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后续|浮生梦
暮云
此文参加咕咕谷雨川的第一期咕·主题征文打卡活动中的主题2,以“当TA(他/她/它)睁开眼你依旧在那里。
此文为《浮云散》续写篇。
1
你好，暮云，我是浮生。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你说话了，你还好么，你是否还能听见我的我的声音？是否还能看见我面貌？
我知道你并没有离我远去，就像天空中那颗明亮的星，我看着它就如同看见了你的脸。
我现在在北域，一座叫做仓托的城池。北国大军终于被击退了，我朝十五万将士在此修整，不久将会改编并以你父亲的名字命名。我已经传书给我皇顼，他已下诏。
2
不知不觉你离开我已经三年了。
为什么你的离开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就如同你十四岁那年，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么匆匆离开前往都城。我一直在你的背影里，远去的黄沙，远去的马蹄声，在我心底挥之不去。
那时候，我没有向母亲提起过你，虽然你一直在我的心中不断扎根放大，最后成为再也不能释怀的坚定，可我只敢默默地努力朝你靠近。
父亲曾要求我不要入朝为官，可是我希望再见到你，只有去到京都，去到你在的地方。先生教我识文断句，可你却让我五步成诗。对你的想念越盛，四书五经在我心中奔涌得越猛。先生夸我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可是我知道，那是我彻夜挑灯夜读，只为更早再见到你。
八月秋闱，我对母亲说：我想去试试。她难过地叹息，然后抹了抹眼泪：孩子，咱们平平淡淡过一生，好吗？我点了点头，然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时间如水，窗外流动的潺潺水声在告诉我，你还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我难过的时候会沿着河岸缓慢踱步，天空中的浮云随着清风游走，天色暗了，我看见那道霞光，就如同你的侧脸——干净而美好。这样，我会在心底幻想着飞到那半空中，在那朵云彩里刻下你的名字——暮云，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
在知州敲响鼓槌，宣布秋闱开始的前一天，母亲叫住我：孩儿，为娘不希望看到你心事太重，如果你非去不可，那就去。我想你爹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自苦，管他什么诅咒，只愿我儿能够快乐地活着。我看着母亲，她以我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老去。我想母亲是太思念父亲了。
跪在地上，深磕三个响头拜别母亲，我头也不回地朝考场走去。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鼓不起勇气去看母亲哀伤的眼神。
数日后，贡院放榜，我看到我的名字位列榜首——解元。我想我离你又近了一步。我一直等待着来年的春闱，这样我就可以前往京都，也许我就会遇见你。
二月，春闱。我信心满怀，在贡院的书桌上挥洒笔墨，我以为我能够以会元的身份进入殿试，然事与愿违，放榜的时候，我反复翻看自己的名字，可是没有我。我也没能遇见你。
我曾在京都无数次找寻你的身影，可你就像消失了一般。我期望在某个街角听见你古筝的声音，也期望你就在哪个阁楼，轻轻叹一句：嗨，那位公子，你可是在寻我！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我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然后听到小莫在隔壁难过地抽泣。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想她也同我一样在思念着你。
我曾经期望能够帮助小莫走出困境，可她对我淡淡的，有时候说话，有时候把我推开。
我的自伤，她的自苦。我们都无法告诉你。
三年后，我再次踏上春闱之路，我没有期待，也不再坚定。
如我所愿，我中了会元，只是这个会元让我等了三年之久。
3
那个三年，我等来了你。可是我又等了你三年，你现在在哪？
很多人都说，你离开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可是，当我在睡梦中，我看到我的身体化作他，当他睁开眼睛时，你依旧在那里。
他一身戎装，铠甲在夕阳的余晖里耀耀生辉，一柄长枪，朝着北方，眼神坚毅。我想他已经把你当成了身后国土。
他闭上眼睛，耳畔响起悠扬的琴声，你就坐在远方的阁楼，轻拨琴弦，一曲相思一曲仇怨。
当他睁开眼睛时，你依旧在那里。
只是你在我眼神的余晖中渐渐消失。他也不只是我，也是那个荡平北寇的状元将军。
4
