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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只如初见

2022-08-01  本文已影响0人  绛相和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莫过于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那个人。

相遇不要太早,太早的时候我们还不懂得爱情,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万千的人群中与他相遇,却在无意间擦肩而过。

也不要太晚,太晚的相遇,每个人生活中已经有了撕扯不断的一段过往,只能把那一份迟来的爱放归在时间的河中,一任它无奈地流去,只当他从未出现。

雨馨篇

1

毕业20年,雨馨第一次被邀请参加初中同学聚会。

电话那头是文艺课代表林静。

上学的时候林静就咋咋呼呼,一头短发男孩子一样的脾气,歌唱得和电视上收音机里一样好听。

“雨馨,终于找到你了。你有微信吗?咱们班的同学都在一个群里,我拉你进去吧!”

“这个月的二十六号,也就是周六下午三点,同学聚会,就在聚龙山庄,你一定得到啊!”

“还记得凌云吗?那个转学走的凌云,他也参加。”

林静无缘无故地甩出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

“凌云——”

挂了电话,雨馨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拖着两条大辫子,穿着碎花做的小褂,忽闪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遇到高兴的事,脸颊会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的小女孩。那一年她大概是十岁多一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凌云,他比她大一岁,是她的同桌。

2

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像一束阳光温暖了她整个童年。

雨馨记得他和班里其他的男孩不太一样,他的衣服非常整洁,洗的发白的衬衫,裤子上没有其他男孩的土渍和油渍。白皙的面庞,瘦瘦的身材,眼睛不大,却十分有神。

小学四年级,正是孩子们贪玩顽皮的时候,凌云偶尔也和男同学一起玩纸牌,玩斗鸡,但是多数时间是下了课坐在课桌前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书。

小学时的雨馨根本安静不下来,一下课就跑得无影无踪。她会和高年级的学生比赛跳猴皮筋,一直能跳到把皮筋举到举起的手腕上。再不就是玩背房,掷沙包,抓骨头子红绿黄蓝,一直玩到上课铃响。

雨馨玩心太大,上课老是不能集中注意力,她喜欢拉着凌云的袖子,问他敢不敢爬树,掏没掏过鸟窝,抓没抓过蚂蚱。

凌云不生气,也不回答她突发奇想的问题,只是提醒雨馨上课要认真听讲。

雨馨喜欢听他的话,偷偷瞄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也学他坐正了身子,专注地听老师讲上一会。

雨馨和凌云同班一直到了初三下学期,整整五年半。

初三下半学期,凌云转学了。

3

雨馨常常会想如果凌云没有转学,如果他们一起读完高中,会不会开始恋爱。

雨馨以为,一定会的。

没有人比他和她的关系更加亲密。他们有五年多的时光交叠在一起。

他像搬家搬来的邻家大哥哥一样关照着她,每天在她必经的小路上等着一蹦一跳的她一起上学,帮她赶走那些拉她辫子的男孩。

他的口袋里经常都装着雨馨喜欢的东西:有时候是一页电影明星的彩贴,有时候是一颗漂亮的石子,有时候则是一块大白兔奶糖,再不就是一块带香味的橡皮。

新发下来的课本,他仔细地帮她包上画报的彩色书皮,再折上漂亮的折角。

他会折好看的千纸鹤,美丽的帆船,他和她一起把小船放小河里,看洁白的小船慢慢地流出他们的视线。

雨馨喜欢画画,每画一幅他就给她的画评分。有一次他笑她把数学老师的眼镜画歪了,只给她得了80分,她气呼呼地别过头不理他。

雨馨有一段时间喜欢玩小木偶,他为她做了两个小小的木偶,雨馨还用碎布给木偶做了衣裳。下课了,两个人爬在在课桌前指挥着布偶打架。

他给她讲她听不懂的语文课,她暗地里和他比较做数学题的速度。

初中的同学有早熟的,暗地里说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她听到同学这样说笑的东倒西歪,却第一次有了懵懵懂懂心动的感觉。

可是,凌云突然转学了。

下半学期开学以后,他的书桌一直空着,她才从老师那里知道他已经转学了,她甚至来不及和他道别。

转学以后凌云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书信,那个时候也没有微信手机,从那时开始,他和她再无交集。

4

工作以后不到两年,雨馨结婚了。对象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

雨馨是奉子成婚的,在那个年代未婚同居先孕还是会被人耻笑的,雨馨一时间成了同事们背地里谈论的对象。

其实在结婚前,雨馨已经悄悄流过一次产。偷偷摸摸的流产以后男朋友还是不采取安全措施,结果宁馨很快又怀孕了。

仓促中,雨馨结婚了。不过那个孩子在三个月的时候却意外地停止了发育,雨馨做了第二次流产。

结婚的时候,朋友都觉得他配不上她 。没错,拿大众的眼光来看,丈夫并不优秀。学历大专,个子不高,相貌一般,出生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城里没有房子,也没有存款。

雨馨也不知道这么就和他谈起了恋爱。岗前培训那天,她迟到了,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边,谁让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他身边的空位离她最近呢?

