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邻居
【文字家园】
我们近几年一直都是住在秦岭山脚下的山村里,因为先前住的位置太偏西边,离市区比较远,购物、交通也不是很方便,于是就另找了个院子搬了家。
新院子的房屋条件并不如以前的好,只是这边是一个老镇子,购物方便了很多,而且去市区的话距离近了一大半,交通也很方便。我们这条街道离山比较近,距离繁华的正街隔着两条马路,相对就比较安静一些,也算是个闹中取静之处。房东家离得远,很少能见到人,离得近的几家邻居都很和蔼热心。我们早已习惯了城市里淡漠的邻里关系,面对这些新邻居的自来熟式的亲热,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太适应。平日里也就是进进出出打个招呼,并没打算跟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暑假时,朋友的孩子因为中考失利,跟家里闹的很不愉快,我怕他们父子对峙伤感情,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让他小住一阵散散心。这孩子看到我们不一样的生活,每每都觉得新奇,总是想参与一下。可这个一直在市区长大的孩子,除了上学做作业以外,什么都没干过。看到我们在煮面,就会一直喊:怎么锅里只有水没有面?等到水开了下面的时候,他又会很害怕,站得老远很恐怖地看着锅里翻滚的水。看到我们切菜,他也想试试。我就拿根剥好洗净的葱给他,让切成葱段。他左手把葱放在案板上,然后手背后,再伸出右手去拿刀,一大根葱剁成了三段,扔下刀就跑,并且发誓再也不要学做饭了。
我女儿的暑期安排里有一个自己的创业体验——自制冰粉、奶茶去夜市销售。虽说是孩子的独立创业体验,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得跟着,那孩子也觉得好玩儿,就一起跟着去了。我们推着货车步行到夜市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而且一路基本都是慢上坡,有几个拐弯处坡度还挺大的。那孩子觉得自己是个男生,而且还是哥哥,看着我女儿一直自己推着车走,有点不好意思,就上前帮忙推了一阵儿,可很快就败下阵来了。到了夜市,我帮女儿把摊子支起来,又让他们各自都先吃上一碗冰粉和水果,这就要开始忙生意了。
八月初的气温居高不下,骄阳如火般炙烤着所见万物,白天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影。等到太阳下山,屋里又闷热难耐,附近村子的人大多都会去夜市上乘凉。也有些市里的人,傍晚时开着车拖家带口过来乘凉的。夜市就在峪口的一个平台上,夜风习习,虽说也不是很凉快,但吹一吹还是非常清爽的。一时间夜市上人头攒动,夹杂着各种叫卖声,好生热闹。偶尔也会看到几个邻居熟悉的面孔,但是,他们大多都不会靠近我们的摊位,总是老远地吆喝着打个招呼就走。女儿只好匆忙端几碗追过去,送给他们品尝。那孩子就在旁边唠叨:“你脑子有病啊!追着去给人家送,还不要钱?”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山里的天气尤其多变。没过多久,夜市上的人突然就少了,有些摊位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是狂风四起,暴雨如注了。大多的摊位都急急忙忙收拾走了,我看着孩子们单薄的短袖短裤瞬间就都淋湿了,也顾不上收拾摊子,赶紧带着他们找地方避雨。宽阔的平台上根本就没有建筑物,任凭风雨在上面自由肆虐着。我左看右看,只有别人家没来得及收的两个遮阳伞还在风雨中飘摇,连忙拉着孩子们跑到伞下,这才发现这破旧的大伞居然是千疮百孔,雨水从伞布上的大口子小洞洞直往下漏,真是比直接站在雨地里强不到哪去。女儿又冒雨跑回我们的摊位,拆下招牌拿来给哥哥顶着。我除了祈祷,一时竟也想不出啥好办法了。
“突突突,突突突!”手机在包里震动着,隐约能听到一点闹铃声。烦死了!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打电话,这么大的雨怎么接电话?
“突突突,突突突!”手机在包里一直震动着。心烦意乱的我很无奈地拿出手机,看看是个陌生号码就挂掉了。正要放回包里,手机却又响了起来,只好接听了,“喂,喂,是付老师吗?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听出来是邻居家那个贵州小媳妇的声音。她在电话里焦急的大声喊着:“你们在那里不要动,我让我爸过来接你们!”“不要来,不要来!太危险了!”风雨声太大了,彼此都听不清在说什么,她一直在大声地重复着、重复着。
大约过了半小时,一辆披着一大块塑料布的电动三轮车停在了我们跟前,骑车的邻居大叔穿着雨衣过来帮我们搬东西,我连忙让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坐上车,再三叮嘱大叔不要装东西,能把两个孩子接回去就阿弥陀佛了。车子坐上两个人已经没啥地方了,就在孩子脚下装了点东西,大叔留给我一把伞,顶着大雨拉着孩子们走了。我连忙收拾一下,推着车子往下走。大批的雨水冲刷着地面,我一手打伞,一手用力拉车,身体往后倾斜着,脚用力蹬着湿滑的地面,以免被车子拖下坡去。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我心里却是很坦然:孩子们已经回去了,我也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说不定这大雨一会儿就小了呢。正寻思着,突然发现那宽大空寂的雨幕中,竟有辆车逆风而上,那飘扬着的塑料布斗篷公然昭示着车主的身份。邻居大叔!我急忙晃动着手中的雨伞,以引起注意,生怕大叔跑过了头。终于,车子一个拐弯停在了我身旁,大叔帮我把东西都装上车,硬是挤出点位置让我坐上去,又开始往回赶了。
这时我才发现,大叔虽然穿着雨衣,但裤腿和鞋子全都湿透了,短短的头发也在不停地滴着水……
我的眼泪合着雨水奔涌而下……
大叔啊!已经七十多岁的大叔啊!我们只不过是新搬来的邻居呀!你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