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梦想的天空》

现代诗《梦想的夭空》

            唐风

一

清晨六点，

地铁口的自动门像两片薄唇，

把人群咀嚼成碎屑。

我仰头——

一块电子屏亮着：

“今日空气质量，良。”

良，像一句被删去主语的祝福，

悬在头顶，

像一口被阉割的钟。

而钟的背面，

我的梦想正悄悄腐烂，

像一封未寄出的情书，

在口袋里生出灰绿的霉。 

二

中午十二点，

玻璃写字楼把阳光切成

可以交易的方块。

我们在方块里

交换名片、表情包、

以及一小撮可以按揭的明天。

“梦想多少钱一克？”

无人回答，

只有空调吐出冰凉的省略号。

我偷偷把耳机塞进右耳，

让一首盗版摇滚

在鼓点里炸出一朵

不合时宜的蘑菇云。

那一刻，

我听见心脏在胸腔里

翻了个身，

像一块被反复使用的抹布，

拧出最后一滴

带泡沫的血。 

三

傍晚六点，

共享单车的链条

把落日绞成一枚

生锈的硬币。

我把它投进

无人售货的“未来”——

“哐当”一声，

滚出来一罐

印着卡通月亮的汽水。

拉开拉环，

嘶啦——

二氧化碳在逃窜，

像一群被赦免的幽灵。

我仰头灌下，

把嗝儿咽回去，

连同那句

“我不想这样过一生。” 

四

深夜零点，

加班后的走廊

长得可以铺设一条

通往小学的隧道。

我踮脚走，

怕踩疼地板上

自己瘦长的影子。

影子忽然开口：

“别怕，

我只是你

被遗忘的身高。”

我蹲下来，

和它击掌，

像两个逃学的坏孩子，

约定在明天的

升旗仪式里

一起缺席。 

五

凌晨两点，

天台的风

把城市翻过来，

露出背面

密布的散热片。

我爬上去，

把外套脱下，

做成一面

不敬的旗。

旗上绣着

一行用烟头烫出的小字：

“梦想的夭空，

死于过度晴朗。”

我把它升上

没有星星的旗杆，

然后敬礼，

像敬礼一场

提前到来的

末日。 

六

凌晨三点，

我回到租来的隔间，

把闹钟调成

一颗未爆的炸弹。

睡前，

我给手机里的自己

发最后一条语音：

“晚安，

别做梦，

梦会告密。”

屏幕暗下去，

像一口

被合上的井。

井底，

一颗发霉的种子

忽然裂开，

长出一片

黑色的云。

云里，

下起一场

无人认领的

小雨。 

七

清晨六点，

闹钟爆炸，

碎屑全是

柔软的羽毛。

我睁眼，

看见天花板

裂出一道

极细的缝。

缝里，

漏下一缕

被过滤的

夭空——

像一封

被退回的

遗书，

上面只写

两个字：

“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