岗前培训一周,他都给她留一个座位。他细心地擦掉椅子上的浮灰,让她有一种熟悉地被照顾的感觉。就像当年懵懵懂懂的心动的感觉。

他让雨馨想起了曾经的凌云,想起了那些一起简单快乐的日子。

结婚以后,雨馨和丈夫租住在两间不到20平米的平房里,一住就是3年。

5

都说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雨馨和丈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个人的缺点也在婚后一点一点暴露出来的。

别看雨馨长得标致文静,生活中却是一个标准的马大哈。买菜不知道讲价,洗衣服从来不掏裤兜,炒完菜永远不及时刷锅,这些缺点在丈夫那里一点点的被放大,丈夫开始不停地唠叨雨馨。

雨馨喜欢看小说,写日记,丈夫有几次偷看她的日记,两个人为此吵的不可开交。丈夫非但不给她道歉,反而理直气壮地责问她,日记里的L是谁,说结了婚的女人不应该还想着别的男人。雨馨一生气一把火烧了那个记录她细细密密心事的日记本,丈夫更是觉得里面有鬼。

雨馨喜欢穿短裙,这样使得娇小的她看起来体态修长,丈夫生气把她的短裙剪了,说穿成这样跟“鸡”一样,招摇过市。

雨馨买化妆品他说她爱慕虚荣。化妆了的雨馨镜子里愈发粉雕玉琢,丈夫神经兮兮地让她擦掉,说带着面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不习惯。

雨馨暗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雨馨的记忆里,丈夫会很绅士地挽着她的手臂,为她开门,给她夹她喜欢吃的菜,在她生病的时候上了小闹钟半夜给她喂药,在寒冬里把他的衣服裹在她身上,把她冰凉的小手放进自己的腋窝……

只是,那个曾经感动了她的那个大男孩到哪里去了呢?

她偶尔会想起凌云,许多年了,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他会不会还记得她?

6

日子还在一天一天地无谓地重复着,婚后的第四年雨馨和丈夫东拼西凑付了首付,一个不大的三居室,地理位置还不错,离他们的单位近。

很快两个人度过了他们的七年之痒,或者早就已经不疼不痒了,已经习惯和麻木了。

婚后第10年,他们俩总算有了属于他们俩的儿子。

接连两次的流产让她患上了继发性不孕症,四处看病,没完没了地喝难以下咽的中药,一遍遍地检查,每到一个医院就得再重新开始一遍。最让雨馨无法忍受的是医生目光背后的冷漠和嘲讽,为什么不好好避孕,为什么轻易地流产?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吧?不负责任的是丈夫,可是承受冷眼和鄙夷的都是她。她经历了多数女人没有经历的痛苦,她埋怨丈夫不顾及她的身体,丈夫却同样指责她没有把第一个孩子生下来。

最让雨馨难以接受的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好多都成了单位的中流砥柱,中层高层,可大专毕业一无所长的丈夫还是一直在原地踏步,做着可有可无的大头兵。

每天都是鸡零狗碎的生活,她止不住地埋怨他不思进取,他恨她拿他和别人必较,一针见血地指出她不切实际,好高骛远。尤其是孩子出世以后,两个人的教育观点也很不一致,不止一次的因为孩子争吵。

每一次吵架以后,雨馨都会绝望地想到离婚,她几乎可以预见将来几十年一地鸡毛的生活。

雨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快不认得镜子里那个一脸哀怨的自己。

7

“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丈夫一边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上的网游,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雨馨不理丈夫,她换上了最美的曳地长裙,又去造型公社画了一副精致的妆容,吹蓬松了头发,镜子里的她神采奕奕,隐隐还有青春的影子。

年近不惑的女同学大多都步入了中年妇女的行列,身材多数发福走样,青春早已不在。雨馨的出现着实让许多男同学们看着惊艳。只见她一双明眸宛若秋水,深红的晚礼服裹着凸凹有致的身材,皮肤白皙依旧紧致。“想不到啊,当年的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凌云不无调侃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雨馨手心里居然捏的出水来。

