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歌手成长记 第三章

下车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此时的车站很安静，只有行李箱的滚轮发出急促的声响。我跟在人群后面缓缓前行，不久便出了站。站外有很多旅舍的人在拉客，我找了其中一位，跟着他去了一间青年旅社。房间不大，但足够休息，价格么，也算公正合理。只因深更半夜，我又是初来乍到，所以只能这样先找一个地方休息，找房子的事留到明天再说。这样，我便在一间简陋的青年旅社里度过了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晚。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有10点左右。整理完毕后，便出门去找房子了。我没有急着退房，因为想到找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想暂时住在这里，等安定下来，再作打算。

一般找房子，我都是打听一些通公交车的市郊，那里出租的一些平房，不仅价格便宜，而且也很舒服。多年来，我基本都是住这样的房子，这样不至于因为住房问题，带给我过大的经济压力。

我很快便打听到几个地方，听说这些地方有很多外来务工的人，他们都在那里租房子住。于是我便打算去这些地方瞧瞧。一个下午，我不过去了三个地方。而这三个地方并不想人们所说那样，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出租的房子也不是很多。可用来租的房子大概有两种，一种是房主专门盖的出租房：一个不大的院子里，盖了好多房子，显得十分拥挤。不同的几家租户，便住在各自的狭小空间里，而房主并不在这里。当租户没有住满时，空闲的房子便用锁锁上。另一种是房主自住的房子，有空余的房间，便招揽租客，收点房租，也算一种收入。这类房子要大很多，但租金相对前者较高。我比较中意第二种房子，虽然贵一些，但毕竟宽敞一些，而且也少了人多时的聒噪。我找到四五家这样的房子，而最后一家让我十分中意。这一家的房主是一位60多岁的单身老人。他家的房子装修年限虽久，但却干净整洁，等待出租的空房间，虽然久没有人住，老人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说，房子脏了怎么住人，谁还愿意租你的房子。他也说，其实我也不是为赚几个钱，就是觉着一个人住这么大个院子，看着这空唠唠的四间房子，总觉得冷清，就想着找个人，增加些生机。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喜欢上了这个干净利索的老人。我决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我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老人知道了，也特别高兴，这回我老头子可不是一个人喽！他要我马上就搬进来，房子随时可以住人的，你快点搬进来嘛。这正和我心意。想不到初来这个城市，第二天便找到落脚处，真让我激动不已。但此时天色已晚，今天入住已不可能了。我便告知老人说明天整理好就来，然后便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感觉十分轻松，我已经顺利的找到了房子，而房主看起来不仅整洁干净，而且慈眉善目，让人倍感亲切。我不禁开始期待和他相处的日子，相信一定融洽惬意。

回到旅社已是晚上九点左右，我也不必整理什么，行囊没有打开过，明天直接离开就成。我洗漱完毕后，便休息去了。昨日并没有睡好，加上今日一下午的奔波，还是十分累人的。况且左脚的走过这样的路程，又开始疼了起来，尽管用热水泡过，但也没有缓解多少。因此，我实在不想多动，躺在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果然是疲惫了，我竟一夜无梦。醒来时，是早晨七点左右。我很快整理好，然后退房离开。按着昨日的路线，我大概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到了老人家里。老人知道我今日要来，早已等我很久。我放下行囊后，准备去买些生活用品。却不想他早已把一些必备的东西放在了我的房间，他说，这是他子女的一些东西，全是新的，只因他们说要来住，老人特意置办。谁知最终却没有过来。我起初不好意思接受，便一再推辞，但终没有成功。我想，今后付房租时，多给些钱，也便可以了。于是，我竟不需要再购买物品。

不仅如此，老人还执意邀请我与他一起吃午饭，我想，这正是增加了解彼此的机会，便欣然答允。老人可能早有打算，因为我看到他准备的午饭显然不是一个人的量。我不禁大为感动，想不到我初来此地，竟误打误撞遇到这样一个热心善良的老人，真是十足的好运。

当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便面对面坐到饭桌前。饭桌虽不大，但正好两个人用。

好久没有人一起吃饭了，老人感叹说道，你能喝酒么？

可以的，我还挺好这一口。

老人乐了：哎？想不到我们这么投缘。我吃饭，正是顿顿离不了喝点酒。只是平时一个人喝，少了些气氛，今天你来了，我们正好边喝边聊。他先拿出来一瓶白酒放在桌上，有拿出两个小酒杯，递给我一个，另一个放到他面前。他环顾了四周，见一切准备妥当，才开始落座。然后开始斟酒。我观察到这酒不是普通的白酒，价格不低，我只在之前酒店里见人点过这样的酒。

