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沫稚是谁
沫雉还没来,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那些照片,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一个待明了的事实:我曾和他们生活在这里,过着古不古今不今的生活。
那是一个海岛,长着茂密无边的森林,绕着海滩,一圈木制建筑,像极了云南小镇上的角楼。照片里有很多人,和沫雉一般穿着黑色贴身长衣,纤长匀称的身材,白嫩无比的脸和幽深的眼睛,他们以各种姿态停留在画面里,三三俩俩,又牵手的,也有在海边嬉笑打闹的。
有一张照片,那片海,那个走在海上的沫雉,那个从门口望过去的角度,被他停在画面里。
我查了地球上尚未被开发的地方,答案是没有。
可他们明明就存在在那里,那是一望无边的大海,海平面和天边相接,独立于这个文明世界,那是我从未接触的世界。
床头柜的水,逐渐凉了,沫雉还未来,我伸手再次打开伞,看着这个星空,一阵没有来处的感动涌上心头,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信仰,相信有个造物主在控制着世间万物。
我曾看过刘慈欣的《三体》,也看过《北京折叠》,但我想,基于现实的想象可能有一定缺陷,因为它是基于现实。而眼下的这一切,基于《聊斋志异》基于《山海经》基于《来自星星的你》都无法现象,唯一可以联想的就是最新看的《西部世界》了,或者我就是来自一个机器,来自一段代码,我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别人造出来的一个虚拟世界,不要的时候,删除了那串代码,一切都就可以消失了。
这一切我只能等他,等沫之来解答。
下午三点,敲门声来了。
我打开门,眼前的人,一双清澈到底眼睛直直将我看透到了脚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形容他的长相,婴儿似的的皮肤,一双瞳孔像装了极地的夜空,睫毛如蝉翼出水,眼脸反着淡淡的亮光,这是一双生来就摄人心魂的眼,我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脸红了。
他说,风沫,你脸红了。
......
我一时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对这位给我生活带来巨变的人,只好随着像个呆子一般转身,让他进来。
事实证明,当你放弃了对生活的坚持之后,再想抓回主动权,是很难的一件事,而今,我选择了进入沫稚给我描绘的这个世界,我只能跟着他走,他说什么,我只能选择相信,一点怀疑的底气都没有。
沫稚站在床边,转身看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已经看到了我的全部,包括我费心来准备迎接他的这个心态。
他说,你看着好多了,但身体里的杂质还是很多,你这样回去会被嫌弃的,再待一周应该就可以了。
我不想再待下去,除非你告诉我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沫稚走到窗边,拿起那叠照片,扔向窗户。
照片还没碰到窗帘,就自动溶解变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圈,沫稚伸出手,将那些光圈扯成一块长方形。
长方形里是那片海,沫稚冲着那片海说,格野,风陌在这儿。
长方形的镜头闪过一道白光,一个面色清秀的男孩儿出现在镜头里,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弟弟,眼睛明亮,嘴唇红润,他看了一眼沫稚,说,沫稚哥,陌姐姐在哪儿?
沫稚偏了一下身子,我便出现在这个叫格野的男孩儿眼里。
哇!格野叫了一声,从镜头翻了下去,很快又出现了,头发还滴着水,脸上留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陌姐姐,你,你怎么这样了?
我觉得他单纯的可爱,幼稚单纯的脸,让人觉得舒心,我说,我不认识你。
或许是我的语气或许平淡,没有他想要的惊喜,我觉得他的眼睛有些雾气出现,嘴巴扁了。
沫稚说,你陌姐姐还没想起来,等过两天就想起来了。
他听此,犹豫地点头,说,陌姐姐,送你一样东西,之后一颗水珠从镜头窜了出来。
沫稚伸手拿了,水汽过了他的手,消失不见,剩下一颗透明的水珠。
沫稚说,既然是格野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我看着他手里的那颗水珠,伸手拿了过来,拿到手里才觉得不是圆形,是有棱角的五角星样。大概是我过于认真地细看研究,沫稚说,这是全位五角星。无论你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正五角星。这不是最好的,格野做了这些年迷上了这个东西,这应该是他做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我看向格野,他笑得像个天使,我说,谢谢你。他摇摇头,说,陌姐姐,你快点来,大家都很想你,等你很久了。
我又是一阵的茫然,只能点头。大家等我很久,不知道和我有没有关系。
沫稚说,格野,你先去吧,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过几天和陌姐姐一起过去。
格野说,知道了沫稚哥,我先走了,陌姐姐再见。
我给他我最好的笑容,说,再见。
我想起了一些事,手上的水珠让我的手心温度逐渐变低,我拉住沫稚的胳膊,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过?为什么我能感受到格野的心跳?
格野出现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开心,能感觉到他看到我的时候那种久违的接近激动的兴奋,他抿着嘴的时候,在挑选他要说的话,在删除他可能会习惯性说出的话。他在隐藏着什么,我很想知道,我却看不到。
沫稚的眼突然变得墨黑,漂亮的星空逐渐退了,他说,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人,但我们已经过了你现在作为人的这个阶段,我们已经进入了高级人的阶段,很久之前我们就进入了。
风陌,我---
手机突然响了,叔叔打的,我深深看了眼沫稚,将电话接了。
叔叔
星星阿,你奶奶不见了,有没有去找你?
奶奶?不见了?我看向沫稚,沫稚接了我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说,叔叔我知道了,我找一下,给你打电话过去。
好好好。
叔叔,别报警。
哦哦,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总觉得沫稚知道些什么,他沉着脸安静了一会儿,说,没回去。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没回去,意思奶奶和他是同一类人,奶奶并没有回到他们的那个地方。
我说,我先走了,这扇门,不管通往哪儿,我都要出去。
沫稚说,我陪你去。
不用了。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打开门,是那扇久违的电梯门,鼻子有些酸,我跌跌撞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