你一个精神虐待,事情就没完没了,三年五载也不得收场。”

“放开手,对我们彼此都只有好,”涓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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