20多年不见,凌云已经不再是少年时一脸青涩的模样。他很自然的邀请她和他坐在一起,他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就坐,为她斟酒倒茶……从那一刻起,雨馨感觉到凌云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8

自我介绍中,雨馨知道了凌云现在在一家合资企业里做高管。他的介绍十分简单,可是雨馨觉得他还有故事,那是直觉,在她和他目光相遇的时候,她读得出他眼神里刻意的躲闪。

看着在主席台上熠熠发光的凌云,再想一想自己那个永远躲在人后的老公,雨馨的心不知怎么开始烦躁起来。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凌云,想问他这些年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一封信,从来没有找过她。她想问他是不是早就忘了她。

表面上看起来,凌云对每一个女同学都一样亲疏,招呼同学吃喝,拍照拥抱,可是,他却迟迟不和雨馨合影。雨馨觉得这故作疏远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有些欲盖弥彰。她主动加了凌云的微信,和凌云及另外几个女同学一起合了影。

雨馨小口地啜饮着杯里的干红,听着已经十分陌生的同学一个个海阔天空地吹嘘着自己的过往,听着女同学说在哪那买了房子,孩子学习成绩如何,婆媳关系如何……突然间,雨馨觉得这样的同学聚会很没劲。

和多数同学相比,雨馨有着一份稳定不错的工作,在这个生活成本不高的小城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不是那种很有野心的女人,却越来越忍受不了这样如死水一样的婚姻。

雨馨想过如果不是过早地步入婚姻,如果她选择的人不是丈夫,而是凌云,日子是不是会过得一样乏善可陈?

雨馨偷偷瞥了一眼凌云,从五官上还可以依稀看得出少年的影子,那个差点让她以为是爱情的男孩,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长出了白发。

9

吃完一顿漫长的晚饭以后,凌云提出叫几辆出租车先送女士回家,他和雨馨顺路。

雨馨喝了不少干红,和两个女生坐在后排,脸色有些绯红。

等另外两个女生下车告别以后,出租车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雨馨和凌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清河花苑下车,”雨馨告诉司机。

不多久,出租车停了下来。

雨馨打开车门,下弦月孤独地挂在天空中。

“等我一会。”

凌云告诉计程车司机。

他跟着雨馨下了车。月色如一条泛着青灰的河,静静地流淌在两个人之间。

凌云突然有些急促地告诉她,他原本打算等考上大学以后就和她联系,他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可是,他却意外地落榜了。

早年间,他干过很多工作,都是最卑微的底层的工作,他没有勇气去寻找拥有令人艳羡的工作的她,只能逼迫自己不断地奔跑,拼搏。后来,他知道年轻的她结婚了。

他凭着那股不服输的精神从最初的临时工做起,一路做到了公司的高管。到了该结婚的年龄,经人介绍,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她的眉眼有几分她的影子,他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他结婚了。

他不再说话,眼睛在月光下是含着雾一样的迷蒙。

雨馨的心从最初的慌乱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相信那一刻的他是真诚的,可是这代表着什么?他已经有了他的女儿,她也有了可爱的儿子。

她的婚姻尽管差强人意,可是,这样的生活还会苟且下去,不然会怎样?

不管怎样,她还是感谢他给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谢谢您送我回家,凌经理,再见!”

雨馨小步跑向小区的门口。回头向着计程车旁边的他挥了挥手,他的话像凉凉的风拂过脸颊,倏然不见了。

转过楼角的阴影,雨馨看到自己家客厅透着昏黄的光,已经十点多了,儿子恐怕早已睡下了。

客厅的那盏灯是丈夫为她留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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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以为不论山高水长,日子过去多久,我们都不会改变;

后来我们才知道,没有了天长地久,也没有了来日方长。

曾经以为梦想可以照亮现实,我们可以追逐到最初的梦;

可是我们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的梦想,渐渐迷失了归程。

有些爱过的人一个擦肩就已经错过,有些想说的话犹豫在唇边,没有来得及说它出口。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就再也说不出口。

凌云篇

1

周三早上李勇打电话时凌云和公司其他中层正在听老总训话,这个月的销售额又没完成。老总的两道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一片铁青,只见他吐沫星子飞溅,眼中飞出道道寒光,仿佛一把把飞刀,可以把人穿出一个个洞来。所以凌云任由手机振动着,直到忽闪忽闪的手机在裤兜里慢慢黑屏沦为寂静。

凌云和李勇是初中同学,近些年因为单位之间有些业务往来,平时联系也密切了起来,不过这一大早给打电话来还是头一次。

半个多小时以后,从会议室出来的凌云掏出手机,给李勇发了一个问号。

语音很快就回了过来,“这个周六下午三点,咱们初中同学聚会,聚龙山庄,就是上次咱几个喝酒的地方,一定到啊!”

