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小平房，那个幸福的小窝

文/曹会智

1988年到1997年期间，我和妻住在一间小平房里生活。那间小平房，是我们的第一个幸福小窝。

01 住进小平房

1986年7月，我大学毕业，选择留在家乡洛阳，被分配到第一拖拉机制造厂工作。到拖厂组织部报到后，单位把我安排到东方饭店暂住。后来，我搬到拖厂四号十八单身宿舍居住。

1987年10月，我与妻一起到涧西区湖北路办事处登记结婚，妻学校分给我们一间小平房。我找厂里要了一辆卡车，回到老家诸葛乡西马村，把父母请木匠做的大立柜、写字台和大床拉到洛阳，搬进这间小平房。

1988年2月3日，农历腊月十六日，立春节气的前一天，我和妻等六对新人一起参加了她们学校的集体婚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这间小平房，就是我们的新房了。

我们的小平房在一排十五间房子的中央。这排小平房的北边，是学校的一栋四层楼房，两个建筑平行，相距五六米远，中间种植着一排高大的杨树。这一高一矮两栋建筑，错落有致，构成一个独立的小院。小院四周均有界墙，与别的院子隔开。小院西边的界墙开了一个大门，门外是南北走向的青岛南路，大门对面是王府庄村。青岛南路是一段缓坡，呈南高北低之势。顺路北下不远处，是洛阳市最繁华的上海市场，而南上不远，过了防洪渠，就是孙旗屯村。

当年，为了赶上这一批分房，妻屈尊连夜步行到单身宿舍找我，说她们学校要分房子，需要有结婚证，而我刚刚到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后来，妻子有时想显摆一下她的高傲，说我们恋爱时，她当时并有没看上我，是我追的她。我就打趣她，说是她去找我结婚的，惹得她一阵子嗔怪。

有人说我结婚早，其实都是这间小平房闹的。若不是赶着要房子，我可能不急于结婚。我刚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只有50多元，买了一辆拖厂自己生产的东方牌26自行车就花掉了178元，还是拖厂组织部开的介绍信，享受的优惠价。可以说，当年结婚时，除了我年龄够结婚条件，完全没有结婚的经济基础。

“当时还有一样家用电器呢！”

“什么家用电器？”

“ ——手电筒呗！”

这是小品《昨天、今天和明天》里的一段经典幽默。我结婚时的家用电器，其实也多不到哪儿，除了房间配好的那一根日光灯和一盏白炽灯，别无长物。

得知我准备结婚，父母资助了我700元钱，我们才又买了一张圆形折叠餐桌，四把折叠椅子，一个衣架等。但是，等到我给妻买衣服时，已经捉襟见肘，钱不够了，西服和棉袄只能让妻子选择买其中一样，这件事现在提起来，妻还多有怨言。

02 小平房的生活

小窝没有家电，基本上是一穷二白。结婚后，我先向同事借钱凑了520元买了一台虹美牌14吋黑白电视机。再后来，我们慢慢攒钱，先添置了一台星球牌收录机，后在上百大楼买了一台香雪海牌193升电冰箱，找同事用三轮车拉回家。家里的第一台洗衣机，是一台单缸的，是我花50元买的二手货。

妻子有时挪喻我说：“我跟着你过日子，穷死了。结婚大床上没有铺席子，只铺了一条粗布单子，床板潮湿，把粗布单子都农发霉了。买一个832型节煤炉开火做饭，吃饭时才发现家里没有买筷子，还是邻居把人家的筷子送来两双，我们才吃上饭。”

夏天的时候，小平房里很热，我买了一个吊扇装上。再热一点，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就在地上铺了席子，席地而睡。

1989年秋天，我们添了一个千金，变成了三口之家。妻歇完产假，就把女儿带到她们学校的哺乳室里上班。我们自己带孩子，妻付出的辛苦很多很多。

小平房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有这一排平房西头的一个公共厕所，还是个旱厕。女儿小的时候，经常仰脸看看对面的楼房，然后转过脸来两眼瞅着我问：“爸，我们啥时候才能住上带卫生间的房子啊？”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妻回了娘家不在家，我下午下班回家，掀开门上的竹帘子，发现门开着，心中暗叫不好。我进屋一看，大立柜门大开，朝南的窗户开着，窗户框里竖立的钢筋被拉开，应该是有小偷拉开钢筋钻进房间了。家里也没啥金贵物品，但母亲送给我女儿的一套银生活（银项圈、银手镯等）丢光了。当时我们虽然也报了案，但没啥用，只能请人把窗户上的竖钢筋用横撑焊牢固，门口装上防盗门。都说亡羊补牢尤未迟，但我的心里有了阴影，有时还会梦到这间小平房，梦到被撬开的窗户。

