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倾诉者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玻璃屋
小镇的春天来得特别早,粘腻潮湿的空气搭配着田间泥土的独特气味,格外沁人心脾,乡间缝隙间的小菊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昭示着春意的生生不息。远处的油菜花田,从散落的星星点点变成了一片明黄,春天也就真的来了。
赏花在新媒体的推动下,似乎成了一种老少咸宜的新风尚。花年年开,今年却多了一群慧眼识花者,总能精准的预测花期,并找准各个乡间的缝隙,演绎不同风格不同时期的拍照艺术。小镇离城区不远,大概一小时的车程,周末自然就引来了一波波春游踏青的小家庭,赏花摄影陪孩子玩泥巴。
一家简约的奶茶铺似乎瞄准了这源源不断的客源,由此应运而生。小镇居民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选址便错了,镇上的客源大多是市区居民抱着旅游观光,感受乡村气息的念头来到镇上的,因此集市里一些售卖当地土特产及农副产品的小店经常门庭若市。镇上不是没有过一些简易的奶茶店,不提供座位,买了便拿走,但最终也是经营不下去,更何况这种装修考究,城里随处可见的奶茶铺。据说老板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半年前来到小镇,一眼便看上了这个街角的小平房,在与屋主洽谈看场地后,便爽快地答应了屋主提出的价格,签约装修布置也就一气呵成。小镇居民都说屋主遇上了不愁吃穿追求情怀的纯情富家女,真是幸运。屋主也就笑笑表示认同。
正因为这样,这间小镇奶茶铺未开业便吸引了人们足够的好奇心。每天总有散步至此的镇上居民,路过便进去瞄一下装修进程,小姑娘倒也热络,总是招呼好奇的居民参观,还让他们提各种建议,觉得认可的便也照着调整修改。
三个月过去,奶茶铺也大致建成,只差些软装和清洁工作,络绎不绝的前来参观,正所谓各花入各眼,评价自然是褒贬不一。奶茶铺整体呈现出简约的风格,色彩采用白色与原木色混合搭配,一如馥郁茶水与清甜淡奶瞬间碰撞,扭动出曼妙的纹理,而后融合出香甜淡雅的滋味。早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原木色水吧台上,台面上的桉果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缓慢地散发着清香。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只是镇上居民们都发现一个比较奇特的角落,那是一个靠窗向阳的角落,窗外尽是一片油菜花田,初春的时候,靠在窗前远眺,将是一片艳黄的花海,就像菜心清汤上的蛋花,清爽可口,回味悠长。可正是在这么个角落,小姑娘弄了几个用玻璃隔开的小隔间,面积太小以至于不能算是包厢,里面只容纳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玻璃上挂上了遮光布窗帘,里面的人若一拉上,便像是与世隔绝。
居民都很好奇,每个进来的参观的人都会问这些玻璃隔间是做什么用的,一向爽朗的小老板却卖起了关子。她总是一如既往地露出亲和的微笑道:“到时大家就知道了,现在就先卖个关子咯。”
奶茶铺总算开业了。
镇上居民纷纷带着疑问来到玻璃隔间前,只见玻璃隔间前竖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一段文字。
何以缘起,何能缘灭?因缘的起承转合不随我意,我意却能随着我心。既不能缘灭,何不换个角度与缘相伴。你我之缘,终有曲终人散的一天,却未必随之而灭。苦痛焦灼是否潜藏于心,每每夜深人静,肆虐着你的内心,然而你却无人述说,亦或是无法与身边人述说,痛苦撕扯泪湿枕巾?其实你只是少了一个痛快说出苦痛的出口,你不想面对亲人担忧或指责的眼神,你不想面对心理医生审视的双眸以及冰冷的测量表,你只想痛快地说出你的苦痛,而后继续前行。如果你是这样的,欢迎来到玻璃小屋,你可以在玻璃屋APP中选择你的倾听者并发出邀请,同时你也将会是他(她)的倾听者,若对方同意,玻璃屋APP客服人员将会为你们预约时间,无论你是邀请者还是被邀者,我们希望你可以建议但不要指责对方,毕竟我相信来到这里的你们都有着相同的诉求,祝你们沟通愉快!若你不想与任何人搭配,你可以选择店员倾听服务,届时将有一名店员细心聆听你的故事。若你不想任何人听见,只想自己面对着美好的风景述说,我们将为你提供一片油菜花田,还有只有你自己的房间,同时不会收取你多一分的费用,你可以尽情述说。当然,如果你想分享你的故事,我们可以将你的故事放置在玻璃屋APP的小角落栏目,一切随心,希望你来后,在往后的人生里能轻装前行。
奶茶铺每天都会迎来不多不少的客人,不至于寂寥,也不会熙攘,完好地保留了整体风格。只是玻璃屋一直未迎来第一位客人,虽然app上的注册用户一直在增加,但貌似谁都没想踏出一步。前来帮衬的居民总是建议小老板放弃这奇思妙想,他们觉得这设想是好的,但其实存在着矛盾,一个不愿吐露心声的人又何以能对一个陌生人去袒露自己的秘密呢?那几个玻璃隔间景致好,改成小包间估计会更受欢迎。每当这个时候,小老板总会笑笑说:“我还是再等等吧。”
