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威远

文：天涯草（北方有家人）

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贸易公司的销售人员。

那一天天高云淡，我从城东客运站很快就搭上了开往川南的长途大巴。

这是我第一次去川南出差，并不是洽谈到了大订单，而是公司早期售出的一台汽车衡需要更换数字传感器。

本来只需要一名技服人员，领导看到我信心十足，就安排一同前往：一来可以学以致用，二来，顺便去附近的工厂看看，说不定还能拉开新订单。

到达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我们先定了一家环境宾馆安置好行李，。

然后按照惯例，必须先去和厂子里的供销人员见面打个招呼。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一米七五左右身高的中年男人，一口标准的四川方言搞得我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谭工你好，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销售，姓李，你叫他小李就可以。

这位是供销科的谭科长。”

听小孙简单介绍完，我赶紧伸出手，面带微笑地与对方握了握。

“明天我们来安装，你这边工具，航车，砝码都联系好了吗？”

眼看着有工人纷纷骑车下班离厂，我赶紧询问正事。

“哦，你提到的这些都没问题。我就想请问一下，你们来更换传感器以前，跟我们当地的质检局打过招呼了吗？”

我和小孙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详之感。

“你们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们的传感器是世界500强企业制造的，质量绝对没问题。

可是，你们不知道，上次附近一家化工厂更换设备，就是因为没有临时抱佛脚，质监局不提供合格的检验报告，结果找人斡旋花了三五千才搞定。”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在以前的工作经历中，我也曾经领教过前台秘书的种种刁钻，难道这一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咱的配件出厂都是严格鉴定过的，符合欧盟标准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用在当时的我身上，简直淋漓尽致。

“那好吧，明天早上你们过来，我安排工人配合你们，尽快搞好。”

当晚本是约了谭科长一起吃饭的，竟被他婉言谢绝了，现在想想人家做得也对。

万一哪天厂长知道我们私下见面了，不论有没有内幕，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回扣？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浩浩荡荡地张罗开了，到吃下午饭的时候就搞好了。

事实证明，谭科长的担心是正确的。

造出这么大动静，怎能不被相关职能部门关注到？

正当我们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时候，质监局的公车嘎的一声堵在了厂门口的大铁门前。

“老谭，厂里更换设备也不吱一声？不够意思啊，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他们一天全白干……”

车上走下来一个清瘦的男人，看样貌不过三十七八，说话的阵势却咄咄逼人。

“吆，是王主任啊，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喊你一起吃顿饭，然后给检一下顺便贴个合格证呢。

厂长说了，生产是一刻也不能耽误的……”

谭科长满脸堆笑地走过去迎接那个口中提到的王主任。

（此处省略三百字）

我把情况很快反应给总经理，并把谭科长昨天讲的别家被讹的案例说给他。

到最后，我自掏腰包买了一条当地的好烟，并买了当地的好酒，在厂门口不大的饭店里，陪着笑，一面说着言不由衷的奉承的话，一面和那个王主任称兄道弟地拼酒。

说不清是我的真情流露感动了他，还是谭科长苦口婆心地劝说点醒了他，亦或是那条不算最贵的香烟和酒贿赂了他。

王主任最后面不改色地站起来，叫司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圣旨一样珍贵的检验合格证，交给谭科长，然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谭科长此时如释重负，悄悄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的我有点站立不稳，最重要的是，心底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