凌云初三下学期转学了,由于没有照最后的毕业照,除了初中几个十分交好的同学,余下的他早已忘的七七八八。

凌云正打算发信息说没有时间参加这场聚会,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拉到了一个同学群里,"青葱岁月,真特么一个酸掉牙的名字。"凌云摇了摇头。

“舍予,曾经的小不点凌云,现在通达集团的总经理。”李勇在群里善意地把副字省略了。

为了方便相互认识,同学们已经把昵称备注成了本名,李勇的介绍完毕,手机屏幕上炸开了爆竹和烟花以示欢迎。

这个时候退群多少显得有些矫情不合时宜,凌云沉吟片刻,嘴角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包了一个大红包发到群里,客套中不乏真诚地说,“感谢各位同学,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组织,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处理完几个要签署的文件,凌云照例又去生产车间转了一圈,由于全机械化操作,现在只需要几个人就可以数控一个操作车间,凌云一路看着年轻的员工机械而又茫然的的目光,不由想起了前一段时间招聘他们进厂的情景。初出茅庐的他们无不怀揣梦想和憧憬,在光鲜亮丽的简历上注明了他们出自某某大学,某某专业,有些还是来着211的重点专业。他们自以为淘汰了众多竞争对手,为自己赢得了人生与未来,殊不知不过短短几个月光景,那些牛逼闪闪的梦想都化作了一个个破碎的泡影,无声无息。

凌云知道应聘到这个单位的大多数员工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希望——失望——绝望。他们除了少数有着决绝和勇气的,敢于义无反顾地离职和辞职。剩下的都是温水中慢慢煮得筋骨酥软的青蛙,比如他。

通达集团早已今非昔比,凌云回忆着这些年他的经历,几分自傲又有几分自嘲。他从最初的一个不起眼的电工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付出的艰辛和挣扎,只有他自己可以咂摸出其中的滋味,他这半生究竟是不幸,还是幸运?凌云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思绪也漂回了20年前,不,还要更远。

2

凌云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他的爸爸和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离异的家庭可谓绝无仅有。凌云的妈妈从来不和别人交往,在凌云的记忆中,爸爸这个名词也一直都是家中的禁忌。

妈妈把全部的精力投放在了凌云身上。他自小被要求不许和同学一起游戏打闹,放学以后必须立刻回家写作业,作业没有完成之前,不许吃饭。

凌云的作业永远是获得表扬的那一个,他的成绩稳定又突出,但是在妈妈那里,凌云永远听不到赞扬,甚至换不来一个笑脸。他的字迹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宛如雕刻印刷一般,全赖于妈妈对他近乎严苛的要求,每次写完作业,妈妈都会为他检查,哪怕出现一点点瑕疵或者错误,妈妈也会冷着脸立刻撕掉一整页的作业让他重新书写,从来不会怜惜他揉着眼泪哭着写到半夜。

小学四年级,妈妈从原来的民办教师转成一名公办教师,凌云也从原来的村办小学来到了镇里的中心小学。

那是凌云记忆中为数不多几年的快乐时光。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三转学,在那一段时间的记忆里,住着一个叫雨馨的姑娘。

雨馨是班最矮的一个女生,小学到初中都是。她梳着长长的辫子,喜欢扎两个粉色的蝴蝶结,一双弯弯的大眼睛,笑起来还有有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永远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雨馨一点也不像其他女孩文静秀气,她和男孩一样淘气调皮,她敢抓青蛙放老师的桌洞里,也敢爬老高的树去摘桑椹子,她翻学校的墙头拔过菜园的萝卜,她做过凌云所有想都不敢想做的事,下课铃一响就象炮弹一样弹出教室跑到操场上疯玩,永远是踩着最后的铃声才不情不愿地进入教室。