一个月后,玻璃屋有了它的第一个客人,一个看起来爽朗的小伙子,白白净净的看不出年龄,黢黑的双眸失去了华光,高大瘦削的身材隐隐透露出病态的感觉。他预约的时候直接选择了店员倾听服务,并且要求录制。
2.一切随缘
我30岁,四个月前被医生判定为命不久矣之人。乍听到这个消息,我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反应,只是看似很平静地听着医生讲解我的病情,一个个专有名词就像耳边呼呼吹过的风,过了便过了,当医生面无表情的述说完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只有半年的时间活着。医生突然展现出看似同情的眼神,我看着他的双眼,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他送我出诊室,又说了什么,但我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拖着步子走到医院的花园中,实在走不动了,便选了一个长椅坐下。也许心理意识真的很重要,在被告知病情后,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气虚无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午后的阳光很热,垂直照射在我的头皮上,晒得头皮生疼,但我没想过要挪到树荫底下,因为头皮上的痛觉是我现在唯一温暖的知觉,它能告诉我,我还活着。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父母说这个事情,也无法预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突然惧怕了,在想要不就晚一点再说,这样也能减少让他们担忧的时间,但如果我到时候真的很快就死了,那么他们会不会更没有心理准备呢?我很焦虑,所以决定不再想了,到时看情况而定吧,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在今日之前,我还一直和朋友们叨叨说自己是可怜的大龄单身空巢青年,比手机上那只蛙还惨,此时此刻,我突然就有点庆幸了,如果我像同龄人一样已成家生娃,那么现在我的烦恼又多了一项,要怎么去安置我的妻子和孩子呢?这么想,有时候人生何为幸何为不幸,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我看着医院花园里来来去去的人,有的穿着白大褂匆匆忙忙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们见惯了生死,看见颤颤巍巍举步维艰的病人也不会多看一眼,好像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项工作,有的穿着绿色条纹的住院服在护工的搀扶下缓缓散步,人总是喜欢难以得到的东西,过去身体健壮时宁愿瘫软在家也不愿在烈日当空下多走一步,病了倒贪恋起了阳光。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记得我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倾斜,半年又少了一天了。我还是打算先不和父母说,过段时间再说吧,让他们安生些日子。
那天回到家,妈妈已经把饭菜都煮好了,我一进家门就招呼着我来吃,一家人像往常一样一边闲聊一边吃饭,突然我好像有种错觉,今天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事情,但回头看到医院的袋子,就像一盆冰水泼到了我的身上,用皮肤撕裂般的痛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晚我躺在床上,想着只有六个月的生命,还是要完成一些愿望才不遗憾,所以第二天我打包了行囊,打电话和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便来到了乡间民宿,打算住上一段时间,一来完成了尝试乡间生活的夙愿,二来逃避了天天欺瞒父母的负罪感。所以三个月前,我来到了这里,就住在这片油菜花田另一端的那间民宿里,过着清静悠闲的生活,我关掉了工作社交用的手机,只保留了家里人联络的手机,我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安抚好我的父母以及自己。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我遇到了她,在倒数的时光中,她深刻地走进了我的生命里。
她是一个温暖的女孩,这样形容好像有点怪怪的,但对于当时对什么都感觉冰凉的我来说,她是唯一一个能带给我暖的人。她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但细细品味你会觉得耐看,白皙透亮的圆圆脸蛋,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漏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就像你们店里的奶茶,清新淡雅也暖心。
