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光

        人到中年，身边陆续有同龄人身患重症，并且走向终结。在感伤生命无常的同时，“生命的意义？死亡意味着什么？……”许多终极性问题一次次蹦进脑海，一番胡思乱想之后，仍然无解，经常陷入虚无之中。

        三个月前，再次惊闻身旁的一位女性朋友处于病危状态，十分痛心和迷惘。其实她已患癌六年，我和她认识三年，但对他的病情却一无所知。虽然不是朝夕直面相处，但网上频繁互动，也成为天涯咫尺的好友。三年里，每次直面相见时，难忘的是她温暖的笑容和和煦的言语。在她生命的最后二个月里，因为不得不面对，我们才从家属口中得知她病危，大医院已经拒收，转移到了社区临终关怀病房。她本人已嘱咐家属，如遇情况，不再抢救，让她驭风而去。朋友们听闻消息后震惊，痛心之余纷纷三三二二来到她的病榻前。看到她时，她只是身形消瘦，脸庞改变不大，虽有些苍白，但是仍有光泽且白皙，眉毛还细致地修理过。并且笑盈盈地用笑脸招呼我们。因为胸腺上有肿瘤，已影响发声。看见她安详的笑容，根本看不出她是患癌六年，已被大医院拒收的垂危病人。家属用沉静平和的声音向我们介绍，目前主要吃流质，每天要输止痛的药，胸以下其实是没有知觉的。我们几位好友在去之前心情很沉重，心里虽怀美好愿望，但理智却一直提醒我们，我们即将永远失去一位挚友。在这种沉重的心情下我们达成一致，去以后不要流露悲伤，多讲一些开心的事情，如常一样。到了现场，看见病人暖阳般的笑容，也感染鼓舞着我们，所以我们便强抑悲伤，开心地聊起了家常。聊她最关心的儿子。聊我们曾一起的过往。聊到动情处，病人眼眶也热了。但应该不是痛苦的泪，更多是感动之泪。短短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病人身体虚弱，我们便告辞了。病人家属送我们出门，表达感谢，聊了一些心路历程。总的感受，病人在这个社区临终关怀病房得到很好地照顾。没有过度治疗。病人的身体虽然日渐虚弱，但精神面貌一直都很好。家属在这里也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临终关怀医院其实是有许多志愿者的，他们经过培训后去陪伴病人聊天，做一些简单的服务。临终关怀医院根据病人的情况也鼓励亲朋好友多去陪伴病人。后来我和另外两位友人又分别去看望过她两次。一次她处于昏迷状态，有护工在帮她按摩。最后一次她精神出奇地好，那天我们讲了生活中开心有趣的事情，她笑得浑身发颤，后来笑累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告辞。可是没过两天就传来她过世的消息。这时候，友人们虽然伤心难过不舍，但还是理智地接受这一事实，癌细胞折磨她太久，她其实太累了，这样休息也好。所以心下也释然。家属的心比我们肯定更悲痛，但应该心理准备得更充分。所以她的身后事办得有条不紊的，连年少的孩子也突然就长大了似的。

        世人通常十分关注生前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和各种精彩，对于死亡却一笔带过。一个完整的人生一定会经历生老病死（老可能会被病替代），体验喜怒哀乐，尝尽酸甜苦辣。临近死亡前的那段时间，身体上的痛楚和面对永恒终结的恐惧应该是一生中体验最深刻的时刻吧。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我们用平和，安祥的心情去替代痛苦，恐惧，让病人和家属用安宁的心去回忆这一生许多精彩感动荣光的时光。这才是完美无憾的吧。好友是临终关怀受益的一分子。受此事启发，机缘巧合我接触到临终关怀志愿者这个公益组织。我想了解更多的个体。走进他们，服务他们。在他们生命的尽头陪伴一程，减轻他们的痛苦尽点绵薄之力。其实也是想让自己多看到生命的美好，而不是凭空胡思乱想，陷入虚无。

        付出亦是自我拯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