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号码3
我的态度又转变了,从原先的排斥,变得满怀期待,甚至一度为自杀的刘玲感到惋惜,那么多爱她的人,她是怎么舍得抛弃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我无法理解一个被高利贷催收逼迫到悬崖之境的人,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轻飘飘的话。没有感同身受的时候总以为深陷泥潭躺下就能安全等待救援。但我却借此警醒自己,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许轻生。
陌生的电话依然有,我会在接听的十秒内判断出对方是谁,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听,可是一个学期过去了,我再没接到刘玲生命里重要的人的电话。反而是开始有了关于我自己的陌生电话,或许是这串数字开始承认我的主人地位吧。
寒假的时候,我决定把刘玲的故事写成小说,放到网上。博客,我灵光一现,我还没有博客,在高中的时候我就想要一个专属的博客。然而当我打算注册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手机号码已经注册过博客了。是刘玲,我知道一定是她。在窥私欲的作祟下,我没有注销刘玲的博客,而是选择了修改密码登录。
这个和我一样名字差不多同音的女孩只比我大五岁,我叫刘琳,拼音少了一个后缀g。生命的曲折程度却让我心疼。
在刘玲的日记里我找寻到了她妈妈的痕迹。原来刘玲的妈妈在她还未断奶时就强行离家南下深圳打工了,在幼时几乎没有关于妈妈的任何记忆,所有关于妈妈都源于八仙桌上抱着自己的照片。她有很多想象,想象妈妈从照片里跑了出来,陪她一块抓蝴蝶,陪她一起放牛。她躺在山坡上的一个窝窝里,里面垫满稻草,这就是妈妈最温柔的怀抱。
可是,七岁那年,她上半年级了,从同学那里她听到了关于妈妈的消息却和想象里的大相径庭,截然不同。他们说她妈妈是卖憋的(卖淫的)。为了给妈妈正名,她还和那些男孩打了起来,因为女孩小时候发育好,她比同龄的几个小男孩个都高,而且她会一些女孩子打架的绝招——掐肉。一个人就把四五个小男孩全收拾了,并且做了他们的老大。老大盘问众小弟才知道妈妈的脏名是那些小孩们的奶奶泼的脏水。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帮老太婆的对手,所以在日记里写到长大后报仇,然而写日记的时候已经好几个老太婆已经去了阴间,所以把小时候立下誓言画上了已完成的句点。
她真正见到妈妈是在初二辍学后,她和刘佩被刘佩的姨娘连哄带骗骗到了东莞,竟然只是因为刘佩的姨娘想挣人头一百的介绍费。在东莞的半年里,俩姑娘的交际圈仅限于老乡,同厂的男人们看起来又丑又老,实在打不起兴趣。当听说刘佩有了性生活时,她好奇极了,连忙追问是什么感觉,可刘佩就是不告诉她。而她的初试,竟然是刘佩的男友,而那个渣男在刘玲这边的说辞完全就是另一套。两个女孩并没有因此反目成仇,反而觉得莫名幸运,没想到拿下她们一血的是同一个人。
那个渣男是来自文山镇的老乡,外号叫个野猫。比刘玲大了至少十岁,没有问过年龄。他个子高高瘦瘦的,皮肤黑黑的。说起话来大大方方的自信了得,在长安一带混得极熟,能和戴着红袖章的人说上话,也能和厂里不同颜色厂牌的人称兄道弟,还能和刘玲这种小喽啰吹牛皮,(刘玲自称自己是小喽啰)有次在大排档喝酒,野猫自诩长安一带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刘玲知道他准又是在吹牛,席间几次想直接拆穿,可没逮到机会,几次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直到野猫把一杯酒恭敬的端到刘玲面前,让刘玲发言,刘玲直接问他:“你认识妈妈不?她叫王丽华”。野猫心里一咯噔,抓了抓头,面露难色,结巴的说:“知道,知道,知道是知道…”席间其他人几个人见状立马连胜吁吁起哄,牛皮吹爆了吧!刘玲接过野猫手上的啤酒一口闷了下去,这种饮料可真难喝,味道古怪,难怪被人形容为马尿。很快酒精就全部冲锋到了刘玲脸上,头也感觉晕晕乎乎。
从大排档散了后,野猫和刘佩搀扶着不能走直线的刘玲,准备回厂区宿舍的时候,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人举个手电筒射过来,用白话吼道,刘玲不懂白话,刺眼的光从脸上掠过的一瞬间,三人条件反射般就往小巷子里钻去了。刘玲原本软绵绵如同踩在烂泥滩里的腿,在跑着跑着慢慢恢复了劲儿。跑呀跑呀,跑着就被野猫拉进了一处阴暗的角落,旁边的圾桶旁,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喘着粗气,三人还互相的敦促小声点。
东莞是不夜的城,也是喧嚣的城,无论哪个角落,最安静的时候也总能感觉到嗡嗡嗡的声音,这些声音不用耳朵也能听见。
喘息声都已平复那个人还没有追来。野猫杵了刘玲两下,故作神秘的说:“王丽华是你妈?”刘玲白了野猫一眼没有回答。野猫急于证明自己,拽着俩姑娘的手,穿过了好几个巷子,径直走向了一条幽暗昏惑的街。那时候东莞还未遭洗礼,这样魅影迷离的街边藏着很多穿着暴露的女人,其中一个就是王丽华。
刘玲看着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睛变得更红了。她比照片里更胖也更妖艳。她不是很确定眼前抱着胸站姿松松垮垮抽着烟的女人就是曾经里梦境里的她,虽然这个女人更老一些,但是那样的相像这又如何解释,或许是那杯马尿的缘故。
刘佩看到快要哭出来的刘玲,用脚踢了野猫小腿一下,挤开野猫,搀扶着刘玲走出了那条街。
那一晚,刘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回到宿舍总之是困得不行,一沾床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