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诗

《诗学》

2018-05-11  本文已影响267人  Do_yourself

Nobody can go back and start a new beginning, but anyone can start today and make a new ending.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但每个人都可以从今天开始,去开创新的结局。

《诗学》

关于作者

亚里士多德,西方哲学史上最有影响的哲学家,西方思想史上第一个真正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在当时几乎所有的知识门类中都取得了最顶尖的成就。

关于本书

《诗学》是西方第一部文学批评著作,是亚里士多德“制作性的知识”的代表,它将文学批评确定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对西方美学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诗学》中,亚里士多德论述了诗歌的本质和起源、诗歌之美、悲剧的功能和创作技法等问题,对古希腊深厚的诗歌传统做了精辟的总结,同时系统回应了柏拉图针对诗歌的诸多批评。

核心内容

第一,柏拉图如何批判诗歌,亚里士多德又是如何为诗歌辩护的。第二,我们来看看诗歌的起源和本质,也就是摹仿。第三,亚里士多德如何定义悲剧,悲剧中有哪些要素,以及悲剧创作的关键技法。最后,我们来说说诗歌的净化作用,这也是理解《诗学》的时候学者们争议最大的问题。后面的三个问题都是围绕着亚里士多德对柏拉图的回应展开的。

《诗学》

前言

这期为你解读的是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是西方第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批评作品,它对于我们今天认识诗歌、欣赏诗歌依然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如果你对亚里士多德这个人、他的著作和影响有兴趣,可以直接拖动音频到28分钟的位置,我们在那里对这些背景信息做了详细介绍,如果你已经在咱们之前的音频里听过这部分介绍,就可以略过了。

《诗学》和《修辞学》一样,在亚里士多德知识系统里面都属于制作性的知识,而且“诗学”这个词原本的意思就是“制作”,只是后来才被用来特指诗歌的创作。和《修辞学》一样,《诗学》这本书也带有很强的技术手册的味道,它是要通过介绍一些规律来告诉读者,尤其是诗人,如何才能创作出好的诗作。除了教授诗歌创作的技术之外,亚里士多德也从更宏观的视角讨论了一些更加普遍性,甚至哲学性的问题,比如诗歌的本质和起源,诗歌的作用。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我们现在读到的这部《诗学》,并不是亚里士多德的完整作品,这部书的主体部分都是关于悲剧的论述,但古代有一些证据表明,亚里士多德还写了一卷关于喜剧的内容,但是这部分内容只有一些残篇流传了下来。

亚里士多德为什么要写作《诗学》呢?这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亚里士多德要对古希腊的诗歌传统做一个总结。我们知道,古希腊有着非常深厚的诗歌传统,伟大的诗人和诗作都层出不穷,希腊人对诗人格外敬重,几乎将他们奉若神明。

往远了说,荷马和赫西俄德这两位伟大的诗人就被当作全希腊人的老师,各种传统的道德和政治经验,农耕的时节,战争、航海、驾车的技巧,甚至最基本的读写教育,希腊人都非常依赖这两位老师的权威,有很多游吟诗人就靠着背诵荷马、赫西俄德的诗作,游走于各个城邦之间,被人们当作尊贵的客人。

在那个史诗或者说叙事诗的时代过去之后,希腊又涌现出一大批抒情诗人,比如梭伦、西蒙尼德、品达,以及女诗人萨福,他们将诗歌变成了更具有个人性质的艺术,用更瑰丽的词汇、更生动的形象、更贴近现实的经验,丰富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节庆典礼。

再往后,就到了悲剧和喜剧唱主角的古典时代,三大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创作了大量反映希腊传统和社会现实的作品,这些作品不仅文学成就很高,而且极富教育意义。每年在雅典举行的悲剧和喜剧竞赛,不仅是一次艺术盛会,而且是最重要的节日;不仅给人们提供娱乐,还有重要的社会和政治功能。

