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遇见城里人

我从不忌讳自己是农村人。更不怕别人认为我是个穷光蛋。

木木君跟我算不上朋友，只能算半生不熟。那天，在我办公室，他一本正经地问我，你老家哪的？是乡下的吗？

苏北农村的。实话实说，免得日后尴尬。

哦，苏北农村，那是个很穷的地方，我去过的，一年到头吃不上两顿白米饭。

是的，我就是为穷所逼，为能填饱肚子，才流落大西北的。

我笑，他也笑。笑一笑十年少。

农民也好，穷也好，并不犯法。也就犯不着跟他解释太多。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去的苏北，去的苏北哪里。想想，还是没问。

你能把烟掐了吗？

我阳了还在恢复期的身体实在受不了他的烟味。

他猛吸了一大口，烟没了，只剩下海绵嘴。如此节俭之人，难怪说话刻薄。

不抽，不抽了。

墙上挂的字不错，咦，怎么是你的落款？我知道，生意人嘛，都爱弄点斯文。

给足了我面子，硬是没把“装”字说出来。

满屋子的烟雾，却不敢开门，外面零下二十六度。

搞不懂，这个城里人，来我这里的真正目的。应该不是单纯的讥笑我的农民身份或是仅仅为了有一个温暖的抽烟场所。

来的都是客。他没有走的意思，我也不好撵他。

我一边工作一边陪他瞎聊。

还是你好啊，有固定工作，关在家里也有钱，这就是城乡差别。

那是。他很有优越感。

他的电话响了。

就这两天，一定，一定，你还不相信兄弟？

我隐隐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女声在咆哮。

他一脸的媚笑。手伸进口袋，摸出支烟。我咳了两声，他依然点上了。

这老板娘真是讨厌，就两千块钱，还不到一年，天天催，天天要，好像我会赖掉一样。我哪天中了头奖，一定拿钱砸死她。

你买彩票吗？

他问，我摇头。

我手头有几注，已经跟了两年多，我呀预感最近要出。要不，咱俩合伙买呗？我出号码，你出钱。

谢谢你高看我。你知道，我四个月没收入，现在还欠着花呗呢。哪像你，工资月月开。我就差吃不上饭了。

原来，就为这找我。聪明的城里人。

要不，你从花呗里多借点，真的，我预感就该中了。中了大奖，一人一半，你不就发财了。

发财？我一个农民，哪敢奢望，天天有白米饭吃，我就已经相当满足。

你能把烟掐了吗？

他好像没听到，依然在吞云吐雾。

兄弟，你再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哦。

你能把烟掐了吗？

你赶紧寻你的合作伙伴去，别把时间耽误在我这。

我半真半假地下了逐客令。

你再考虑考虑，明天我再来，哦，遇到帮你写字的朋友，麻烦也帮我要一幅。

这讨厌的城里人，我要是告诉他，字是本大爷自己写的，他会是什么个反应。

字是我花大价钱买的。让他死了心。

明天我再来。

哦，不好意思。明天，我就回苏北了。你知道，哪个粮店的大米便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