这酒是我闺女上次带回来的，说是不错，让我尝尝，我一直没动，今天高兴，就拿出来尝尝，来，我们先碰一个，看看味道咋样。说着，老人便举起来杯子，我赶紧迎了上去。

果然是好酒，老人开心的笑了。

是啊，我第一次喝这样的好酒。我不禁赞叹道。我却是第一次喝这样的酒。这酒入口后，只觉口舌滋润，酒香轻轻释放在口中，不像一般酒，入口既散，刺激口舌。

老人听我赞叹后，更加开心，便邀我动筷，尝尝这些菜吧，不要客气。

我也不拘束，自然的吃了起来。席间，我主动问了老人的情况，对老人有个简单的了解。老人姓吴，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儿，今年35岁，住在城里，是位高中教师，而她的丈夫，则在政府部门工作，家中还有一个10岁的男孩。儿子与我年龄相仿，今年27岁，在外地上完大学后，便留在当地建筑设计院工作，做了一名设计人员。女儿在本地，回家方便，因此常来看他，而远在外地的儿子，却一年只能回来一次，有时却一次也回不来。上次回来时是前年，因为母亲去世。吴老妻子不幸因突发心脏病去世。之后便只剩下老人守着四间空房。儿女也有心让老人与他们同住，但老人却执意不愿离开。这两年来，老人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一个人默默地生活。女儿虽有时过来帮忙做些生活琐事，但终是杯水车薪。但老人最在乎的，却不是生活的辛苦，而是没人说话的孤独。他说，他不愿意呆在家里，白天经常去串门，但晚上却不得不呆在家里。他说，晚上是最难熬的，一个人悻悻的躺着床上，不断的切换着电视频道，却根本无心看电视。他说他经常失眠，每次失眠都盼着天赶快亮，但长夜漫漫，时间就像一把钝刀，慢慢的割着吴老的心口。他说，每当失眠，他就会抱着老伴的遗像。就会情不自禁的流泪。就会想要随她而去。但他还不能，他还在等待，还在等待那个远方的儿子。我问他，你有和子女说过这些吗？他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害怕自己太矫情，他害怕子女看到他如今的脆弱。我可是他们的爸爸呀，他说，以前都是他们粘着我，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能粘着孩子呢？吴老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很是暗淡，他垂着头，也不看我，只是不停的用手抚摸酒杯，仿佛这是他唯一的陪伴。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一阵心痛。我突然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每次送我离开时眼中的不舍，想到了每次母亲没有说出口的挽留，想到了母亲电话中的哭声。我想母亲和这吴老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无助，却一样的坚强。他们只因不愿打扰子女的生活，便强咽下满腹的苦水，强做出一副你们尽管放手去做，我们还撑得住的样子。我此刻才知道，不该因为母亲不说而觉得她不需要我，从而在孝顺父母这一条上不作为。正是因为他们不说，我才更应该主动的去作为。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内疚万分。我十分理解吴老的心情，更联想到了母亲的心情。我只觉得，这一顿酒，喝的好沉重。

可能老人也觉得气氛不对，便试图转移话题：哎，你瞧我说这些干嘛，第一次有人陪着喝酒聊天，却聊了这些东西。不说这个了，继续吃，你多尝尝这个，以前我儿子就特别喜欢这个菜。说着，他便给我夹菜，我赶紧伸过碗去，恭敬的接了下来。

您儿子不怎么来电话吗？我问他

逢年过节会打来，不过也就匆匆聊几句。他很忙。听说他们经常加班，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对了，你知道他们到底做些什么工作吗？

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我摇了摇头。

我每次问他，他也不好好回答我，说我不懂。哎，老喽就是不中用了。

我年轻也一样不懂不是吗？我调侃到，笑了起来。

老人也笑了起来，对了，还没问问你的情况，一直叫你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从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老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呀，还有流浪歌手这么个职业。能赚钱吗？。。。。你还会谈小曲儿，还会唱歌。以后一定让我听听。。。。你都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见识很多吧，闲下来给我讲讲。。。。我看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原来和他同岁，怪不得我看你那么亲。。。。你会多住一段时间吧，你不会早走吧。。。