雨馨学习上并不刻苦,但是还好她聪慧过人,成绩一直在前十名左右晃荡,只有语文成绩有些差强人意,为此班主任强制要求他帮忙辅导她的语文。

雨馨不是一个好的听众,他给她讲句子的时候,她总会时不时的打岔,问他会不会爬树,掏没掏过鸟窝,抓没抓过蚂蚱。

凌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无辜地挠挠头,他看着女孩笑成月牙一样的眼睛,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她生气。她喜欢画画,像漫画的那一种,只寥寥几笔,就已十分传神,那次她画了数学老师让他给她打分,凌云故意只给她得了80分,气的雨馨别过脸,好几节课不理他。雨馨趴在书桌上歪着头,思维跳跃地一会说,凌云你看过多少书?怎么知道这么多?一会又说,你写的字真好看,手指长那么长,一定很灵巧。

凌云喜欢看雨馨冲他眨巴眼睛的样子,偷偷用树枝做了两个小木偶,雨馨还给它们做了衣服,两个人课间趴在书桌上指挥它们打架。

雨馨的家比凌云家离学校远一些,早上凌云经常会看到扎着蝴蝶结的雨馨一蹦一跳地去上学,他喜欢等她出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一块带香味的橡皮送她,他甚至还偷偷买过几张漂亮的电影明星贴画送她,有一天他捡到一块会发光的石头,雨馨开心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后来他们一起升入了镇上的中学,恰巧还在同一个班级,雨馨对他有着强烈的依赖,每次新书发下来都会把书递给他,他则会默不作声地帮她包好书皮,再工工整整写上她的名字。

他喜欢她单纯的笑脸,和黑白分明的不带一点杂质的眼睛,他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以等到他们足够大,等到他可以告诉眼前的姑娘,他喜欢上了她,他爱上了她。

可是后来他转学了。

3

因为妈妈的工作调动,凌云初三下学期跟着妈妈转到了靠近县城的乡镇中学,他甚至来不及跟雨馨告别。

初三下学期复习任务很重,妈妈要求他一定考取重点高中。那所高中只有不到300个正榜,其余的副榜又分为一副、二副和三副,需要缴纳份额不等的额外的学费。凌云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默默的收起来,全力以赴冲刺中考。那一年他不负所望考取了当年的正榜,成绩在全校前50。

进入高中以后,凌云住校了。高中的学习竞争异常激烈,毕竟他们都是被老师和家长寄予厚望的孩子。那时候的大学还没有开始扩招,即使优秀如实验班每年仍然有不少被淘汰考不上大学的孩子,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也不过分。凌云看到过同宿舍的学生为了一道数学题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通宵达旦,也见过因为过度焦虑最后被迫辍学回家休养的同学。日子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碎片。每个学期,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都有做不完的测验,班级和级部都会排名。在学校里凌云学习已经属于非常刻苦的一个,可是他的成绩不可避免地如同过山车一般的起落不定,他开始恐慌,对自己产生怀疑。只是偶尔,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他会电光火石般地想起雨馨,想起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盈盈的笑意,想起那些曾经在一起度过的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他一起上高中的同学不知怎么提起了雨馨,凌云知道了,她考取了县里的中专,她是否会如他一样,偶尔想起他来,想起曾经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

4

如果不是高三那年的那场意外,凌云一定会考取一所不错大学,他甚至都预想到了雨馨看到他出现在时惊喜的样子,凌云觉得雨馨一定会为他感到高兴,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联系。他想他可以等到进入大学以后再告诉他这三年来对她的思念,他喜欢着她。

高三开学才一个多月,在一次家长会后,凌云的妈妈自杀了。

凌云的妈妈患有抑郁症多年,也许从离婚那年开始,也许更早一些。

高中时期凌云起起落落的成绩成为压垮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妈妈带着对他的失望和对整个世界的绝望,毅然决绝地离开了人世。

凌云的妈妈是从六楼跳下来的,等得知消息的凌云从学校匆匆赶回来,妈妈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凌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妈妈身边走开的,他的两个舅舅在妈妈出事以后两三天后才从外地赶来,又匆匆忙忙离去。而他也在那时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

凌云的父亲早已再婚,凌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他小三岁。

尽管打那以后凌云更加努力的学习,但是高考时他还是落榜了。他拒绝住进父亲县城的新家,他拒绝用父亲的钱复读,也拒绝了两个舅舅的支助。他扛过桶装的矿泉水,一桶赚一块钱,要一口气扛到六楼,他在最炎热的夏季拉三轮车送油漆,一身的油漆味让挤公交车回家的他羞愧自卑,他在水泥厂里装卸过水泥,光着的脊背上厚厚的水泥写得出字来……那些年他没有文凭,干的都是体力活,可是他没有后悔过。

凌云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报名上了技校,晚上上课的那种,他疯狂地汲取知识,可是那样的学校根本就没有正式的毕业证。