当然，住在小平房的日子还是有很多欢乐的。那时候，除了正常上班工作，我们没有下岗失业的担忧，日子虽然清贫，但生存压力不太大，所以整天乐呵呵的。

起初那几年，政府还有冬储白菜供应，我就在小平房门口的杨树之间挖个大坑，储藏大白菜。我在门口空地上垒个台子，弄了一块水泥板放上去，就成了我们的露天餐桌。左邻右舍，有时会端了饭菜过来一起吃饭，互相尝尝饭菜，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我在平房门口种了一棵葡萄树，搭了架子，让葡萄藤爬满架子，把水泥台都遮住了。夏天的夜里，我从屋里扯了根电线出来，接上个大白炽灯泡，挂在葡萄架子上，照得院子里一片通明。我们一帮人吃完晚饭，围坐在水泥台边上打扑克，六个人挤三家，大家吆喝着，甚是热闹。等葡萄熟了的时候，我把葡萄剪下来装筐，召集院子里的一帮大小孩子们过来一起开“葡萄会”，让每个孩子表演节目，然后奖励葡萄吃。孩子们争着表演，大人们在旁边看着笑个不停。

后来，我自己找砖砌墙，把小平房向前接了一小间。门框和窗户是弟弟和堂弟蹬着三轮车从西马村大老远送过来的，房顶的大梁是我找的一根枯树干，然后找来石棉瓦，我和弟弟爬上去一块块铺上，再铺一些油毡遮盖，油毡上压了砖块，防止油毡被风吹跑。门是我自己用木板拼合钉成的，刷了红色的油漆，装上最简单的门鼻，挂了明锁防盗，纯粹是象征性的。

03 小平房的奋斗

我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不管风吹雨打。有一年夏天，早上下暴雨，我骑着自行车去厂里参加防汛，走到西苑路，路上雨水顺着马路流得很急，只能推着自行车走。到了拖厂大门口，那里也堵了沙袋，积水很深，淹到了大腿。

1989年那年，女儿快出生的时候，岳母提前来洛阳帮着照顾。有一次，为了赶工作，我一天一夜没有回家。岳母不放心，让妻骑车到单位找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我上着夜班，晚上上班，白天去医院，没有请过一天假。妻子生产后，我回到家里休息。白天岳母做好饭，催着我起床去医院给妻送饭，我困得眼睛都不想睁。

记得有一年春节过后，妻子在娘家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要上班，就把女儿托付给邻居，让她白天去邻居家。我早上上班走的时候，搬了个小凳子，让女儿坐在邻居家门前，等人家起床再进去。女儿很懂事，规规矩矩地坐着，和我挥手再见。那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听说邻居家忘了这茬事，她们很晚才起床，女儿就一直在北方寒冷的风里坐在人家门口。我听邻居说了，心疼极了，一把抱起才两岁多的女儿回到小平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泪往心里流。那是一位父亲的心酸，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感觉自己亏欠女儿，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小平房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有清贫，也有很多幸福。或许，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代，或许，是我们当年的选择不多，与我期望值不太高有关。

04 搬离小平房

九几年，妻学校集资盖房时，我们没有钱，硬是东拼西凑了16000元交了首付。新房子在青岛路北面，离上海市场更近一点。

1997年，新房子盖成，简单装修一下，我们就搬过去住了，小平房又交回了学校。我们的新家里终于有了独立卫生间，还可以洗澡，女儿也有了她的一间闺房。

再后来，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买了一辆小汽车，除了代步上班，还能开车陪妻子回娘家，接岳母来洛阳住。有一次，妻子坐在车里对我慨叹：“没想到，我跟着你还能坐上小车。”

是啊，住在小平房里的时候，我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所以，我们不怕清贫，努力工作，自己挣钱，慢慢改善生活。

时代在发展，我们辛勤地劳动，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幸福的日子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用劳动改变生活，我们很安心。

05回望小平房

人都会怀旧，我也曾带着家人回到小平房看过，寻找我们的岁月记忆。我看到小平房上加盖了二层楼，成了社区办事处。前一段时间，我再去看，小平房已经进不去了，那个小院被挡板围了起来，准备拆除搞开发。

远望这即将被拆掉的小平房，我的心里有许多感慨，岁月悠悠，往事如烟。但我也能想得开，毕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平房那里或许会盖起更多更漂亮的房子呢！

今天，我们已经有了更宽敞的住房，但小平房的奋斗史却永远记在心底，并且历久弥新。我知道，无奋斗，不青春。有付出，就一定有回报，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