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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妈妈抗癌】九、被调换的角色

2021-07-24  本文已影响0人  鱼巴巴
图片来自网络

2018年1月,妈妈被检查出了卵巢癌。当时的我茫然无措,只会一遍遍在手机上搜索这个关键词,期待找到一丝希望。在不安和焦灼中度过了两个月后,2018年3月,我决定开始写这份记录。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写任何东西发布到网上。可就是在写这些的过程中,我的情绪得到了纾解,连勇气也在不知不觉中生了出来。正是它们陪伴着我熬过了在医院中一个个寒冷的夜晚,给予我陪伴妈妈走下去的勇气。


1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医院,额,没热水……

2018-03-31 早晨5点55分,我醒了过来。做了一晚上的梦,全是关于各种手术,梦里刀针翻飞,醒来以后大汗涔涔。

妈妈正在床上呆呆地坐着,她又不舒服了。埋管子的伤口有些疼,她说心口也难受,闷得慌,我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2

按理来说,经过三次化疗,我应该对她的情况很清楚了,不该慌张才对。可是,她的痛苦超出了大部分其他相同情况的病人,甚至有的症状医生也说不上为什么,并且每次化疗都能推陈出新,出现新的症状。

第一次就发高烧到39度,拉肚子拉到脱虚;第二次又拉不出来,跑厕所跑到腿软,还肚子疼,胸口闷;第三次则一直出虚汗,但是又不发烧。

“这一次又是什么呢,”我在心里问。她的每分异样我都要细细询问,生怕自己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但是,进了医院的妈妈,脾气会变得很差,尤其当她不舒服,而我又想多问问她的情况的时候。她总是会不耐烦地皱眉,摆摆手,把头转向另外一边,这是让我闭嘴的信号。然而,她的女儿似乎肢体语言这门学科修得格外的差,往往要不知趣地被喝止才会懂得住嘴。

3

从厕所出来,看到她已经又躺了回去,闭着眼,呼吸均匀,仔细看,手中却还抓着手机,屏幕上隐隐的光从她指缝中漏出,不由得苦笑。这样的情形,就如同写作业时偷看小说被家长撞见的小朋友,于是赶紧藏起来,免得被批评。

又想起住院的前几天,妈妈不听我的劝告,在回家的路上把哥哥赶回了家,自己一个人跑去大学里看樱花,之后又去了超市这种人多的地方,生生给我吓出一身冷汗。

她回来后,我忍不住“批评”了几句,结果又被记恨上了。中午做饭的时候,小侄女悄悄跑来厨房告诉我:“姑姑,奶奶刚刚自己在缝帽子,把手扎出血了!“

我大惊,赶忙要过去看看,侄女接着又说道:“ 奶奶说,是她上午不听姑姑的话,自己一个人出去玩,所以被惩罚了。”

听到这些,我有些心酸。这么多年了,不知不觉中,我和妈妈的角色倒了过来。我变成了那个站在上面“指责”的人,而她却仿佛一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怯生生的,生怕我生气。

妈妈,赶快好起来吧,即使以后你每天唠唠叨叨和我生气,教训我也没关系。

4

早晨6点20分,刚刚去开水房打水,和往常一样,我一边走,一边偶尔瞄瞄经过的病房。无之意中,瞄见了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门坐在陪护床上,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衣服松散,裤腰不知怎么搞的,拉得非常低,露出半边屁股。

以前的我,看到这样的情景,可能会出现很多情绪,唯独不是今天这种,类似于怜悯,又类似于感同身受。

都说,疾病会剥夺病人的快乐、自由和尊严,其实,疾病也会剥夺病人家属的快乐、自由和尊严。

如果你去那些大病的病区看看,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不是正要上班或者下班的医生护士,就是偶尔一次来探望病人的,而病人和陪伴一旁的家属往往都是灰头土面,满身的疲劳与狼狈。

打散精心梳理的发型,卸掉所有的妆容,穿着行动最方便的运动服,脱掉会崴脚的高跟鞋,一切怎么简单怎么来。有时候忙起来甚至头发也来不及梳,脸也不洗,就匆匆奔走起来。

这大概是疾病教给我最初的一课,什么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而生命最质朴的状态又是什么。

5

另外补充下昨天那位传奇病人故事的下篇。

今天,他的妻子站在我们病房门口聊天,我又从她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另一面。

那是个很魁梧的女人,长得高大结实,黝黑的皮肤隐约透着点健康的血色。她背靠着墙,口气轻快,同昨天被抢了手机的家属的姐姐聊天。

“哎,这一个人生病,一家人痛苦呀!你看,我老公生病哦,我家里衣服都没洗,在水里泡了两天了。”

停顿了下,她又试探着再次开口道:“对不住了啊,昨天我老公抢了你弟弟的手机。我告诉过你弟弟了,如果搞坏啦,我们肯定赔给他。”

“啊,什么?” 这位姐姐显然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哎,就是我老公他呀,在医院呆太久了,所以觉得烦躁。前天闹了一天,昨天又同我闹了一上午,结果还不解气,就抢了你弟弟的手机,其实只是想撒气。”女人的口气多了几分歉意。

“哦。”了解了事情经过,那位姐姐似乎并不想接受她的道歉。

“这个医院呀,待着就像坐牢一样,怎么不烦躁呀,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自从生病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您老公病了多久了?”

“哎,9年啦!折磨人呀,就是不停地打针吃药,那药水打得人性格都变啦。”女人的口气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

“那你怎么受的了?” 或是觉得她可怜,对方的口气终于有所松动。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受不了也只能受着呀……”

那个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受着呀”几个字的尾音甚至还在空中飘荡,她的人又坐回了病房。

外面依稀还有几个凑热闹的病人在讨论着,风向从昨天的“那个人太缺德了”变成了“也怪可怜的,住院这么久,肯定憋坏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整件事就像国内的某些娱乐新闻。舆论发酵,群众吃瓜,一时风向朝这边,一时又朝那边,大家被舆论耍得团团转,最后真相是什么,早就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了,大家都只是希望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加点调味剂,在医院也不例外。

6

晚上9点51分,妈妈睡着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在睡觉这件事情上,妈妈表现得特别的“乖”。其实大部分时候,她的睡眠都是不好的,睡不着或者被惊醒的时候居多,烦躁不安的时候也有。可是她通常都不会做声,不给其他人带来任何麻烦,就这么默默地躺着,闭着眼,不说话,一动不动,进入一种“假睡”的状态。

而我直到现在也还是很难分辨出她的“假睡”,想知道她到底睡没睡着就要叫醒她。所以,还是算了吧,就任由她“假睡”吧,假着假着总能变成真的吧。

妈妈,今天也做个好梦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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