凌云后来来到了现在的公司,做了一名临时的电工。他细心钻研,买了专业的书籍暗自里学习电气自动化技术,居然克服了一名工程师没能克服的车床的难题,那个南方来的工程师当了凌云几年的师傅,临走时向老总推荐了凌云。

凌云由一名助理工程师升到了正式的工程师,他想他终于有资格去告诉雨馨这些年的情愫,不料却得知,雨馨早在几年前已经结婚成家。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吧!凌云的心里留下了一块弥补不了的缺憾。

5

经人介绍凌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她在一家小型的化工厂做一个质检员,彼时她有着和雨馨一样娇小的身材,眉眼里似乎还有几分雨馨的影子。她愿意嫁给一没有房子,二没有车子,三没有丰厚的彩礼的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甚至给不了她一场像样的婚礼。

接下来的日子凌云像疯了一样地投入到工作中,他越来越忙, 职位也从工程师到项目部经理再到副总经理。他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的第一套住房,拥有了用来代步的车子,接着又买了第二套住房。

凌云记不清楚,从什么时间他开始经常出差,是他升职为项目部经理的时候?还是从妻子下岗以后开始?

大概是在他们的女儿出生以后开始吧。凌云想起了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自己的住房,他们租住在一个只有70平米的三居室里,凌云的岳母为他们照看孩子。

那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对女儿嫁给一文不名的凌云有着一肚子的不满。她用凌厉的目光挑剔着女婿的一举一动,颐指气使地指挥女婿干这干那,即使奚落起自己的女儿也绝不手软。

对岳母能够帮忙照顾女儿,凌云的心里多少是有几分感激的,他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的保姆,当然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去雇佣一个全职的保姆。

但是,岳母口无遮拦的一句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把他割的体无完肤。任他如何小心翼翼,如何曲意逢迎,迎接他的总是岳母万年不化的冰霜。

凌云开始主动要求出差,去一个接着一个陌生的城市,他的成绩也越来越突出,从副经理到经理再到副总经理。

都说权力从来都是男人的春药,这话一点都不假。凌云见识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在蒸汽缭绕的桑拿房里,在软糯娇嗔的公关小姐的微笑里。他偶尔也会带出一两个看起来比较清纯的女孩去开房,可惜往往只进行了前奏就已经兴趣索然。

凌云的妻子已经下岗,她成了一个全职的家庭妇女,她舍不得去昂贵的美容院修饰自己的容颜,也没有兴趣去高档的时装店购物消费。她像极了岳母当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的每一个来电刨根问底,他给她的钱越来越多,但是她对他却越来越不满,抱怨也越来越多,她抱怨他经常夜不归宿,抱怨他对女儿不管不问,他甚至都不知道女儿上了几年级,在哪个学校,哪个班级。他们的女儿也越发叛逆,以至于上了初中,更是开始穿耳洞,纹身和早恋,学习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6

凌云在群里找到了雨馨,他想悄悄加上她的微信,但是她的设置是不可通过群聊添加。

聚会那天凌云终于见到了雨馨,她的出现着实惊艳了他,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只不过对雨馨来说却像一把雕刻刀,把她雕琢的更加精致和美丽。“想不到啊,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他几分调侃地说道。

雨馨对他有着不设防的天然的信任,她大方地坐在他的身边,像小时和他候同桌一样,他忽然觉得雨馨的目光像两把刷子,刷得他浑身上下极不自在。

雨馨和同学们一一合影,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和他拍了几张照片,她还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雨馨她听男同学在主席台上吹嘘自己的成功人生,和女同学一起说说笑笑,眼神依旧温婉动人,她小口地啜饮着杯子里的红酒,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成熟的知性和优雅。

凌云有些醉了,他的喉咙涌起一阵阵的酸楚。这些年他一直在不停的奔跑,他拼命地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回到她眼睛里那个单纯又明亮的少年,却发现无论他如何追赶,总也追不上时光的列车,追不上当年嬉闹懵懂的日子。

送雨馨回去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简单向她说起了他早年的经历以及他暗暗的情愫。

她的眼睛里映出一个青涩少年的影子,转眼又不见了。

她向他挥了挥手,“谢谢您送我回家,凌经理,再见!”

“再见!”

凌云在心里回答。

他知道从他们分别的那一天,她和他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们之间隔了太长的距离和时间。

夜幕低垂,路灯将凌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凌云最后看了一眼雨馨离去的方向,艰难地转过头,重新跨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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