亚里士多德写作的这部《诗学》,是希腊人第一次对如此深厚的诗歌传统做出系统的总结,他在其中分析诗歌的起源和本质、讨论诗歌的创作技法、品评诗歌语言的优劣、指导诗人进行创作。《诗学》是西方第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批评著作,同时也正是从这本书开始,文学批评成了一个独立的学科。

亚里士多德创作《诗学》的另一个更直接的原因,就是他和老师柏拉图在如何看待诗歌的问题上有着巨大的分歧。柏拉图没有专门写过关于诗学的作品,但是他在不止一部作品里对诗歌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而亚里士多德想要回应老师的批评,为诗学平反和正名,就像他在《修辞学》那本书里回应老师的批评,为修辞学平反一样。

在这期音频里,我们会从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的这场对话入手来解读《诗学》这本书,为你解读四个问题。第一,柏拉图如何批判诗歌,亚里士多德又是如何为诗歌辩护的。这既是我们了解《诗学》的重要背景,也引出了后面要讨论的三个问题。第二,我们来看看诗歌的起源和本质,也就是摹仿。第三,亚里士多德如何定义悲剧,悲剧中有哪些要素,以及悲剧创作的关键技法。最后,我们来说说诗歌的净化作用,这也是理解《诗学》的时候学者们争议最大的问题。后面的三个问题都是围绕着亚里士多德对柏拉图的回应展开的。

第一部分

我们首先来看第一个问题,柏拉图如何批判诗歌,亚里士多德又是如何为诗歌辩护的。

柏拉图对诗歌的批评,概括起来有三个要点。第一个批评是从存在的等级上进行的,这也是三个批评里面最核心的一个。在柏拉图看来,我们感觉不到、只能用理智把握到的那个理念世界才是最真实的世界,而我们周围的这个现实世界是对理念的摹仿。比如,一个美丽的雕像之所以是美的,是因为分有了“美的理念”,一张桌子之所以是桌子,是因为分有了“桌子的理念”。这样,我们周围的这个现实世界,就在存在的等级上低于理念。柏拉图认为,诗歌的本质是对现实的摹仿,比如诗人描写海伦的绝世之美,是对现实中那个海伦的美貌进行摹仿;诗人描写一张设计精巧的桌子,也是对现实的桌子的模仿。这样一来,诗歌,以及更普遍的艺术,就仅仅是第三等级的存在,是对摹仿的摹仿,不值得我们给予严肃的关注。柏拉图提出的这个“艺术的本质在于摹仿”的理论,主导了西方艺术批评两千多年的时间。

柏拉图的第二个批评是从诗歌对人的影响来看的。柏拉图认为,大多数诗歌的作用都是激荡人的情感和欲望,也就是灵魂中非理性的部分,会让人产生愤怒、恐惧、悲伤、喜悦、怜悯、情欲之类的情感和欲望,受到诗歌影响的人们会放纵自己的情感和欲望,让理性没有办法控制情感。柏拉图总是想让理性来掌控一切,而诗歌对情感和欲望的放纵,是和柏拉图的这个初衷相背离的。

柏拉图的第三个批评是从诗歌创作的角度提出来的。柏拉图认为,诗歌根本就算不上一种技艺,因为诗人根本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写出诗歌的,他们写诗就像是有神灵附体,或者像我们今天说的灵感爆发,没有任何理由,因此在柏拉图看来,诗歌创作是一件特别不靠谱的事情,没有章法可寻。

基于这样几个批评,在柏拉图写作《理想国》,设计他心目中的“美丽城”时,挑起了著名的哲学与诗歌的争论,他要把绝大多数诗歌从这个理想的城邦中驱逐出去,比如史诗、悲剧和喜剧,而且点名道姓地要求驱逐荷马这个希腊人心目中最神圣的诗人。柏拉图虽然有极高的文学修养,非常熟悉传统诗歌,他本人也是一个造诣极高的诗人,但是出于哲学和政治的原因,他选择了全方位地批判诗歌,要让哲学和政治与诗歌划清界限。