遇见,是一个偶然。那天我来到民宿办好入住后,便拖着不是很重的行李来到了二楼的房间,人的心理作用还是很强大的,自从被告知生病后,我感觉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前一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我,刹那间就病恹恹了。等到行李摆放好,好像已经耗费了一天的力气,我无力地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民宿到底是隔音差了些,躺在床上我能清楚的知道,我隔壁住了个小姑娘,她大概也刚到民宿,正和妈妈打电话报平安。我无心去听她们的聊天,只知道耳边一直有个声音,时远时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止了。朦胧间我好像睡着了,等到再睁开眼睛,房间已盈满了西斜的阳光。
民宿的老板是个温柔的阿姨,我想你也认识,她会为住宿的客人准备一日三餐,虽然不接受点菜,但她的厨艺是不需要点菜的,因为都很好吃,这是我到店后第一餐得出的领悟,我拖着步子下楼,拿了一份饭菜,便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吃了起来,隔壁桌的小姑娘一直笑嘻嘻地和阿姨聊天,那个声音一听便知是隔壁的小姑娘。
我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她,瞬间便截获了一个显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脸,夕阳的光照得脸蛋红扑扑的,磨平了棱角打上了柔光,好像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让我的心情稍微暖了些,虽然我知道那个笑容并不是对着我的。我草草吃完,把盘子收拾给了老板娘,便上楼继续休息去了,这两天真的累了,隔壁屋的小姑娘倒一直精力旺盛的样子,吃完饭拿着她的相机便出门去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随便洗漱一下便下来吃个早饭,老板娘准备了红豆薏米粥、三丝炒米粉还有各种馅料的包子,简单可口。我依旧拿着餐盘坐在昨晚的位置上一个人慢悠悠的吃着,也许是太早的缘故,餐厅只我和老板娘,显得格外静谧,只有时不时发出餐具碰撞的声音回响其中。
“今天那么早是想去哪里逛逛吗?”率先打破平静的是老板娘,也许她也觉得这凝固的空气怪紧绷的,便和我闲聊了起来。
“老板娘有什么推荐呢?”我吞下了口中的粥,抬头看了看她。
“镇上就数油菜花最出名了,可惜现在还不算开的最旺的时候,下周大概就是一片黄海啦!”老板娘顿了顿,又舀满了一碗粥摆在餐盘上,继续说道:“不过往北10公里左右走有个渔村,去那的话可以做渔船游江,两岸风景还是挺不错,保持了原貌,途中你还可以尝试一下新鲜捞上来的河鲜,这么个天气去可是最惬意了。”
“哪里哪里?”隔壁小姑娘的声音从楼梯拐角处传来。
“在隔壁的渔村,打个车没多久就可以到了,你们其实可以一起去逛逛啊,这样还可以尝尝当地的河鲜呢。 ”
“好呀,那要不就一起去吧?”不知怎么的我很快就冲口而出,说完瞬间就尴尬了,我好像忘记了我昨天才到民宿,和隔壁小姑娘也只有几面之缘,甚至没说上一句话,这样好像真的太冒昧了。
秒针摆动了几下,而对我来说每一秒都让我感觉无地自容,就在我万般纠结之时,我听到小姑娘说:“好呀。”虽然表情有点尴尬,但那一瞬间我真的非常感谢她没有拒绝。
我们吃完早饭后就打了车直奔渔村,途中我们像新认识的朋友,互相介绍了姓名,互留了联系方式,我知道了她叫宁澜,宁静不起波澜,一个清幽雅致的名字。
那天我们就像老板娘介绍的一样,坐上了渔船,两岸青山如黛,微风习习,我和宁澜坐在船边吃着清蒸的海鲜,言笑晏晏。我是个寡言的人,但和宁澜说话总能一个话题一个话题的接着聊,像自然流泻的音符,到那个点它就该出现了,一整天我的心情就像她的名字,宁静的不起波澜,让我竟忘却了我的病,让我在有她的日子里如沐春风。
我知道我原来是“小”看她了,圆圆脸总是容易埋没年龄,其实她已经快要26岁了,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毕业一直做着相关的工作,越做越不喜欢,她喜欢艺术相关的工作而非密密麻麻的数字。所以,她秉承了独生子女得天独厚的优势来了个裸辞,想一边找工作一边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所以便来到了小镇。她只在小镇住上一个星期就回去了,打算在拍照写生中度过一周,下周就该回去参加新公司的面试了。
我挺羡慕她的,26岁还有这样的果决,想当年我也是有着离职换岗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脱离稳定的工作,而如今真的就没有机会了。有时候我觉得宁澜就是内心潜藏的那个我,她的一切我都那么有共鸣,以至于让我有深入骨髓的荡漾。
可惜我的人生将在六个月后戛然而止,晚上我躺在床上面对着空洞的天花板,想起了我的病。我祈求上苍,就让我什么都不想地好好度过一周吧。
想到这,我打开手机微信,找到早已烂熟于心的头像,发了句:“明天见,晚安!”
