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祖母
祖母去世至今已有十二年,记忆里的祖母,甚少发脾气,总是慈祥淡然的样子。祖母头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头发用一个老旧的黑色发箍全部箍到后脑勺,犹记小时候天还没亮,祖母已经起床洗簌,梳头发时头梳一定要蘸点食用油,头梳顺着额头往后脑梳,待头发整整齐齐固定好样子,就用发箍箍好,最后包上一块素色条纹的头巾,一种惠安女的标志性饰物。祖母的脾气以及为人处事在父母、亲戚以及街坊邻居里的口碑是极好的。祖母在世时偶尔会跟我唠嗑一些关于她的成长,在祖母去世后,父母回忆祖母也会讲讲关于祖母的点点。
1928年,祖母出生于一户普通农民家庭,家里有个弟弟,在祖母童年时,祖母的父母以及弟弟就下南洋到印度尼西亚,祖母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寄居在她的外祖母家,直到嫁给祖父。嫁给祖父后,祖母抱养了一个女儿,而后连续诞下两名女婴,在思想及其封建的年代,传宗接代的香火比性命更重要,于是祖母抱养了一个未满月的男婴,可能心里还是期待真正延续香火吧,在抱养男孩的三年后,祖母又生了个女孩。在漫长的不如意的生孩子岁月里,祖父与祖母之间渐行渐远,开始分居的岁月。单纯的祖母依然希望能生男孩,再下来的几年岁月里,祖母寻求各地送子观音的庇佑。在祖母39岁时,终于诞下一名男婴。祖父对祖母的态度依旧冷漠,即便这样,祖母也从未抱怨过祖父的任何不是。
祖母的弟弟下南洋后,创业小有成就,于是经常邮寄各类舶来品给远在中国的姐姐,咖啡豆、虾片、的确良衬衫、电视机、皮箱。街坊邻居都笑称祖母为藩客,祖母只是微微笑,没有回应。
祖母的手糙糙的,长满了老年斑,小时候经常喜欢用拇指与食指夹祖母手背上的皮,然后观察被夹住的皮从挺立到下滑慢慢恢复原状,甚是惊奇。祖母的手指甲长了灰指甲,很厚,记得每次帮祖母剪指甲都得使劲,剪完指甲后,帮祖母掏耳朵,祖母的耳朵很大,形似如来佛祖的耳朵,祖母喜欢我给她掏耳朵,轻轻的,很舒服。
每年夏天,祖母都会在院子墙外背靠猪圈的地方,用小石子围起一小块凸起的黄沙土堆,用来种丝瓜,在丝瓜藤旁支一根竹竿,丝瓜藤绕着杆子爬到猪圈篷顶,暑假一到,丝瓜藤就已经爬满整个篷顶了,绿油油一片,甚是朝气。暑假的下午,祖母总会拿着洒水壶喊我爬到猪圈顶上给丝瓜藤喷点水,这个时候最有乐趣的事情就是发现前几天开花的藤上结了个小丝瓜。
在我小学时,祖母就患有白内障,视力模糊,我跟祖母说,在学校每天都要做眼保健操,对视力好。我让祖母躺下,给祖母做眼保健操,第三节不好做,于是我每天给祖母做只有第一、二、四节的眼保健操。祖母老了,腰、臀,经常酸痛,给祖母做完眼保健操后,再给祖母揉揉腰椎以及臀骨。那会八点档电视剧快要开播,我的心已经飞到电视机前了,没揉多久,就要问祖母有没有感觉好点,祖母知道我的心思,就说你手也酸了吧,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去休息吧。我飞的一般冲到楼上沉浸在看电视的欢乐中。
祖母有一块小菜园,旁边有一颗很老的松树,村里规划的一条路刚好经过那片小菜园,小菜园的一部分地被征用为道路,而那颗老松树也没有幸免,需要砍掉,松树被砍掉后,底下的根盘错交叉,祖母只要有空就去菜园慢悠悠的砍一些松树根回家当柴火。到祖母去世,松树根依旧盘扎在菜园地,菜园已经不种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