那么,亚里士多德怎么回应他的老师呢?我们知道,在哲学的方方面面,亚里士多德都和老师有着很大的不同。在诗歌的问题上,亚里士多德也秉承了一贯挑战老师的态度,对老师提出的三个批判做出了全面的回应。

针对柏拉图的第一个批评,也就是诗歌是对摹仿的摹仿,亚里士多德并不承认有一个独立存在的理念世界,因此也就不存在摹仿的摹仿这个问题。他承认,诗歌是对现实的摹仿,但是诗歌并没有因为摹仿现实就变得低三下四,因为摹仿对人类来讲非常重要,摹仿是人的天性,一切学习都是从摹仿开始的;而且通过对现实的摹仿,我们不但不会远离现实,反而可以更好地认识现实。

针对柏拉图提出的第二个批评,诗歌会让情感和欲望变得放纵,亚里士多德认可了柏拉图的基本前提,承认诗歌主要是作用于人的情感,但是他并不像老师那样,认为情感就是完全坏的、和理性对立的东西。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情感是人们自然就会产生的东西,本身并没有好坏,关键是人们要在适当的时候产生适当的情感,这就是一个人德性的体现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好的诗歌作用于情感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助纣为虐地激发情感,让它们脱离理性的控制,而是会净化情感,让情感更符合理性的要求。

针对柏拉图提出的第三点批评,也就是诗歌创作不靠谱,亚里士多德写出的这部《诗学》本身就是最直接的回应。他用自己的分析表明,诗歌创作并不是一件类似神灵附体的事情,而是可以用细致的分析和普遍的归纳给出具体的指导,它不仅靠谱,而且非常合乎理性,是一项严格意义上的技艺。

这就是我们要解读的第一个问题,柏拉图对诗歌的三点批判,以及亚里士多德与老师不同的立场。柏拉图认为,诗歌的本质是对摹仿的摹仿,因此在存在等级上非常低,不值得关注;诗歌只会激发情感,让它们脱离理性的控制;诗歌创作类似神灵附体,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情。而亚里士多对老师的这三点批评都不认可。

第二部分

下面,我们再结合《诗学》这本书的内容,来具体看看亚里士多德是如何回应老师的。我会详细为你解读,亚里士多德如何看待诗歌作为“摹仿的艺术”的本质、悲剧创作中的章法,以及悲剧对情感的“净化”作用。

我们首先来看诗歌作为摹仿的艺术的本质。

在《诗学》的一开篇,亚里士多德就点明了,各种形式的诗歌本质上都是在进行摹仿,更具体来说,就是对人和人的行动进行摹仿,摹仿是诗歌的起源。亚里士多德说,人们之所以创作诗歌,是由于两个非常自然的原因。

首先,我们从小就有进行摹仿的自然天性,而且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摹仿来学习的。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孩子生下来,是通过摹仿大人说话牙牙学语的,我们是通过摹仿书上的字来学习写字的,我们也是摹仿大人或者老师的行动方式来学习如何做事的,因此,人的一切学习都始于摹仿。

其次,我们会在摹仿之中感到快乐。这也不难理解,我们不仅自己喜欢摹仿,而且也喜欢看到别人进行摹仿,比如看电影。亚里士多德举了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们很自然地会对尸体、可怕的猛兽感到恶心或恐惧,但是如果我们看到对于这些东西的精细描摹,比如大卫的名画《瓦拉之死》,或者国画大师张善孖画的老虎,我们不仅不会感到恶心或者恐惧,还会由衷地赞叹画家的技巧,甚至在这些平时让我们不快的东西面前长久流连。这就很好地说明了,我们因为摹仿感到快乐。