老人一口气说了好多，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说会住一段时间。

老人竟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开心的劝我吃菜。此时，菜已凉了。好在是夏天，也无所谓。其实这顿饭已吃了很久，但老人却没有离席的意思。我也不好开口。老人还问我老家的情况，问我的家人，问我是否结婚。当得知我至今仍是单身时，他好心的劝我

小王你该成家了呀，有好姑娘要抓紧啊。

但他却不知我的难言之隐，我只回以微笑，没有说话。

后来，我二人的第一顿饭终于吃完了，老人很满足的样子。他开始整理饭桌，却不许我动弹，但我执意要帮忙，他拗不过我，只能接受了。等到收拾好后，已经将近下午两点，老人就要拉我去转转这个村子。我说想要休息一会，他也没有强求，于是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看到老人给铺好的新床单，还有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被子，以及其他一些暂新的生活用品，心中十分感激。我知道这些东西是为了等他那个在外的儿子，谁知儿子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流浪汉。我想，既然用了他儿子的东西，自然也想代替他儿子尽可能的孝顺这老人。下了这样的决心后，突然心安了好多，竟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渐渐地彻底融入这个家，仿佛真的成了老人的儿子。

我大概休息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我怔怔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顾这两日来的情况，至今仍十分感激命运的安排。我本以为，我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安定下来，没想到，我竟这么快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如此看来，我明天开始，就能拿着我的吉他，去丈量这个新城市，去迎接这个新城的人与事。这样决定后，我便起床走出房间，此时老人正在院子里，已穿好准备外出的服装，他亲切的和我打了招呼，便邀请我外出。我也想看看这个今后要住的地方，便跟着老人一起出去了。

这个村子很大，比起我们那个小地方，这简直算是一个小县城，这里虽然平房居多，但也有一些小区。平房齐整布置，小区也像模像样。一条主街道也宽敞，平坦，两边伸出许多小巷通到每家每户门前。而旁边的商店也各式各样，人群往来穿梭，但也热闹非凡。我想，住在这样的地方，未必不是一种享受。既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也没有小地方的冷清，一切刚刚好。吴老家离主街道不远，我们就在主街道上走了走。一路上，遇到很多吴老的熟人，他们都不免问一下我的情况，老人只得简单介绍一下

。我看得出，老人认识的人不少，像他这样热心的人，应该会有不少朋友。

这些年不愿在家，便经常出门，见人就想聊几句，竟聊了这么多朋友。老人笑着和我解释。

朋友多总是好的。我便没有您这么多的朋友。

是啊，朋友多是好的，但越多就不知道怎么维持，总是不知不觉的就与一批人淡了关系。

这倒也是，关系一旦太多，真的很难面面俱到。

这倒无所谓，交一个朋友，就有一个朋友的快乐。关系淡了就淡了，每个人都不可能一直好下去不是。

我想不到，老人竟如此看的开，总觉得这老人有种别样的魅力，岁月似乎给了他别样的睿智。才使得他尽管独自生活，却总能抓住生活哪怕一点点的美好。

我们逛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期间又聊了许多，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便这样慢慢淡去，却生出一种别样感情。仿佛是久久不见的亲人重聚。我想，不管我在这个城市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遇到这个老人，也不枉我来此一遭。

回到家中后，两人便开始张罗晚饭，我想这个院子就我两人，我也没必要太过不好意思，于是决定和老人同吃。但也想着今后要有所报答。晚饭吃的比较快，完事后，我们便在老人的屋里边看电视边聊。我和他说了我明天得打算。他执意要我给他弹一首曲子。我便取了吉他，认真的弹了一首。他连连赞叹，竟意犹未尽。于是，电视早关了，屋子里只有我的吉他声。后来，就像找到知音一样，我索性唱了起来。老人很享受的样子。连连赞叹，好，真好。我也很开心，我一直想着，自己的吉他，自己的歌声能带给人一些快乐。而此刻，我得到了满足。

夜不知不觉的深了，我别了老人。回到自己屋里。洗漱完毕后，便休息了。这相处得第一天，便十分融洽惬意，让我十分满足。我相信老人也十分快乐。这正是我所想要的。我们也算两个孤独的人，今日相遇，不管如何，这也是一种缘分。希望这份缘分，能带给我们每个人一些欣慰。

与老人相处的第一天，这样结束了，而我也安心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