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子木叔
“我去过很多葬礼。
也去过很多婚礼。
我曾认真地告每一次别,作每一次祝福。
我一直以为最欢不过洞房花烛夜,最疼不过生离死别。”
后来木叔总是这样慨叹。
年纪轻的缘故,我能写的事不多,所以一件可写的事,我会一直写。
木叔的事,我从大一开始写的,这两年他又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还得接着写。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他跟我讲过很多木叔的事,现在爷爷不在了,我只能靠自己了。
有些事爷爷告诉我了,我也不愿意信,我还是想写我的印象。
1
爷爷去世的时候,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奔进灵堂跪地“砰砰砰”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张望了一下,穿过一群人一把抱住了我,一边和周围的人点头打招呼,一边把我抱得更紧。
我在他怀里被挤懵了都。
我妈在一旁笑着说,这是你木叔。
这个男人双手托着我的脸,歪着嘴微微一笑:“儿子,还记得我吗。”
我看着他一脸坏笑,脑海中浮现少妇丰满的奶子。
果然是我的木叔。
没见木叔有十年了。
2
木叔是我爸的表弟,一个村的,他家离我家几十米而已。
木叔长我二十岁,我刚出生没多久他就来我家看我,看完后阴着脸掐指算了半天,说,这孩子皮糙肉厚,像我,是块当流氓的料,以后就跟着我混,大姑娘的屁股随便摸!还没等他说完,爷爷抄起锄头就朝他舞了过去,他撒腿就跑。
木叔就是个从小被唾沫淹大的二流子,整天在村子里无所事事,惹是生非。但和其他欺软怕硬的二流子不同的是,木叔欺软也不怕硬,因此常常在外面被打得浑身是血。
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在院子里撒尿,听见院子外面有驴叫声,我好奇就跑到大门口透过门缝往外面看,木叔满脸是血躺在门口。他看见我连忙说:“别出声,我只是流鼻血了,千万别让你爷爷知道!你现在去把你家大门钥匙偷出来,然后把三轮车推出来送我去医院!这事成了,我天天带你去打鸟!骗你是你亲孙子!”我当时太喜欢打鸟了,于是果断点了点头,回屋把爷爷的钥匙偷了出来。
木叔血淋淋地爬上三轮车,绝望地看着我:“你这么小能带得动我吗?”
我急忙摇了摇头。
“过来。”木叔冲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他跟前问:“干嘛?”
“把嘴张开,啊~”
“啊~”
他朝我嘴里飞吐了口唾沫,大叫一声:“咽下去!”我一受惊吓竟真的咽了下去。
“我把我的力量转移给你了,”他作了一个瘫软的动作,“现在你可以骑车带我了。”
我半信半疑,就上车蹬了起来,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三轮车缓缓地挪着。
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木叔说了一句戳到我心坎里的话:“你现在一定在想,怎么没感觉有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吧。”
我连连点头。
“那是正常的,药效还没发挥呢。再过一会你就会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然后一路上他一直给我讲如何打鸟养鸟烤鸟的事。
讲完,他问我:“你刚才喝了我的仙水,现在又听了我的鸟经,是不是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其实早就听兴奋了,说:“我说了是也没有诚意,你就看我飞快的小腿吧!叔,
终于到了镇医院,我一刹车木叔就歇斯底里地鬼嚎了一声,出来三个医生,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了下去,医生把木叔抬走的时候我看见三轮车还在滴血。
“来得有点晚了,失血有点多,得花不少钱,先把钱交了,不然不给治。”医生说。
木叔一听要交钱,自己从单架上爬了下来,跪在地上,哭着说没钱,医药费先欠着。
可求了半天,医生也没同意,说这种整天寻衅滋事浑身是伤看病总不给钱的二流子见多了。其实我要是医生,也不会同意的,因为木叔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怜,只是干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但最后医生还是同意了。
木叔住了几天院,我就一直悄悄从家里带东西给他吃。
有一回我在床前问他:“叔你为什么当时不让爷爷送你来医院呢?他骑得比我快,你少流点血,就能少花钱了。”
“熊孩子,怎么能麻烦老人,要孝敬老人,知道吧?!”
“你没钱医生还给你看病,是不是怕你死在这?”
“滚熊,医生是被我感动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让我偷钥匙的时候不让我顺便偷点钱出来呢,有钱就不用求人了。”
“钥匙是钥匙,钱是钱,偷钥匙可以偷,偷钱就不行。”
“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说:“你看这打鸟就只能打会飞的鸟,我要是打你裤裆里的小鸟,你能愿意吗?”