而亚里士多德认为,这种快乐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我们对于认识事物的渴望。亚里士多德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人依据自然渴望认识。”而每当人们的这种渴望得到了满足,就会感到快乐。我们上面说到,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摹仿是人特有的学习方式,在摹仿的作品里面,不管是绘画、雕塑还是诗歌,人们总是可以学到东西,这也给了我们快乐的感觉。

诗歌就是根据摹仿的媒介、方式和对象的不同来进行分类的。摹仿的媒介,是说诗人用歌唱还是念白来进行摹仿;摹仿的方式是说诗人用自己的口吻还是仿照戏剧人物的口吻进行摹仿,还指诗歌的不同韵律;而摹仿的对象就是指模仿什么人、什么行动。

悲剧和喜剧就是根据摹仿对象的不同进行划分的:悲剧是摹仿好人、高贵的或者高尚的人,它让观众带着仰视的感觉去体会那些英雄人物的经历和遭遇,这种诗歌会让人们产生崇敬、恐惧或者怜悯的感情;而喜剧是摹仿坏人、低俗或卑劣之人,这会让观众体会到一种优越感,观众带着这种俯视的优越感欣赏剧中人物的愚蠢滑稽,从而产生嘲讽和愉悦的情感。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荷马是悲剧和喜剧诗人共同的祖师爷,他的两部叙事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可以看作是悲剧的起源,它们描写了希腊和特洛伊的英雄,以及诸神的行动,而且经常是带有毁灭性和悲剧感的行动;而荷马的另一部早已失传的作品《马尔吉特斯》,是希腊最早的讽刺诗,它后来演变成了喜剧。

上面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二点,亚里士多德很乐意承认诗歌本质上是一种摹仿的艺术,但是和柏拉图不同,他并不认为摹仿有什么不好,相反,他认为摹仿是人类的本性,也是我们进行学习的途径,在摹仿别人和看别人摹仿的时候,我们会感到快乐。诗歌就是根据模仿的媒介、模仿的方式以及模仿的对象进行分类的。

第三部分

在上一部分,我们已经提到了《诗学》这本书的核心问题——悲剧,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亚里士多德是怎么具体来讨论悲剧的。我们会看到,亚里士多德认为诗歌创作确实是有章法可寻的,诗人需要注意一些普遍性的原则,才能让自己的诗作获得成功。

前面我们看到,从最宽泛的意义上说,悲剧就是对那些高贵的人和事的摹仿,但这还不是悲剧的严格定义,亚里士多德给悲剧下了一个相当复杂的定义: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使用经过装饰的语言,不同的语言形式用在剧作的不同部分,它以人物的行动而非叙述来进行摹仿,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净化。随后,他对这个定义进行了分析,讨论了在文学批评里面非常著名的悲剧六要素。具体来说,这六个要素是悲剧的情节、刻画人物的品格、剧中人物的思想、悲剧的语言、剧中的唱段,以及包括服装道具在内的戏剧场景。我们先来简单来说说后面五个要素,再把主要的关注点放在第一个要素,也就是悲剧的情节上。

亚里士多德对戏剧场景的讨论非常少,因为这并不是悲剧创作的核心内容,他只是强调,剧作家不要太多依靠服装场景之类的外在工具来达到让人惊恐的效果,而要更多关注戏剧内在的东西。悲剧中的念白和唱段要合理搭配,使用的语言要与高贵的主题保持一致;人物的品格和思想是悲剧旨在摹仿的对象,悲剧中描写的人物一定要是高贵的,最好是神话和历史中显赫的家族;但是悲剧的主人公又不能完美无缺,否则观众会对他遭受厄运感到不平;对于悲剧人物的刻画应该前后一致,不能出现不合情理的转变,他的思想和品格要完美配合;对于人物品格和思想的刻画,可以在原型的基础上有所夸张,以便让观众看得更加清楚。