你走那天，我没有掉下眼泪。当我皇顼决意亲征迎击北寇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掉泪，他身体羸弱，时常生病，战争对他来说太过残酷，唯有我替他。
所以，请原谅我离开你，当你在血泊中，在我朦胧的泪眼中渐渐远去。我看到大将军衰老的身躯抱着你，一步一步走向你的闺房。因为，他知道你喜欢在房中安静地描绘我的样子。
北寇来势凶猛，与城中“芒柯”里应外合。
我带着我皇顼杀出城门，御林军护送我皇顼转移至我们认识的城池——巍峙。此时，南方赶来支援的千赤军及时赶到，连同撤下来的大将军的北域大军，共计二十万大军。
挥师反攻，从巍峙到京都，当京都的北寇悉数被灭，我一路搜寻“芒柯”余孽，决心为你复仇。当一个接一个的“芒柯”女子，死在我面前，我内心毫无波澜，疼痛过剩，那么我的心就已经麻木了吧。
暮云，你在哪？
一路向北，北国贼寇不断败退，当大军行至边疆，我们断了粮草。京都因被贼寇洗劫，国力羸弱，我皇顼气急攻心，又病倒了。
当将士因断粮不算死去的时候，我又想起你了，暮云。如果你在，你应该能够告诉我此刻该怎么办吧，你那般聪慧，为人善良。
我在死气沉沉的黄沙里，听见群狼的哀嚎，身旁是凝望着我渴望对策的参军。可是，我的头好疼，我要沉沉睡去了，因为只有在梦中我们才能够再次见面。
你在我的耳畔，轻轻哼唱那首熟悉的歌谣；你的发髻散下来有淡淡的芳香，然后旋转起舞；你举起一把剑，舞动着，水滴从半空徐徐下落，在你的剑下一切都慢下来。
我被一声巨响惊醒，手下来报：将军，夜袭敌军粮仓的金齿卫已经得手，能运的都运回来了，不能运的已经放火烧掉。
我看着远方熊熊燃起的烈火，火光照亮了一大片天空，从那亮光里，我仿佛看见了你的脸。.
5
报告将军：卑职金齿卫统领金潇，我们在潜入敌营时，发现一奇事，请将军来看一看。
在军帐里，来人满身鲜血，双眼深陷，颧骨突出，但眼神坚毅满是杀气。这些年，我朝重文轻武，朝中武将年岁偏大，像大将军般一心卫国的军人更是难以寻得。今日见得此人，我的内心涌过一段暖流。但愿经历此役后，我朝能涌现更多像金潇这样的军人。
暮云你能理解我这一刻的感动么？
随他一同前去，在一片深沟里，金齿卫众将士围作一团。我走进一看，惊呆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倒在血泊里，而一旁跪着另一人，也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这俩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我流放北域时，那晚遇见的那位老者。
“是你？”我问老者。
“将军见过我？哦，不对。将军见过的定是他——我孪生大哥”那老者眼中带着泪水，看向倒在血泊里的另一位。
“那你为什么残杀他？”旁边一金齿卫将领问道。
“什么，是你杀了他，这是为何？”我问。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那是三十年前，我北朝土地贫瘠，不及你南朝国力强盛，我前朝大王为子民安康，有食吃，有衣穿，不被你朝战火波及，遂命我父齐王之女做公主同你朝先皇通婚。可怜我那妹妹，才嫁入你皇家三载，就命丧黄泉，定是你先皇负心，痛下杀手。此仇不报，我无言面见先父。”
“胡说，将军请看！”金潇打断他，然后拿出一张羊皮卷递给我。
暮云，你知道我看见那些文字的时候，心有多痛。如果我当初对小莫多一点耐心，多查看一番，你是不是就不用离开？
摊开那张羊皮卷，我念给你听。
那日收到小妹来信，内心若刀绞般疼痛，她患了绝症，南朝皇帝寻遍天下名医都毫无所获。她说她命不久矣，唯独割舍不下夫君和刚落地的孩儿，他待我很好，也数次礼遇北朝。我去后，二哥野心勃勃内心偏激，定会从中作乱，望大哥护佑我儿，避免两国战乱。
见信后，我火速赶往南朝，见到小妹时，她很虚弱，太医簇拥着皆是惊恐的表情。她没能对我说话，就去了。皇帝以皇后之仪厚葬小妹。此时，我得知二弟组织了一个叫“芒柯”组织，一心颠覆南朝。为防战乱，南朝大将军与宰府商议，由大将军在北域秘密组建新军，战乱时，以玉佩为号令，以保南朝根基。
这些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南朝北域密查二弟的“芒柯”，直到那年遇见那位少年，竟与宰府当年长得一样，我想那件事还是发生了，交于他玉佩，我的使命便结束了。但是，二弟，你在哪？
我把羊皮卷递给跪着的老者，然后挥手让金齿卫收兵。
暮云，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事有多沉重么。我们一生来就背负着使命，可你为什么这么早就离我远去。
6
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有在梦中才会想起来，然后一点一点说给你听。
我已经把金潇提拔成左将军，皇上已经下诏了。北国大军战力空前。
我知道你不想打仗，所以大军整编后，我将请求我皇允我辞官，我只想好好地陪着你。
我幻想着，当我回到京都，当我睁开眼时，你依旧在那里。
文|郭小郭
图|源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