我点了点头。
不久木叔出院了,还经常来这家医院,定期还点医疗费。木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出院后就和我正式建立了友情,说一辈子带我混。
3
木叔的存在是很多人的烦恼,包括爷爷。爷爷对他是又恨又怕,恨他不知上进,怕他把我也带成二流子。因此爷爷总是死死地管着我,去哪都把我带着,生怕木叔钻了空子把我拐走,教坏了。爷爷还经常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不要跟你木叔玩!要不然你这辈子就毁了!大学也别想上了!上不了大学这辈子都吃不饱!”我当时实在理解不了爷爷的话,我知道木叔没那么可怕,而且木叔已经帮我想好了出路,就是做一个鸟人,靠打鸟卖鸟娶最好看的老婆。
木叔常来我家要带我去打鸟,总是被爷爷提着铁锨给拍走。我当时心里满满的都是鸟,就常把铁锨藏起来,只要木叔来我家要带我打鸟,爷爷就去找铁锨,我就趁机跟木叔溜出去。
可木叔从没带我打过一次鸟,他总是用同一个借口回绝我,就是他的打鸟技术不能传给外人,必须传给他儿子。于是我总是跟在他后面叫爸,爸,爸,爸……
我无比迷恋木叔甩头的样子,三七分,甩起来贼帅!
我求着他也给我弄个跟他一样的发型,他就吐了口唾沫在手里,随便搓了两下,然后疯狂撸我的头,很快二八分就好了。
我很珍惜,碰都不敢碰,连皱眉都不敢,风大的时候我就躲到茅厕里。
有一次碰到邻居家嫂子在里面上厕所,她见我进来惊慌失措,让我赶紧出去,我急了,大叫:“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搂着我,她念叨:你这小破孩,头怎么这么臭。
我转过身去不说话,心想: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之前我总是被村子里的小孩欺负,但自从有了木叔就不一样了,我是他的马仔,仗着他我到处浪。
不得不说,那种不被人欺负还能到处找事的感觉爽爆了,出门走起路来像个小暴发户。
渐渐地,我和木叔形影不离,在我们村以及附近的村子里神出鬼没,横行霸道。见到狗就拿着棒子追着打;见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熊孩子,木叔就怂恿我上去朝人家脸上吐口痰;见到姑娘,还没发育的就由我上去说句我爱你,发育优良的就由木叔亲自出马说句I love you。
l love you 是外语,木叔从来不准我用,只能他用,大哥和小弟是不一样滴。
后来我觉得木叔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了,就想着搞独立,自己耍流氓,膨胀的自信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了。
木叔很快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捧着我的脸,朝我嘴里娴熟地吐了口唾沫,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你还小,很多事我都没告诉你。你现在学的只是表面,皮毛。我实话跟你说,这方圆十里的女人屁股我都摸过,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我切了一声,说那又怎样。
还有那些女人的奶子,他接着说,脸上的表情无比销魂。
我当时觉得光这表情就够我学很久了。
当即决定继续跟着他混,那年我九岁,已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了。我赶忙问,什么感觉,怎么摸到的。
他说,你先别急,毕竟你还小先听听叔的故事,一定要了解叔的智慧和手段。
“哎呀,你赶紧说吧”,我打断他。
那天他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的夕阳很黄,他讲了漫天的黄段子。
4
木叔虽然一直是我的偶像和迷茫童年的领路人,又拯救我于懦弱的深渊,但我心里依然有点看不起他,并一直滋生着淡淡的不服。因为村里人就算长得再丑的也都能买个媳妇回家,他都29岁了还没找到可以结婚的女人。村里人都说,就木叔这德行,不出意外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但不久木叔家就出了一件牛翻全村的意外。那天木叔家突然跑来一个姑娘,姑娘一进门就非要找木叔,到了晚上还非要跟木叔住一起,怎么赶都赶不走。当晚姑娘家人就来了,在木叔家门口大闹了一场。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去,零星还有些隔壁村的,派出所也来人了。姑娘的母亲跪在警察面前哭得死去活来,说木叔给她闺女下药了。警察劝姑娘先跟家人回去,那姑娘死活不肯,说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就要嫁给木叔跟木叔过日子。
这是一件比母猪上树还令人吃惊的事,估计那晚全村人都是惊得托着下巴入睡的。很快这事就占据了大家茶余饭后,有人分析说,非要跟一个二流子过日子,那不是傻子就是婊子,那丫头看起来不傻,估计是个婊子的多。大概这个分析在大家眼里是到位的,否则也不能迅速在村里传开,并达成空前一致的赞同。
