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尔反尔

那天，小李自检乳房，发现右乳的十点钟方向上有一包块。

那包块圆溜溜，硬实实，有杏仁般大小。

完了，这不会是得上肿瘤了吧？这要是得上肿瘤了，还恶性，那不就是被判死刑了么？

可自己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去做呢。

小李越想越害怕，一连摸了好几次，越摸越觉得那肿块越大，越恐慌。

于是赶紧在网上预约挂号，第二天下午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医生。

老专家是个男的，坐在那里，很有耐心地听她主诉完 。

就伸出一只素静的手，在小李的乳房上轻轻一摸。说，做个小手术吧，把包块切掉，再做个切片化验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李一听要手术，就有点胆怯了。

又想着自己特地请了半天假，又是挂号，又是排队。还一路打车，跑这么远的路来看医生。

可医生就那么轻轻一摸，几十秒钟结束。

她有点不甘心，又担心医生那匆匆一摸，有可能不准，说不定还不需要手术呢。

就赖着没走，想等病人少了，再给医生仔细看看。

医生一连看了好几个病人，见她还没走，还站在那里。就说，你还有事吗？不是给你瞧过了么。

她连忙上前，跟医生解释说，医生，我想给您再摸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有人窃笑。

医生也一脸茫然，莫名其妙。

做完小手术，在等化验报告单的那段时间，是最心急如焚的了。

小李一方面是恐惧，害怕自己真的被癌魔盯上了，离死期不远。一方面又是心存侥幸，希望自己只是良性增生，无大碍。

她想，要只是良性增生该有多好啊，那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从头活。把个日子精心地过，珍惜分分秒秒逝去的光阴。

那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要亲自下厨，给家人做早餐。买个豆浆机回来，天天早上磨豆浆。再买个烘烤箱回来，自己在家做蛋糕，做面包。

晚上，我要抽出时间来，给父母一人织两套毛衣。就象多年前那样，坐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一针一线地织。

我还要把家里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把花盆里的杂草拔掉，给花们松土施肥，精心伺候。

我要天天打扮得漂亮，象一朵花一样开着。家居时也不例外，也要穿得格式讲究，决不睡衣当道。

我一定要早睡早起，晚上十一点钟之前，就熄灯上床睡觉。

没事，我就常去父母那儿，帮他们做做家务，陪他们说说话，和他们一起就餐。

那要真是恶性的，咋办？

天啦，那可不能告诉父母，他们老了，又有慢性疾病，经受不起的。

老公是肯定要告诉的，他知道了，肯定应该很难过吧？

不过也讲不定。

公司里的那个谁，老婆才死半年没到，就急吼吼找了个女人，还是个小的。

那只能委屈自家兄弟了，把那悲伤难过不舍怨恨委屈等等所有情绪，象倾倒垃圾一样，统统都倒给他来承受吧。

拿化验单的那一刻，小李的心狂跳，腿脚也发抖，身子也发软。

本来是可以乘电梯上去的，她却选择走安全通道，一级一级往上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离死神远一点。

拿到化验单一看，原来就是个乳腺纤维瘤。

医生说，没事的，平时注意保持好心情，不要太劳累，饮食上清淡点就行了。

一到家，她老公就说，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们来亲自动手包点粽子吧。

小李一听，觉得那太麻烦了。又要买粽叶，买糯米，配馅料。还要洗粽叶，洗糯米。还要包，包好了，又还要烀。

就说，不包，包那玩意儿干嘛，费事。买几个粽子不就得了，要什么馅就什么馅，还熟的。

傍晚，她母亲又打电话来。说明天休息天你们回来吧，冰箱里的菜放不少天了，一直等你们来吃，都没来。

她一想，老公明天要出差，孩子要去学校，就她一个人在家，点个外卖多省事。

去他们家，又要换衣服，又要走那么长路。父母烧饭还那么慢，要等好长时间。不干，不想去。

就跟她母亲说，你们自己吃吧，别留了。不就一只鸭子么，我们又不是没吃过。

夜里快十二点了，她还趴在电脑上。孩子说她，妈妈，您不是发誓十一点钟之前就睡觉么，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小李笑了，说不是说话不算话，闺女，是这良辰美景，大好时光，怎能睡觉睡掉了。以后觉有的睡呢，永远都不会醒的。

孩子不依不饶，说反正您讲话就是不算话，您说家居也要打扮成一朵花的，这不还是睡衣当道？

小李又笑了，说那天天打扮得跟个新嫁娘似的，不累啊？给谁看？就给你爸看？那还不太便宜他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