简单讨论了后面的五个要素之后,下面我们把主要的关注点放在第一个要素,也就是悲剧的情节上。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情节是悲剧的根本,是悲剧的灵魂,因为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进行摹仿,就是悲剧的目的之所在。情节要求中的“严肃”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了,悲剧与喜剧的不同,就在于它要摹仿严肃的,而非戏谑的事件,因此也有学者主张应该把“悲剧”翻译成“肃剧”,也就是严肃的戏剧。“完整”说的是悲剧的情节要有最前面的开端,有中间的发展,也有最终的结局,这三部分之间要有合乎情理的联系和自然的过渡。而“一定的长度”是说,悲剧的情节不能太短小,也不能太过冗长。

在讨论情节的完整和长度时,亚里士多德提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关于“美”的定义。

他说一切由不同部分组成的东西如果想要美,就要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各个部分的组合要和谐有序。对于悲剧创作来讲,就是要围绕着主要的情节,把开端、发展和结局这条主线突出出来,不要有太多枝蔓的细节;而且各个部分的组合要严丝合缝,去掉或者移动任何一个部分都会破坏整体的严整。“美”的另一个要求是,这个东西要有一定的大小,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如果太小,我们或许可以说它很精致,但是不会说它很美,因为太小的东西,如果不用很长的时间去定睛观看,就很容易错过细节,或者感觉它太过模糊。相反,如果一个东西太大,我们可能会说它很雄伟,但也不会让我们感觉到美,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看清它的全貌,总觉得有所缺憾。

根据这个美的定义,亚里士多德说,一个悲剧的情节应该有一定的长度,不能让人觉得太单薄,同时又不能太过复杂,让人们看了后面忘了前面。在满足了这两个条件的前提下,悲剧的情节还是长一点为好。在17到18世纪主导欧洲戏剧创作的著名的“三一律”,也就是要求一出戏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一天之内,地点在一个场景,情节服从于一个主题,就是从亚里士多德对悲剧情节的要求里面引申出来的戏剧创作原则。

严肃、完整和一定的长度是好的悲剧情节的基本要求,但是很显然,只做到这三条还不足以造就一部出色的悲剧。那么亚里士多德对好的悲剧情节还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这就是悲剧定义里的最后一条了,悲剧的情节要能够引发恐惧和怜悯。而最能够制造出恐惧和怜悯的就是情节中的三个要素。一个是突转,也就是情节发生突然的转变,让观众感到出乎意料,但同时这个转变还要在情理之中。第二个是发现,也就是剧中人带着现场观众一起恍然大悟,这样会有一种发现真相的快感。最好的悲剧情节,是让突转和发现同时出现,并且是发现造成了情节的突然转向。引发恐惧和怜悯的第三个要素是苦难。也就是说,悲剧要塑造的通常是比一般人更高贵的人,因为某些失误、意外或命运的打击遭受苦难,而不是因为自己在道德上存在重大缺陷。悲剧的情节具备了这三点,就会制造出非常强烈的情感冲击,让观众产生对于情节的恐惧,以及对主人公的怜悯,这样的情节最能够打动人心。

亚里士多德认为,在悲剧的情节安排方面堪称完美的典范,是索福克勒斯的名剧《俄狄浦斯王》。在这部戏的前一半,俄狄浦斯一直在追查杀死忒拜前任国王并且由此造成忒拜瘟疫横行的凶手,戏剧冲突在持续集聚着力量,但调查到最后却突然发现,他自己就是那个杀父娶母还造成忒拜瘟疫的罪魁祸首,但他犯下杀父娶母的罪行并不是因为自己道德上的缺陷,而恰恰是因为他想逃避杀父娶母的神谕,在得知这个可怕的事实之后,他的母亲自杀,而他自己也戳瞎了双眼,从自己的祖国自我放逐。在这里,悲剧的情节急转直下,突转、发现和苦难这三个制造恐惧与怜悯的要素一起向观众袭来,造成了极其动人心魄的力量。

