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幸福》
云的一条腿是瘸的,这影响了她的婚事。
她在三十岁时才嫁给丈夫林,一个离异并带着一个十岁男孩的男人。
介绍人对云说林的脾气特别好,因此他的前妻才会被他宠坏,居然丢下他们父子跟初恋情人私奔了。但是,云结婚后却发现林的脾气根本不是介绍人说的那样,他的脾气大得吓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儿子,经常大吼小叫。云曾去问过介绍人,介绍人说林现在这样可能是受了刺激吧,他前妻的背叛对他打击很大。
云想过离婚,可父母不同意,说她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好的,何况林还算是个忠厚老实人,最后说若他们哪天走了,不想看着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于是,云放弃了离婚的念头,毕竟林还算顾家,每月按时给她充足的家用。
云原本想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按照政策她也能生。可林就是不同意,他说不想再和任何女人生孩子。她知道他是怕自己有了孩子后会对他的儿子小征不好,就对他保证说,即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对小征不好,可林就是不松口。见林很坚持,而自己又不打算和他离婚,云也就认命。
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云对丈夫的孩子也就真的很疼爱,再加上林对她和孩子的态度都很恶劣,所以孩子和她就很亲,没有一般重组家庭里的继母和孩子之间常见的矛盾。
丈夫总是在对儿子发脾气的时候说:“你妈妈不要你,她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孩子听得多了,在心里难免会恨母亲,毕竟母亲离开他时他已有八岁,他也看到父亲是怎样对待母亲的,与现在对继母的态度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对于丈夫的做法,云不赞成,可她不敢说什么。作为一个女人,云虽然有残疾,但她对爱情和生活也有很美好的想象和期望。现在的婚姻让她感到无奈和不满足,所以她知道爱情对一个女人是多么地重要。她觉得她能理解丈夫的前妻,那只是一个能够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女人。可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孩子提起他的母亲,但她明白,得让孩子理解他的母亲,而不是恨。
二
男孩高考结束后的一天,他的亲生母亲月打电话来了,接电话的是云,“喂,你好!”
“你好!我是小征的妈妈!我们能见个面吗?”
云想拒绝,但她非常想知道月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家里的相册里没有一张她的照片。林能恨她这么久,就说明这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没有忘记她。于是,云答应了。
云本想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再戴上那枚已经很久没有戴的结婚戒指,但最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家,赶往约定的地方。
当她瘸着腿走进那间茶座时,月迎上来,“你来了!这边请!”
坐定,云静静地打量着丈夫的前妻,这是个清秀的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些。“这些年,你幸福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
月点点头,“我当年的选择虽然很自私,但我觉得很幸福,没有白活一场。最初我和他在异地什么都没有,我跟着他吃苦也受累,但我的心里是安宁又充实的。”月看着云,轻声说:“我听说他的脾气变了好多,你受了很多委屈吧?谢谢你那么疼小征,这些年,让你受苦受累了!”
“没有,他人不错,孩子和我是个依靠!”云突然觉得眼里雾蒙蒙地,但她还是忍住没有让泪流出来。“你为什么要见我?”
“当年我爱人和他前妻离婚是空手出门的,我也是。这几年,我们做生意还顺手,挣了些钱,我们想把他女儿和小征都接过去,他们上大学的费用和以后结婚的费用都由我们出。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分,毕竟这些年养育小征的是你和他爸爸。可我真的想弥补我亏欠孩子的,希望能给我个机会。”
云马上摇头,“不行,肯定不行!他爸爸不会同意的小征跟你走!我走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回到家,云心绪不定,她担心小征会被他的亲生母亲带走,这八年来,她已经和小征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他们就是一对亲生的母子。但她不敢对丈夫说自己见了小征的母亲,可她的焦躁还是让丈夫产生了猜测。
“你今天是怎么了?”临睡前,丈夫突然问。
“没什么!”她不想说。
“说!”丈夫大喝一声。
“我今天见了小征的妈妈。”云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丈夫的反应。
丈夫没有再喊,“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这几年的生意不错,挣了些钱,想把小征接过去。”云说完就马上说,“小征要是跟他妈妈走了,我们怎么办?”
丈夫长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躺下了,“睡吧!”
三
录取通知书来了,小征欣喜若狂地跑进门,“妈,妈,我考上了!”
云笑着,“是吗?太好了!让妈妈好好看看。”她拿着通知书,眼泪夺眶而出。
“妈,哭什么!”小征搂着继母的肩膀,“我就是去读四年书嘛,毕业就回来!若不回来,就把您和爸爸接过去!”
“妈是高兴的!”云擦拭着眼泪。
“妈,我告诉您一个秘密,您可不许笑我!”小征突然象个女孩一样羞涩起来。
云又笑了:“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小征点点头:“是,我和她是约好一起报考这所大学的。”
“她也考上了?”
“考上了。妈,我和她要一起度过四年的大学生活,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事!”
“是啊!”云突然想起了小征亲生母亲的事情,就问:“如果你们交往四年后,都想结婚了,若你爸爸和我或者她的爸妈阻拦,你舍得放弃她和这段感情吗?”
小征马上说:“我会说服你们,我们会等!”
“若她承受不住压力和别人结婚了呢?”
小征愣住了:“不会的!”
“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你怎么办?”
“我会等!“
“如果你爸爸和我也坚持要你结婚呢?”
“那我就随便找个人结婚算了。”
“若你们都有了孩子,你还仍然记着她,若她离婚了来找你,说仍然爱你,你怎么办?”
小征想了一会儿,“我会离婚带她远走高飞!”
云感慨地点点头:“孩子,你真象你妈妈。你一个男人为了爱情能这样,更何况一个对爱情非常渴望和执着的女人!”
小征好象明白了什么:“妈,您是告诉我不应该恨----她?”
“一个女人,为什么非要为了父母、为了孩子而放弃一份真正的爱情?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是幸福的、满足的,每一天都过的那么快乐。若是痛苦的、压抑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云有些激动,她的嘴唇在颤抖。
小征握住继母的手,“妈,我明白了!我也明白了这些年您过得不开心,爸爸总是对您发脾气,您也没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照顾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
“不,小征!”云搂住儿子,“若没有你,这八年对我来说,更加漫长。是你为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和欣慰,妈妈谢谢你!”
“我爱您,妈妈!”母子俩相拥在一起。
门外,听了很久的丈夫慢慢下了楼,想着自己的心事。
晚上,丈夫对云说:“我也想过了,让孩子和她见一面!至于孩子是走还是留下,看孩子自己的决定吧!”
许久,她吐出一个字:“好!”她背对着丈夫躺下,泪流进枕巾里。
“今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这些年我对孩子说的那些话不对,我不应该教他恨他妈妈。不过,你放心,我相信我们的儿子,在他心里,你比他亲妈重要。这些年,我太对不住你,以后,我不再乱发脾气,我会好好待你。”
听了丈夫这些话,云把头藏进毛巾被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