想不到我立刻收到了回复,她的头像旁边多了一句:“小老头,晚安!”
我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快乐的日子就像沉浸在棉花糖里,绵密甜腻,我肆意翻滚不断下坠却不曾觉察,突然间才发现我已经跌落了边际。
“小老头,我明天就回去啦,怕你明天睡过头了,提前和你道个别。”
我突然愣住了,嘴里的馒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怪难受的,假装镇定地喝口粥,硬是咽了下去。我不知道如何反应,因为我根本没意识到一周就这么过去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她倒突然笑了起来说:“你这什么表情呢?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们都在一个城市,等你过够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回归忙碌的大都市,还是可以一起愉快地玩耍的。”
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内心默默地说了一句。但面对她我还是佯装微笑:“也是呢。”我无法和她坦白,我只有半年的时间,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悲伤,出于本能的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不想把阴霾传染给她。
“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怪怪的呢?”
“你太多心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我悄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用的还是你们这个奶茶铺。那时候,你们的奶茶铺还在装修,大家都很好奇,我们也是,这几天我们一直说有空过去看看,但她一直忙着拍摄写生的也就耽搁了,今天最后一天了,我就提议过来看看。果然,我成功了。
她很喜欢你们这里的装潢,那天她进来看之后一直说你们这里完全符合她理想的装修风格,特别是这几个玻璃屋以及这看出去的窗外风景,都特别的美。她说,今年生日她要在你们这里切蛋糕,因为她想用你们奶茶铺做背景。
她的生日还有半年呢,估计我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而且我给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也只有那七天,我想既然终究要别离,那就不要有过多的牵扯了,那七天的相处,我承认是我自私的祈求,我不该去招惹她的。
第二天,她一早就走了,我装作睡不醒,控制住自己走下楼送她的欲望。我知道,她故意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弄出很大的声音,故意在关门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甚至大声地和老板娘说话道别。但我终究还是躲在被窝里闭着眼,用厚厚的棉被盖住头,盖住从眼缝里汩汩流出的泪水。
我不想和她说再见,因为我们终究无法再见。
她走后,我颤抖着删掉了她的微信,拉黑了她的手机,我之于她就像人间蒸发。我知道这样的行为自私透顶,我希望她对我没有我对她那么深的感情,我希望在她心目中,我只是一个旅伴,就像一个旅行团的团友,旅行结束便分道扬镳。
在她走后的第二天,我也仓皇地逃回了家里,向公司递了辞呈,也向父母坦白了病情。看着父母不放弃地为了我的病到处奔波,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内心更加过意不去,但我又无法开口阻止他们这么做,只能不断地配合治疗,其实我很明白,那些都没有用了,高强度的治疗只是加速了我的衰亡。
今天我来你们这里就是希望在我还能说话的时候在这里把想说的话都倾诉出来,这些话我无法对任何人说,只能寻求你们的帮忙了。这段录音我希望你们能帮忙保存一段时间,如果照片上的女孩子在11月21日那天来了,或者其他时间来你们店里了,我希望你把录音给她听,这是她的照片,如果她过了这个时间没来,你们又不方便储存的话就处理掉吧,一切随缘。最后我想说,宁澜,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如此自私的行为,我不希望如此阳光向上的你被我的死亡沾染晦暗,所以我断绝了一切联系方式但都不是我的本意。和你相处的七天里我很快乐,甚至一度我都忘记了我的疾病,我多么希望我健康如初,能够和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吃你想吃的美食,看你想看的风景,但这些如今都是奢望了。你我有缘,可惜缘浅,七天光景如白驹过隙,余生里我会将点点滴滴深藏于心,如果世间真有灵魂,我会一直祝福着你,希望你永远阳光快乐,永远拥有如此明媚的笑颜。我希望我的出现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小插曲,你终究还是要回到主旋律里去。
