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明月

（本文章参加简书官方有奖征文【中秋赏月大会】）

今年国庆、中秋重合的双节，我们一家于乡下的老宅里度过。

大约在三、四年前，我们一大家有了在长假期间回到乡下住的习惯。那里的房子虽然老旧，连现代一点的卫生间都没做起来，但在那里，有竹影婆娑、小溪淙淙，有鸡鸣犬吠、炊烟袅袅，有岁月刻下的痕迹，也有时光书写的温度。所以，我很喜欢那里。

夕阳下的村落一角

团团圆圆的中秋节，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接近尾声。晚睡前，我需要去一趟村里的公厕。月亮戴着一圈七彩的光晕，在蓝黑色的天空中缓缓移动，我跟着她的步伐走在乡间平坦的水泥路上，虽然脚触到的不是土，但是那种熟悉的恬然仍然令人愉悦，让我仿佛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的传统节日都充满了仪式感。中秋节那天，上小学的我们，总是在心不在焉中熬过一天的课程，一到放学，便冲出教室，闻着家家自烤月饼的诱人香气，噔噔噔跑回家中。

妈妈早已煮好南瓜、玉米、红薯、毛豆等刚从地里弄回来的鲜货，红糖核桃馅儿的月饼也已热腾腾地挤在了笸箩里。好不容易等到吃完晚饭、“月上三竿”时，就见妈妈摆了四方矮桌在院中央，桌上摆了准备好的一应瓜果、月饼，再放一只香炉，虔诚地点上三柱香，向空中那个“白玉盘”行拜礼……

那个神圣又温馨的拜月仪式，随着我的远学、远嫁，已不得见很多年。

从公厕回来，我故意走得更慢一点。身边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又伴着周围小山、河谷的回声，汇成一曲虫声版阿卡贝拉。明亮的路灯洒下的光，远远看去似有一层霭，以前的路灯可没这么亮。

记得那是一个夏日夜晚，暑热已褪，正好也有一轮明月当空，整个小村被温柔的月华笼罩，像覆了一层玉色的纱。路灯也亮着，但光华直直被月华夺了去。

露天电影刚散场，我和姐姐跟随着爷爷回家，对面山上隐约可见一些闪闪烁烁的光，爷爷说那是“鬼火”。一听到“鬼”字，我和姐姐顿时紧张起来，紧紧地牵住爷爷的衣角，再也不敢往山上看。但是爷爷爽朗地笑着告诉我们，那些只是死人骨头里的东西自己烧着了，没什么可怕的。即使爷爷这么说，我们还是不能对那些闪烁的东西彻底打消疑虑，毕竟怎么说那也是从坟墓那里发出的东西！

也许那时的月光更亮，所以爷爷去世都有二十多年了，他的面容我仍然记得很清楚。

天气真凉啊，我很后悔出来没有穿一件厚一点的外套，我想着外套这件事，曾经的一个情节自然而然又浮现。

那是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那个经常穿白衬衫黑色长裤的少年，那个给我写过无数个爱慕纸条的少年，就要提前让出“独木桥”的竞渡权。

月光有时让人欢欣，有时也让人惆怅。晚自习后，少年约我在空荡的教室见面。晚春还带着一丝凉意的月光从教室的窗户透进来，课桌、椅在地上投影出各种角度的几何图案，但显然谁都无心求取它们的任何值。我和少年在月光中沉默着，最终也没能说出彼此希望的那些话，但我们还是坚持着这种沉默的陪伴。不知过去多久，我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少年把他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能想象到他眼里一定如月光般温柔。

那件外套的温度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记忆犹新，尤其是一个人在外有不顺心的时候，那种温度刚好可以熨贴冰冷的心。

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吧。我是很喜欢雪的。过年的时候如果下一场雪，会在人们的脸上映上更吉祥的光。

记得也有元宵节是下过雪的，而且晚上正好是晴好的。寒冷的天地间，月里倒映着雪，雪地里又融着月光，整个世界就是一幅有了充分留白的画。只需要添上几个飘着欢笑和酒香、透着暖黄色灯光的窗口，一两只点亮的大红灯笼，几朵冲上天空的焰火……这年，就在画里了。

我已沿着这条平坦的乡间道路回到了那间老宅。孩子们依然不肯睡，在奶奶的催促声中做着今晚最后的不甘挣扎。我笑看着他们稚气可爱的样子，在心底感激月光的所有赠予。

两个调皮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