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绊(35)
大头晚上跟爹妈睡在上房的炕上。并没有回厢房,他压根也不想回。
深秋的风多少有些萧瑟,像带着些许冰碴子从鼓风机里贯出来。大头听不见媳妇在厢房里做什么,他辗转反侧的无法入睡,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他听见老汉发出粗劣的鼾声,后墙里的白杨树上仅剩的几片落叶唰唰作响。
他突然间感觉有些尿急,起身去后院的旱厕里撒尿。走出院落,漆黑一片,风灌进外套里。他忍不住打上一个寒颤。完事后他悄悄地趴在厢房的窗户上听着媳妇的动静,却闻到一股子腐烂苹果的臭味,他的脑袋瞬间像是被一个棒槌擂过一样,一片空白。他随即反应过来,冲进了屋里,打开灯。炕上狼藉一片,媳妇蜷缩在一起,像是疼痛的没有了反应,炕沿上放着跌倒的半瓶敌敌畏,散发出浓郁刺鼻的恶臭。他一把捞起被子把媳妇卷起来就往院子里的三轮车上抱。他用脸贴着媳妇的额头,他还能感受到媳妇的体温。他将媳妇放在车上,他的手在慌乱的发抖。他在夜幕里摸索着摇把,车上的零件叮呤咣啷的响,他气的在车上狠狠地踹了几脚。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的举动吵醒了在上房屋里睡觉的老汉和老婆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哭嚎个锤子,老子又没死。
老汉起身披着棉衣开了院里的灯,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这半夜三更的,你捯饬三码子做什么?
大头并未在意,慌乱中借着微黄的灯光摸起摇把,开始费力的摇车。老汉走进一看儿媳妇昏迷在车里,老汉也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瞬间才明白过来,抢过大头手里的摇把摇车起火。大头慌乱之中打开庄门,跳上车。抱着媳妇一路呼唤。
——别哭喊了,快去拿水。灌她,让她把喝进去的吐出来。
老汉开着三码子奔向县城,在医院里抢救。大头的心揪得的像一团面疙瘩,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老汉也闷声坐在墙根里。
来得路上,大头给媳妇灌了不少水,但是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但并未感觉到媳妇有手脚冰凉的迹象。慌乱当中也不清楚到底喝了多少。时间分分秒秒的走过,就像有一个食脑虫在啃食着脑浆,让大头感觉到无比的疼痛。他隐约的暗下决心:不论这次媳妇是死是活,他都要将那个暴徒碎尸万段。他起身坐在了旁边的木头长椅上,点上一支烟。刚点上没吸两口就被过往的小护士给勒令拒绝。他烦躁的丢掉,又重新坐在了地上,小护士并未理睬他,挥着白大褂扬长而去,如同黑夜里的怨鬼。
大头他爹似乎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在躺椅上又一次进入梦乡,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钟头一样,大夫才从急救市里走出来。大头快速迎了上去。发现媳妇依旧昏迷不醒。他问大夫媳妇怎么样了。大夫却催促他去交医药费,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匆忙没来得及带钱。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大夫不再为难他。只是告诉他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悬在心上的一团气才缓慢的散开。
为了不来回奔波,次日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就给瘸子小灵通,要瘸子给他送钱。瘸子接到电话问他是不是杀人了?大头很奇怪的告诉他是媳妇在医院,瘸子便没再问什么。一个小时后,瘸子感到了县城的医院,医院里总是人满为患。到医院见到大头后他才了解到具体的情况,他本是想问大头知不知道谁干的,结果大头并不知情。他又想告诉大头他在车上做的那个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万一梦真成了现实那就是造孽的事。但话说回来,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档子事情迟早会叫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这一家子人被戳脊梁骨是家常便饭,待下去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大头媳妇喝农药就是背不住这即将插到自己心坎上刺刀般的流言蜚语。
交完医药费,大头带着媳妇出了院, 瘸子上了工地。他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他能解决的,只要大头不做傻事,但估计不太理想,就那人的暴躁的脾性,不出人命已经是万幸。但他已经清楚是王天林的哥搞的事情,现在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他哥不要再出现在这里,狼入虎口的事情王天林哥也不是不长脑子,他就在想这个人就应该有多远跑多远,不能再回来。
贫穷总是伴随着愚昧,同样也铸就了很多人难以纠正的思想,所有的悲情都在善良的人身上上演。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噩梦。
瘸子想起了那天晚上李寡妇那肉墩墩的身体,他竟然出奇的勃起了,这令他无比的兴奋,虽然只在里面停留了片刻,他也觉得这半辈子也没白活。在他的思维里,李寡妇真是个封建社会里难得的怪物,他觉得这个怪物有着任何人都没有的强大气魄,小小的寡妇竟然为了释放自己的需求而冒着活活被唾液淹死的危险跟他哥交欢,并且还能听从他哥的吩咐与他交姌。光这种精神就让他觉得自愧不如。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如天堂般的上房炕上一起约定饱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欢乐。这种举动彻底颠覆了瘸子一如既往的思想。他才忽然明白过来,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这个社会的一个病态。再穷的人也会有媳妇,再富的人也会当光棍。
瘸子到工地的时候,并未去干活,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宿舍。到门口他刚要准备拿钥匙的时候,却听见房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惊恐地推开门却发现王天林的哥正巧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打情骂俏。这让他火冒三丈,厉声的骂道:滚。那个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和王天林的哥王天森。扭着水蛇腰走了出去。瘸子狠狠地拍上门,从里面将门扣了起来。
——王天森,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玩女人玩到我这来了?
瘸子指着王天森的鼻子骂道。
——兄弟,这才多大点事。把你气成这样,来吧,抽支烟消消气。
王天森说着给瘸子发烟,瘸子一把括在了地上说滚。
见情况不太顺理成章,干脆一走了之。王天森转身就往门外走,被王瘸子拦下。
——你说你怎么跑这来了?
——乡里呆久了也到县里来见见世面么。
——见到撒世面了?你别再这儿给我吹牛了,你他妈的明明就是为了躲避那件事才来。说吧,是不是你干的?
——你要我说什么?
——大头媳妇的事是不是你干的。老是说。
——你不要胡说八道行不行,我是那样的人吗?
——村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你他妈的还不承认。你是脑瓜子里滚米汤故意装糊涂是不是?
——行了,都他妈的知道了还问个求啊。
——滚吧你,还有脸往这跑。我他妈真想锤死你。
——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你还没那个本事。
——滚滚滚。再别说话。
王天森出了门,狠狠地将门拍上。他并没有去找王天林,而是继续去找刚刚那个扭着屁股离去的女人。
瘸子无奈的躺在床上,他觉得王天林的哥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把岁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不管,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干这种事,看得人老实巴交,真是应了那句话:文文捏捏做事的爷爷。他手里的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烧到烟屁股上,烫的他打了个激灵。他扔掉烟屁股,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继续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