玻璃屋第一位客人说到这里便结束了,此刻太阳已西斜,反射在玻璃上熠熠生辉,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也是这样的时分吧,而此时此刻,同样的时分同样的地点同样金黄的阳光,却只有他独自一人离去的背影,也是他留在这个小镇上最后的背影。
3. 她来了
有一便有二,自从玻璃屋有了第一位客人后,陆陆续续地,越来越多人选择来此吐露心声,虽然选择的方式都不尽相同,但踏出玻璃屋的时候,多少还是会释然些。
小角落栏目也多了些故事,大家都明白,那些故事有喜有悲,都是真实的,有的人因此破镜重圆,有的人分道扬镳,甚至有的失物寻回,无论如何,玻璃屋多少影响了来此的每个人,或长久治愈,或短暂疗伤,或分享快乐,或传递祝福,人们都得到他们想要的离开。
小老板好像对她设想的结果甚是满意,每天起劲地研究各种新式饮品,每月都推陈出新,镇上居民也得以屡屡尝鲜。
第一位客人的录音一直静静地放置在玻璃屋的柜子旁边,那个叫宁澜的女孩一直没来,眼看最后的日期将要来临,店员都觉得那段录音也只能永远是段录音了。小老板倒是挺乐观的,这不是还有几天嘛,或者她会来呢?
那一天终于来了,她也终究还是来了。她来得很早,成了那天店里第一位客人。
即便已看过照片,小老板在与她目光碰触的瞬间还是有一刹那的恍惚,还是那圆圆的脸蛋,明亮的双眼,不过感觉多了几分犹豫和颤抖,嘴角努力地上扬却不尽人意,她还是那个她,又好像不是那个她。
进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一进来便让店员帮忙冷藏起来,看来还需要等待开启的时间。她巡视一圈后最终选择了离门口最近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碳烧奶茶,便呆呆地一直盯着门口。
小老板再三确定她是照片里的人,便拿着调制好的奶茶走了过去。
“请问你是宁澜小姐吗?”
“你认识我?”她显得很诧异。
“我看过你的照片啊。”随后小老板把照片放在餐桌上道出了原委。
“录音我可以在那个玻璃屋里面听吗?我也想选择店员倾听服务,但我没有预约。”她看起来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拽着裙摆。
“当然是可以的,而且他已经在半年前帮你预约了,你就放心使用吧。”
半年前的故事再次开启,她安静地听着每一句话,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一直在说话的小喇叭,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像溪水般源源不断,无声无息。当最后一句话落下,只剩下一室静谧。
“我也可以说说吗?”过了许久,宁澜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当然可以的。”小老板点点头道。
4. 现在我算是等到了吗?
我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相见恨晚,那不过是视觉冲击下的意乱情迷,终究经不起长年累月的推敲。你不了解我的性格,我不了解你的脾气,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与你携手共生,也是过于儿戏。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即便像大学室友那样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花了一年时间与之交心,从小我对陌生人就有种莫名的戒备感,像这样与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相约同游,还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大胆的尝试。也许是对民宿老板娘的信任,也或许是我想尝试改变一成不变的人生,好好莽撞一把,也或许是我看到他脸上尴尬懊恼的表情,总之,在他提出一起出游的建议时,我没想太多便答应了。
后来,我并没有后悔我莽撞的决定。他的性格温润舒缓,总会关注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适时调整自己顾及他人,他长得挺高的,步子迈得也大,我呢就比较矮小,穿着坡跟的鞋子走在这些小碎石路上也是晃晃悠悠的,他发现我跟不上之后,就放缓了步速,自然的不落痕迹,却让身边的人感觉舒服。在渔船上吃鱼的时候,他会把鱼腩留给我,剃掉鱼肚底下带腥味的肥油,留下中间那一截,我自然也不会独食,总会留一半给他。我发现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人,相处中礼貌不逾矩,总想着为别人更好,这样的我们像温水,没有沸腾的波涛,但喝过后润泽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