就在这样的鄙夷中,木叔结婚了。那天来的人很少,即使有的人一家老小都来了,最后也就凑了三桌半人。来吃喜酒的人都说,以木叔的为人,能有这三桌半人就不错了。
大喜的日子,木叔喝得很高,摇摇晃晃过来敬酒,木叔的父亲板着脸训道:“小木,今天这日子你不该喝这么多!好多事还等着你做呢!”“爸,我高兴嘛!”木叔红着脸说。
敬完酒后,木叔指着我,认真地说:“儿子,”又指着自己媳妇,“这以后就是你妈了!”我尴尬地点了点头:“木婶,木婶。”木婶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会叫妈呢。
快要散席时,木婶出来感谢亲朋好友,并承诺说:“今天虽然只办了三桌半的席礼,但等我们的儿子结婚,一定办他个三十桌!”说完木婶幸福地靠在木叔怀里。大家纷纷鼓掌叫好,都为这个美好的愿望干了一大杯。
5
木叔婚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主动带我去耍流氓,我主动去找他,求他带我去村子里犯贱也总是被拒绝。他拒绝我的理由总是那么俗套,淫荡荡地笑一声,说你不懂。
终于有一天,我又撞见木叔一个人在村里荡来荡去,于是赶忙跟了上去,跟他一起进了国栋家。当国栋知道木叔是来借钱的时候,回屋拿了一大把纸条出来,远远地摊给木叔看:“你看,这都是欠条,我的钱都借出去了。”木叔告别之后转身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赶忙告诉木叔,刚才国栋拿的纸条根本不是借条,上边没字,我离得近,看见了,他骗你的,你去求求他肯定能借到钱。木叔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可你以为愿意骗我的人多吗,跟我诚实的人倒多,他们都说,有钱也不不借给你个二流子。”
木叔借遍了整个村子,一分钱都没借到。后来木叔去找村里的铁青,想跟着他做生意,铁青看他实在可怜就答应了,但铁青媳妇知道后气得跑回了娘家,这一起做生意的事也就黄了。之后木叔又去镇里的面粉厂应聘搬运工,人家怎么都不要,说要个二流子早晚得出事,他死乞白赖地在那求,最后被打了出来。
就这样有大半年,木叔还是没找到事做,木婶在饭店里当服务员,整天像吃了蜜似的,乐呵呵的,维持着家里的一切。
6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经过木叔家门口,突然听到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声音已尖锐得没了人腔。在阵阵哀嚎声中我蹑手蹑脚地朝院子里挪去,心跳到了嗓子眼,仿佛随时都会有碗飞出来砸在我头上,刚到门口就看见木婶披头散发满脸淤青,飞扑在门的一侧,紧跟着飞出来一根木棍击中了木婶的后脑勺。木婶大叫了一声,朝我家的方向跑去。
我吓得半死,转身刚要跑,突然扑倒在地上,是木叔把我撞到了。
“臭婊子,还不滚。”他瞅了我一眼像没看见我一样,边骂边朝我家的方向跑去,手里握着一根木棍。
木叔像是有了天眼,一脚踹开我邻居家的门,邻居一家人像是早有准备,已拉开架势准备组止木叔。木叔透过堂屋门上的玻璃,看到了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木婶。木叔骤地暴跳起来,像疯狗一样朝屋里钻,我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血迹和余光中疯狂的木叔,双腿几乎站不住,木婶绝望的叫声和我的恐惧粘在一起,越拉越长。
后来邻居家的院子里人越来越多,木婶的尖叫声消失了。
再后来木婶人也消失了。
我不知道木婶去哪了,就像当初我不知道木婶是怎么冒出来的一样。
7
木婶走了,木叔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木叔,他还是不搭理我,总说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木婶走后一个月,我特意去看望木叔,因为村里的那几个王八羔子看我一个人走路,又开始欺负我了,我需要他的帮助。
木叔一个人躺在床上,背后靠着一堆衣服和破破烂烂的棉被,地上零零落落有十几包烟盒、七八个酒瓶和密密麻麻的烟头,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和酒气。除此之外,家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家里的东西呢?”我问。
“卖了买烟买酒了。”
“木婶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这话的神情,落寞得像他手里忽明忽暗的烟。我没和他提外边有人欺负我,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像以前一样保护我了,但我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一周后木叔突然离家出走了。他走后我特地去他家逛了逛,故事书里师父要出走,都会给徒弟留下一本武功秘籍,木叔也是道上混的,我觉得他可能也会这么干。
可他家什么都没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看样子也不打算回来了,连床都卖了。
