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两端
红绿灯木讷地站在路边,不断切换着自己的颜色,给坐在灯柱旁当街拉二胡的老头增添几分色彩。他坐在木板凳上,穿着蓝色的带纽扣衣服,琴筒靠在大腿根。前面的黑色大布袋里有零零碎碎几张纸钱。已经比较晚了,马路上基本没有汽车了。
星月隐去,楼把自己的头顶藏在了云雾里,路灯照着空荡荡的街道。一个妇女拉着自己的孩子在街口等着绿灯,我则站在他们对面的街道上。我身旁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二胡声,音调时高时低,连带着我身周的空气都跃动了起来。我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位街头的音乐家。他低头,肩膀略向前倾 手左右拉动着琴杆,时而缓慢如流水般细长,时而快速如疾风席卷而过,时而停顿使人顿感清明与韵味深长。
比起流行歌曲,我顿感这悠扬琴声配上这夜晚的街道是如此的动人心弦。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只有手机。我的余光搜寻了一下那黑布袋里是否有二维码,但很快希望就落空了。大爷和对视了我一眼,然后很快又低下头继续拉二胡。我看回街道对面,还是红灯亮着,居民楼上灯又熄了一户。对面的那位妇女拉着孩子的手,她在那里东张西望,马路两端也只有我们四人了。
她很快地拉紧了孩子的手,往我们这边走来。孩子一开始站在原地不动,她烦躁地看了孩子一眼,又扯了一下孩子的手臂。孩子便也跟着走在了后面。琴声慢了下来,那老人也抬头看向了闯红灯的母子。那孩子也看着老人。他们过了马路,孩子听着琴声,放慢了脚步看拉二胡的老人。他的母亲瞥了一眼老人,然后用力地拉着孩子快步走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绿灯亮了起来,灯光染在了老人的白发上。我看了看无人的街道,话卡在了喉咙里。我拖着脚步走过了马路,小区门就在红绿灯附近。一走进小区门,我就电梯都不等地跑回了家里,抓着50元和10元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攒了10元进口袋。我冲回了小区门,在门前猛地刹住车。拿出了手机佯装打着电话,到红灯下来回踱步,“怎么还没来”,我故作生气地问了一声。老人就坐在马路对面,依旧低头拉着二胡。街边的树静静沐浴在路灯的黄光里,马路上还是一辆车都没有。
我突然想到闯红灯来显示我的着急,但很快这想法便被丢到了角落里,只是不断耳朵贴着手机来回踱步。绿灯到了,我伸头望了望街道对面,“那我在对面等你”,我点了点手机屏幕,演着自己挂了电话,大跨步地走向了街对面。然后自然地停在了原来站的地方,继续来回踱步……老人停下琴来打量着我“靓仔,hei lei dao(在这里)等人咩。”他说的是粤语。我愣了一会儿,立刻挂上一个笑容,用粤语回到“额,是,您琴弹得好好,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好(hou)夜了),我怕这样会打搅到别人,而且已经没人了,不如明天再弹。”我趁势摸了摸口袋,掏出了10元放进大黑袋子。老人先是看了我一会儿,望了望四周,然后对着我点了一下头,“多谢(duo zei)”,站起来把东西收拾进黑布袋子,右手提着木板凳。等到绿灯,他弯着背走到了街对面,回头望了我一下,便走了。
等到老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不再继续我那焦急的踱步,耳边不时传来风吹树叶声,街上只剩我一人了,我等到那小绿人图案又一次亮起,便过了马路,回家洗漱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