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飘絮（五十二）
第二天下午六点，蔷晓威考完试从省城坐车赶回来。抱着毛豆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
遭遇这种事，任何语言都显苍白。
两人默默相拥，好一会，晓威对把头埋在自己胸前的毛豆说道：
“我不好给你拿主意，做还是不做，我都支持你，老婆。如果要做，钱你不要操心，我来想办法。总之，怎样对妈好，怎样对妈身体有利，对妈的病有利就怎样做。”
陈一冰和杨末也来了。
陈一冰要带毛妈去香港动手术，说那的医疗设施以及技术经验比较先进。
毛豆拒绝了陈一冰的好意。
去香港，这是妈妈肯定不愿去的，妈妈现在在外面逗留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吵着回家，说奶奶爷爷在家等着她，去香港，妈妈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最终折磨人的是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论技术，省城专家也是可以的。只是ca这个病情，世界范围内都是难题，都不能给你一个完全满意的答复。
最终决定：
三天后，早8点，省城人民医院，手术。
动就有希望，不动则没有希望。
三天后的早晨6点，毛豆晓威，老爸，围着妈说着闲话。
“妈，一个小手术，30分钟就完了，完了就好了，一个小小小小的手术，不要怕啊，妈。”
“小手术，怕啥呢。我以前还做过胆结石手术 这个有啥怕的。”妈妈乐呵呵地。
毛豆拧转身， 再回头：
“嗯，不怕。妈，我知道你不怕的。”
“吱纽”一声，病房的门开了。
毛果坐着轮椅被灵汁推着进来。
“哥，你怎么……？”矛盾看看毛果， 又看看灵汁，惊得嘴张成大大的“O”。
“果，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刚才你爸说你吃早点去了。”毛妈看见毛果，高兴地直叫。
“妈———”
灵汁推着毛果走近毛妈。趁毛妈眼睛盯紧毛果，灵汁迅速回头，对毛豆悄悄眨眨眼睛，毛豆会意，不再吱声。
“你在家休息，跑过来干啥？小手术，一会就完了，完了我就回家了。”毛妈对毛果说着话。
毛豆知道，妈妈是心疼儿子，刚才毛果进来之前，妈还一叠声地问起毛果。
妈妈只顾和儿子说话，根本没在意儿子这次是坐了轮椅来，她没在意，可是毛豆和老爸同时注意到了。
毛果平时走路不稳又拐又慢，但是毕竟他自己时能走的，这一次，却坐了轮椅！
很快毛妈被护士医生推着走了。一大家子看着毛妈被推进手术室，心揪成一团。
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闭，灵汁回过头对公公和毛豆说道：
“妈这么大的事，我对毛果不说不行，说，也不行。昨天下午，我装着问他，有个阿姨怎样怎样，问他动手术好还是不动好，可是，他一下子就警觉了，缠着问我，到底是谁，没办法，我就告诉他了。
今天四点，就醒来催我，催我快点，我整给他取衣服，他还嫌慢，直接从床上滚下来了，还好，不是头着地，不然，我真怕……”灵汁低低地说。
“哪受伤了？”老爸紧张地问。
“没事，腿伤着了，不是啥大事，恢复恢复就好了。我就怕他头受伤，头受伤就了不得了。”灵汁说道。
“可不敢叫头受伤，上次脑溢血，再有一次，可就麻烦了。”毛爸说道。
“你妈现在这病，你可不能再有啥事……”毛爸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下去。毛豆听着，喉咙一紧，赶紧背过脸去。
她不能流泪，她必须坚强，老爸年岁见长，毛果身体又是这样，妈现在在手术室，还不知情况如何，她怎能软弱地哭泣？
不， 她没时间，也没有资格软弱，她必须坚强。
手术早八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十二点的时候，等候大厅的喇叭突然响起：
“第二手术室毛某某家属，请到手术窗口来一下，请第二手术毛某某家属，到手术室窗口来一下。”
几句话在大厅回旋往复，毛豆听到第二手术四个字时，头已经嗡嗡嗡地炸开了，紧接着又是毛某某三个字，似针直扎进心窝上，血唰一下直冲脑门，毛豆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哪里冷静的下来？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她已经飞速地直奔下楼，转眼到达窗口。（手术室在等候大厅的下一层。）
窗口露出身穿深绿色手术服，头戴绿色手术帽，两手带着手术手套的一个男医生 四下张望道：
“谁是毛某某家属？”
“我，我是。”
毛豆急切回答。似乎又听到另一个回答，毛豆余光一扫，发现老爸也在自己身边，急切地盯着男医生。
“是这样，我们开始说的打眼手术估计不行，探测到里面肠胃部分有侵染，如果打眼根本取不了病灶，所以， 我们切开腹部，选择开刀手术。
现在问题是，前面报告单中发现的肝有部分阴影，现在确定那部分也是被侵染的，需要切除，胰腺尾部需要切除一部分，脾脏切除一小部分。另外大肠有堵塞，我们准备清理一下。征求一下家属的意见。”
毛豆的心在嗓子眼直跳，砰砰砰似乎就要跳出来。胃，脾，胰尾，这些都要切？都要切？妈妈受得了？受得了吗？她78岁了，不能让她完完整整的吗？
不切可不可以？不切可不可以？
受到侵染！受到侵染！
不切显然不行，况且妈妈已经深度麻醉，正躺在手术床上，拉开一刀难道又把它缝上？让病灶依然躺在那里？
不行不行不行！
切？不切？不切？切？
天！老天！苍天！妈妈那么善良无欺，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妈妈？为什么？！
男医生的眼睛滴溜溜在毛豆和毛爸身上打转，意思很明显，赶紧拿主意，没有那么多等待的时间。
毛豆看看爸，发现爸脸色阴郁，嘴唇哆嗦，眼睛嫩个冒出血来。怎么可以让爸也受这种折磨？
妈妈还在等，不能再拖延！相信医生，他说能做就一定可以，妈妈一定会好起来！
嗯，做！
毛豆终于给了医生肯定的答复。
和爸回到等候大厅，毛豆再一次盯着大屏幕上毛某某正在手术中，脑子想着妈妈被切掉胃……
妈妈被切掉脾……
妈妈被切掉胰尾……
妈妈……
毛豆的心一次又一次碎成一堆，老天！生活怎么可以如此令人伤心！令人悲痛欲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为什么会有如此悲痛的事降临？让人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