我站在屋里,望着原来放床的地方,眼前越来模糊,在一片雾里我又看见了那破破烂烂的床,还有木婶,她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木叔光着屁股压在她身上。木叔咬着木婶的头发说,傻婊子,我想打死你。木婶眼神迷离,面带微笑,说,哦。
我听见木婶一声哦,眼泪都气出来了,转身就跑,一转身才发现墙壁上贴了一张又大又红的喜字,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
木叔走了,在他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8
木叔再回来的时候是十二年后,正值隆冬,来赴爷爷的葬礼。进门后就死死抱住我。
夜深的时候,我和木叔坐在通红的炉火旁,炉火上温着一壶酒。我看着爷爷的灵堂,不想说一句话。
“别想了,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木叔说。
“嗯,这些年你在哪呢,木叔。”
“哪都呆过,广州生意做赔了,成都打瞎人家一只眼,后来四处跑,现在在上海,搞装潢赚了点钱,看到没,那辆宝马是我的,两年前买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有一辆车。
木叔说他开着这辆宝马骗了不少女人的炮,都是一夜情,打完就跑。他还说这年头陌陌不是约炮神器,宝马才是,人民币也行……
“你后来又结婚了没。”我打断了他。
“傻儿子,吃了我那么多口水也没长机灵,结婚干嘛啊,女人换着玩才有意思,人就得风流,不风流,不如死。”他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跟你说啊……”
“那木婶呢,她怎么样了。”我再次打断他。
木叔顿了一会,使劲抽了口烟,又抬头猛灌了一口酒:“死了。”
“我说正经的呢。”
“真死了,两年前。”木叔又恶狠狠地骂了句傻婊子,骂完就抹起了眼泪。
9
木婶死了,在两年前,在离开木叔的第十年。
在遭受木叔暴打的那天,木婶被她的娘家人强行带了回去,这段从来都不被看好的婚姻及时地被结束了。可木婶的不幸还没结束。
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木婶还是闹着要回去跟木叔过日子。木婶的母亲因此多次自杀。木婶才断了关于木叔的一切念想,可她也从不答应跟谁相亲。后来木婶得知自己怀了木叔的孩子,不敢告诉亲人,一个人跑到广州,挺着大肚子四处打工,一个人把孩子生了出来。
跳跃的炉火把木叔的眼睛烤得通红,我起身进屋去拿大衣,回来的时候看见木叔趴在炉子上哭得像个孩子。我不知道木叔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有什么资格哭。
木叔说:我活这四十多年,不曾快乐过,除了和她新婚的半年。认识她以前,我一直以为女人就是用来上床、生孩子的,后来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相信爱一个人是这世上最爽的事,可到我这就是最疼的事,我爱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跟着我就得吃苦受罪一辈子,我当时就想让她走,可她就是怎么都不走,所以我只能打她,想着把她打跑了她就解脱了。可她太傻了,怎么打都不跑,我只能下狠手,狠到我自己都害怕。可我没办法,我是个废物,打走她是我唯一能给的。我这辈子唯一做成的事就是把她打走了。
两年前我用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了宝马,其实是给她买的,就想着送给她,我想过她开心地收下了;我也想过她恨透了我,不会要,吐我一脸唾沫;我也不要脸地想过她可能还没嫁人,那样我们还能有机会在一起,过日子,生孩子。可我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得癌症,还是晚期。
我去医院看她,她父母打我骂我,死活不让我见。终于我见到了,在一张照片上,她就躺在照片后的棺材里,睡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木叔已经哭得不行了,满脸眼泪扯着鼻涕,坠在脸上瑟瑟发抖。
沉默了许久后他突然告诉我:“你知道以前我打她的时候她跟我说什么吗?一开始她问我怎么了,能不能不打她。我说不能,她就说,那你打我别让我妈知道,否则我肯定就会被带走了,带走了我就回不来了。”说完木叔放声嚎啕起来,浑身发抖。
夜深的时候,木叔跪在爷爷的灵堂前说:大伯,如果你能见到她,我说过的话都别告诉她。
10
爷爷的葬礼一结束,木叔没有离开家。他留在家里帮着村里几个姑娘把村长给告了,强奸罪成立,村支书进了牢房。
村里人开始对木叔改变了看法,都说小木现在不一样了,花自己的钱找人打官司为咱们村除害,英雄!了不得!
“他那是为自己报仇,咱这村长自己在人家警察那招认,十四年前他想强奸一个少女,被小木给救了,村长带人半夜把小木打得半死,听说还住院了当时,花不少钱。”也常有人如是说。
村里的好多说法都不可信,但我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十四年前就是我骑三轮车把木叔送到医院的。
后来木叔告诉我,他当年救的那个姑娘就是木婶。