这就是我们要解读的第三点,亚里士多德对于悲剧创作给出的具体指导。这些指导说明,悲剧创作绝不像神灵附体那样不靠谱,而是有很多普遍性的规律可以遵循。在悲剧创作中,最重要的就是情节。好的悲剧情节要满足四个条件,这个情节必须是严肃的、完整的、有一定长度的,还能引发观众的恐惧和怜悯,而要想引发恐惧和怜悯,就需要将突转、发现和苦难结合到一起使用。

第四部分

最后,我们再来看看《诗学》这部作品里最有名同时也是争议最大的主题,悲剧通过引发恐惧与怜悯所能达到的净化作用。亚里士多德并不否认,悲剧的感染力主要是靠激发人的情感发挥作用,尤其是恐惧和怜悯这两种情感,但是这种情感的激发并不像柏拉图认为的那样是坏的,相反,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这种情感的激发有正面的价值。

几乎所有阅读和研究《诗学》的人都同意,净化这个主题对于理解亚里士多德这部作品非常重要,但是在整部《诗学》里面,亚里士多德只在给出悲剧定义的时候提到了它,没有做任何解释。很多学者都认为,亚里士多德或许是在《诗学》遗失的第二卷里解释了这个概念。净化这个主题的重要性和模糊性,引发了学者们的激烈争论,我们在这里介绍两种最有代表性的观点。

传统的理解强调这个词原本的医学含义,我们可以把它称为对净化这个概念的医学解读。在医学著作里,净化指的是用泻药一类的东西帮人疏解某些淤积的体液。根据这种解释,悲剧的作用就是帮人们疏解灵魂之中过分淤积和压抑的情感,尤其是恐惧和怜悯这两种情感,类似于我们说的发泄或者宣泄情感,发泄之后,人们就会比较心平气和地面对日常生活了。

这种传统的解释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悲剧的作用,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对这个解释感到不满,他们觉得这个解释似乎将最理想的悲剧观众当作了到剧场寻求治疗的病人,类似于去看心理医生;此外,这种解释也没有将情感的净化与悲剧的本质联系起来。在这些学者看来,净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情感发泄问题,而是与悲剧作为摹仿艺术的本质密切相关,并且有着更重要的伦理意涵。我们可以说这是对净化概念的伦理解读。

前面我们看到,悲剧作家要通过巧妙地设计情节,让观众产生恐惧与怜悯,这两种情感本身虽然令人痛苦,但人们会因为悲剧作家摹仿手段的高超而感到快乐,就像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样,我们在看到一幅画得很逼真的尸体时,虽然会感到痛苦,但同时也会感到快乐。悲剧能通过这种方式提供一种途径,训练人们在正确的时间对正确的人和正确的事情产生正确的情感,而这正是亚里士多德在伦理学里讲到的“中道学说”,伦理德性就是要求我们的情感符合中道,这个中道也就是理性的要求。这样看来,悲剧的作用,就让人们通过看戏,看到高贵者的思想、品格和行动,看到某些失误或者命运可能会导致高贵者的毁灭,在这个过程中,观众就对正确的人和正确的事情产生了怜悯和同情的情感,接受了情感的净化,让自己的情感更符合中道和理性,进而形成稳定的品格。因此,悲剧以及广义的诗歌,就具有了重要的伦理和教育意义。

这就是我们要解读的第四点。亚里士多德提到,悲剧的作用是对情感的净化,但是对净化这个概念的理解引发了很多争论。我们提到了两种不同的理解方式,一种是传统的医学解释,认为净化指的是情感的宣泄,另一种,是后来的学者们提出的伦理解释。相比起来,伦理解释看起来更好一些,因为它更符合悲剧的本质,更好地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与《伦理学》联系在一起,也让亚里士多德给出了柏拉图更好的回应。柏拉图认为诗歌激荡情感,让人违背理性;而亚里士多德认为,好的诗歌确实能够引发特定的情感,但并不是让它们脱离理性的控制,而是能够让情感更加符合中道和理性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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